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了,梅子约剑去她家中帮父母搞双抢。在梅子的家乡江中,一年中就双抢时节最忙了。
剑毕竟是华中省人,对江中的农村生活不是很适应,虽然,他已经在江中生活了近三年,可那毕竟是学校生活。学校里什么东西都差不多应有尽有,特别是饮食方面,想吃面条有面条,想吃馒头有馒头,想吃大米饭也有大米饭。在农村就不一样了。
剑去梅子家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饮食问题。梅子家的菜一般都要主张辣,可以说没有辣椒的菜是不成菜的。因为剑不太爱吃辣椒菜,为了照顾他,因此在做饭时,梅子还特意少放了些辣椒,有的甚至一点也没放。剑吃的第一顿饭还勉强凑合着过去了,但是第二顿他就有些受不了了,那次他仅仅吃了一点米饭。到第三顿时,他把梅子叫到一边,问有没有面条。一听说有,他就自己拿锅下面条去了,还亲自到边上的菜园子里摘了些青菜回来拌面条吃。以后的几顿,梅子就特意照顾他的饮食习惯,专门给他做不放辣椒、且爱吃的菜,或者,问他想吃面条还是米饭,让他自己选择。
剑在江中的梅子家饮食很不习惯,可是在田里、地里干起活来一点也不逊色。
这年的双抢,梅子四姊妹,除了在长沙上班的大妹秋子没回来之外,大伙都在家中。这回又加上了一个剑,家里可热闹了。小妹盈子在家负责做饭菜和翻晒稻谷,其他人都随父母下田收割稻子。
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可是江中的活,无论是田里,还是地里,现在一般还都得要靠人工。割水稻用镰刀,插秧也还是用手一下一下插入泥土里的。打水稻是半自动,即用柴油机或电机带动打稻机的转轮,喂水稻时用手。虽然只是半自动,但比用脚踩省力多了。耕翻地时大多用的还是锄头、牛和犁耙,很少有用自动化机器的。
为什么都到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了,江中还是基本上在用手工耕种地呢,好像还在几千年前的原始农耕社会?因为这是由这里的地形决定的。那狭窄的梯田啊,庞大的现代化收割、播种机器怎么能进来动作呢?即使进来了,那仅能容下一双脚走路的田埂也承受不了它巨大的重量。
以前,插秧的方式都有过许多的改良,比如有人发明了抛秧的方式,可是那抛的一点也不均匀,而且因为粘地不牢固,成活的机率低,加之秧苗不成行不成列,更不利于后期农民在地里洒农药化肥、除草等的管理。还有人引进了一种插秧机,那机器体积小、轻便灵活,还可自由决定插几行,可是它和抛秧一样需要田地非常的平整,那样才能使秧苗粘地牢固,成活率才能高……这样下来的成本也不低,甚至远远高于人工的。所以后来经过一些试验后,人们干脆还是用老办法——手工插秧法。
梅子有的时候真的挺羡慕北方的农民,他们无论是播种还是收割庄稼,都是用现代化的机器,他们不必要再早出晚归,脸朝黄土背朝天地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干活,即使农忙时期也是这样。这也许就是南方的某些农村仍然处在手工业时代,仍然很落后的原因。
梅子给剑找了一套父亲平时不经常穿的衣服给他当工作服。剑虽然有将近一米八的个子,但身材不是很胖,正好和父亲的身材相仿,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就是父亲穿着一个样。
江中的田是水田,人进去之后,那淤泥一般会覆盖至膝盖,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剑刚进入水田里割稻的时候不是很适应,但是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在里面行走的窍门了。只见他的双脚配合着拿着镰刀的手,缓慢前进,那沉重的谷穗在他的身后很快就堆成了一堆又一堆。在旁忙着的父母给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要知道,剑长到二十多岁,可是第一次下水田哦,华中地区很少有水田,一般都是旱地。剑家的地恰恰全是旱地。
