那碧水池与翠云山靠的极近,仅百里,说是水池,其实是一座千顷的大湖,波光粼粼,金鳞片片。
待黄风怪一行祝寿的妖魔鬼怪赶到之时,湖边上已聚起了一大批客人,有龙宫兵将、四值功曹、阎王使者,就连天上的小神小仙也来了两三,正相互寒暄,等着迎宾。
牛精看了一愣,问道:“什么时候神仙和咱们妖怪也一家亲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点都不懂,脑子就坏掉了,”豹先锋斥道。
牛莽不以为意,这头黑豹子精就是嘴巴不饶人,但公对公,私对私,却是个极好相处的上司。
“本王这兄长好大的排场,”黄风怪不明意味的嗓音从沉香辇中传来:“副统领,去通报吧。”
“小牛领命。”牛精弯腰道,小步的跑到河边,对着在岸上守着的两只蟹精道:“俺家是翠云山的黄风大王,与鱼大王是结义兄弟,得了请帖,特来祝鱼大王的五百年大寿!”
“原来是一家妖怪,快快有请。”那蟹精连忙道,手中长叉往水中一搅,不知施了甚法子,绿光一闪,水面便一分为二,显出一条道路来。
“呃,不用排队吗?”牛精一愣,指了指后面的客人们。
“那哪能一样,他们是贵客,黄风大王可是我家大人的结义兄弟,亲疏不同嘛。”
见这只蟹精很会办事,牛精一喜,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丢了过去,“给兄弟玩玩。”
回去一禀告后,黄风怪也是颇为满意:“不愧是自家兄弟,走吧。”
顺着水道往下走,鱼儿水母就在眼前晃荡,水藻飘浮,河水像是被切了一刀似的,甚是奇异。
走了两三里,便到了水底,那白鲤精当先,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袍,头戴寿公帽,一副喜庆的打扮,手边是个极妖艳的女子,红唇媚眼,裹着一身珍珠纱,头戴凤云冠,手带贝链,光着小腿,赤着玉足;两侧还站着两排迎宾的水妖。
黄风怪见状不敢托大,连忙从辇中走了出来,拱手道:“见过哥哥,还有大嫂,祝哥哥万寿无疆,寿比天齐。”
“自家兄弟不用这般客套。”鱼大王喜气洋洋的道。
“小叔真会说话,里面请。”那娘娘捂嘴一笑。
鱼大王便携着黄风怪的手,一同往里走,池中央处,建了一幢十三层的水晶宫阙,四面水壁,厚达十丈,阶梯窗檐,皆用金银珠翠铺垫,移步走动,一处一景,五光十色。
靠窗所见,池中千百种奇鱼,尽在水壁之中上下游荡,龟龙曼衍,千型百态,与珠光宝气相印,光怪陆离。
到了大殿,自家与夫人坐了首席,让黄风怪坐在副手,给足了面子。
“贝娘娘,能否上菜了?”一位清秀的母鱼妖恭身问道,上身只以贝壳裹胸,下身为鱼尾,让牛精双眼一亮,咱们翠云山怎么就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妖精,但随即心神一动,贝娘娘,这位鱼夫人,难不成是个蚌类成精?
“上吧。”
不久,水妖们持碟拿碗的走了进来,四时果蔬,山珍海味,水陆奇肉,应有尽有。
此次祝寿,四健将来了三,只有青狼精守山,自从那白面狼妖被黄风怪抓爆了心脏,青狼精又断了个胳膊,就分外不受大王待见,隐隐约约被排斥在小圈子外,这次拜寿,便是个例子。
小钻风、猪将军、狼将军尽皆入席,豹先锋与牛莽则立于黄风怪身后,撑个脸面。
这等安排,让牛莽分外不满,自家好歹是个守卫副统领,怎么连顿饭都不让吃。
“请各位贵客入席,”门口的鳝号手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功夫,原本空旷的大殿里就坐满了客人,敬酒寒暄,闹闹腾腾。
“小神给祝鱼王寿!”一个颤颤巍巍的老翁,走到了主位前,弯腰敬酒。
“碧水河神,你本是此地的主人,被我这恶客占了老窝,该是本王敬你酒才对,”鱼大王假模假样的道。
这老翁被吓的打了个哆嗦,连称不敢。
“放心,日后的血食供奉不会少的了你的,老头儿你就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便好。”白鱼精喝了许多的酒,现在心情甚好,双眼迷迷,开口道。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那河神赶紧鞠躬道。
‘这天庭敕封的官儿,在人间也不怎么好做的样子。’牛精心里暗暗想道。
黄风怪似乎也喝多了,与白鱼精手把手,说着乱语,“蛇老三真不是个东西,枉我们待它如亲兄弟,居然把那黑熊精的看家本领,独自偷学了去。”
“三弟嘛,也是一时糊涂啊!”白鱼精摇了摇头,半醉半不醉的道。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蛇大王有请!”
那蛇书生微笑着走了进来,“大哥高寿,小弟来见礼了,还有二哥,许久不见!”
“你还好意思来,你这个贼偷儿!吃我一剑!”黄风怪抽出宝剑,便往它头上劈去,没想一个踉跄,若非牛精扶住,差点跌倒在地。
“小叔息怒,息怒。”那贝娘娘优雅的斟了杯酒与它,又倒了一杯给蛇书生,轻轻道:“蛇小叔这次来,还是夫君请的呢!”
“咳咳,本王是这么想的,老三虽做了错事,但只是一种神通,还不值得我们断了情谊,老三,你还不表示表示?”
“这杯酒,是给黄风哥哥致歉的,”蛇书生吐了吐分叉的红芯子,一饮而尽,又拿出一个椭圆的玉蛋,道:“这是弟弟千辛万苦,从大雪山偷来的灵鸠蛋,又被那老秃鸠打碎了三颗,如今便剩这最后一个了,这蛋内有先天妖气胎盘,服下之后,能增五十年道行,还请哥哥收下,原谅小弟则个。”
黄风怪一惊一怒,酒便醒了三分,细想一下,反正那小册子也被偷了,估计是要不回来,能赚一点补偿也是一点,而且今日是大哥的五百年大寿,不能不给个面子。
便假装大肚道:“这次就算了,假如……”
“绝对没有下一次了!”蛇书生赶紧插嘴道。
“好嘛,好嘛,这才是结义兄弟,一笑泯恩仇!”鱼大王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灌酒。
三个妖王都是心思阴沉之辈,不一会儿功夫,便都表现的若无其事一般。
片刻功夫后,又有四值功曹中的值年神李丙,值日神周登前来敬酒,这次那鱼统领可不敢怠慢,起身相迎,畅聊了许久。
牛精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悄悄的对豹先锋道:“这鱼大王与两位神仙好似很熟悉啊?”
“哼,四值功曹管理祭祀香火,书信传递,常年在天人二界奔波,东胜神洲的有头有脸的妖怪,就没几个不熟悉的。”
牛精终于悟了,原来与自家这巡山校尉一样,也是个跑腿的官儿,只不过他们是为天庭办事,怪不得要与各个山头的地头蛇处好关系,惹了它们,把你抓了怎么办,官儿太小,天庭还不一定发兵去救,这才是最为关键的。
搀扶着黄风怪又喝了一圈的酒,让牛精真是大开眼界,神仙、妖怪、土地、散仙,应有尽有,本该截然对立的几方,都混到了一起,说不得,这才是真正的世道。
酒到兴起时,不知是谁提了个主意,出彩头,比摔跤,在地上画了个大圈,谁出圈便就输了。
先前出了几个小妖,打的都不甚精彩,看的客人们纷纷摇头,那秦广王手下的红脸判官悄悄说了几句,便走来一个长九尺的高达鬼物,黑气森森,满嘴獠牙,一双怪眼散着半尺油光,手脚拴着三四道粗大的锁链。
“这是我们地府中的猛鬼,号称鬼抓鬼,专门对付死后不服管教的妖怪,今日斗胆,来献个丑。”那判官笑嘻嘻的道。
周围顿时一阵哗然,在妖怪的地界说妖怪的坏话,十殿阎王的属下,倒是猖狂的很。
“唤虎鲨来,”鱼大王对妖仆小声的道。
就这一会儿功夫,这猛鬼便胜了七八个妖怪,都是一招解决,丢了出去,这鬼一脸的青发獠牙,看不出表情,但更显凶恶。
‘咚!’‘咚!’的几声闷响,呵!从外面走来一个好大的鱼怪,约有房屋大小,一双手脚具有柱子粗细,没有手指,只生了一双璞掌。
“好大一头鲨鱼精!”黄风怪感叹道。
一妖一鬼也不答话,四只粗臂一下撞在一起,角力起来,地面在嘎吱嘎吱作响,很快就陷下了一大块,附近的桌椅都在微微颤动着,好似地震了一般。
“鲨鱼悬了。”牛精心里暗想道,要知道,鬼物可是不会累的,果不其然,随着时间流逝,本把那猛鬼半个身子都压进石板中的鲨精,奇丑的脸面憋的通红,却一点点的被推了起来。
其实若是这鲨鱼精的身材再小个两三分,完全可以凭巧劲把对手摔翻过去,无奈身子太拙,体型太大,画的圈子又太小,腾挪不得,最后一个不小心,被鬼爪子挠在腿上,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踩出圈外,引起客人们的一阵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