水稻割了相当多后,剑就帮父亲用打稻机打水稻了。现在梅子家的打稻机是用柴油机传动的,不像以前一样用脚踏才能转动,但是,送稻穗还是得用手送,不过,这样也省了很多的力气了。要不,像以前一样,手脚都要用,一个上午下来全身都会酸疼得要命。而且用柴油机,比用电机省了拉电线的不方便,且不必担心人员会触电,安全多了。剑用手送稻穗的熟练程度好像他就是从小就经过训练的一样娴熟,他打的稻谷既干净又少杂物,稻穗的叶子与杆很少有进入后面的机仓里的。后来梅子问他为什么会干得那么漂亮时,他说他从小就在家里打小麦,而打小麦的方法和打水稻的方法差不多。
虽然天上的烈日很晒,但田里忙碌的人们却只顾挥洒着汗水。农忙时节,赶的就是一种天气,一个好日头,要不,一场大雨下来,把正在晒的谷子淋透,或一场风,一场大雨,把刚插好秧苗全刮倒冲跑,辛苦也就白费了。
这次双抢,因为有了剑的加入及大伙的齐心协力,家里七八亩稻田里水稻的收割时间,比平时少用了三天,而插秧的时间也少用了二天。
剑毕竟从没有插过秧苗。他用几兜试插了一下,觉得他插的秧苗有大有小,而且歪歪扭扭的,不像父母和梅子插的均匀成行后,他就只好自告奋勇地请求到秧苗田里拔秧苗了。
在秧田里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就是被一条蚂蟥叮住了。当时他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从没见过蚂蟥哦,心里有点慌,不过他很快冷静,问梅子应该如何处理。梅子要他别动,然后用手掌照着蚂蟥的背部拍下去,那蚂蟥就自动掉下来了。蚂蟥滑腻得很,梅子把它捏起来,顺手就丢到了旁边的小河里去了。梅子告诉剑,如果不小心被蚂蟥叮住了,千万不能用手去拉它,那样做,只会让那吸血鬼越叮越紧的,因为它有一种自然的反抗意识,而轻轻一拍,它的吸盘就会脱离皮肤……
剑感慨说,江中农忙时节的景色太美了:那弯腰忙碌的农人,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水稻穗,还有在低空中飞来飞去的燕子,晒谷场上那金黄色的谷粒,还有在那清清流淌的小河边上洗衣的女孩,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弯弯的石拱桥……到处都是收获的味道,到处都是美的享受。
剑说如果可以,他好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青山碧水中……
一个星期的双抢终于完成了。一个星期前田里到处都要是金黄的稻浪,而现在,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可爱极了禾苗,那禾苗都是成行成列挺立在水田中,就像一个又一个翩翩起舞的水中仙子,或整齐排列的绿色士兵。当然,还有少数的稻田没有收割,那在微风吹拂下摇摆不定的沉甸甸的谷穗,好像在向人们奋勇相告:我成熟了,我成熟了,快来收我回家吧,快来收我回家吧……
有一天,当梅子全家结束了一天的劳动,收拾工具,行走在夕阳西下的窄窄田埂上时,大伙看到了前方的田埂上有位村民,虽然肩挑着两箩筐的谷子,但是两箩筐上还各坐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孩子的身上沾了许多的谷粒与草叶。那村民不嫌肩两头的沉重,而是很高兴地边走边哼着山歌,那两个箩筐啊,在金色的夕阳下嘎吱嘎吱地一荡一晃,好像在为他伴奏。而他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也肩挑着满满两箩筐的谷子在后面开心地一路跟随。他们的倒影,就在旁边的小河里晃晃悠悠……
这触人心弦的一幕,勾起了梅子父母的回忆,父亲说:“你们小的时候,也常常那样坐在箩筐里回家呢!”
这动人的一幕,也触动了梅子的诗情。还没到家,她心中已经有了以下的《丰收》。《丰收》,不仅仅是描写丰收的一幅画,更是浓缩了江中农民的喜与忧,悲与欢在里头。
《丰收》
晚霞
早已湮没了夕阳
又窄又软的田埂上
满载稻谷的箩筐
在母亲的
有着厚厚茧子的双肩上
吱呀吱呀地荡着秋千
一对顽童
嬉笑着跳上
父亲那充溢的箩筐
身上沾满谷粒
和早已干枯的草叶
在五彩斑斓的霞光里
在父亲粗犷的山歌声中
青蛙忘记了歌唱
小河停止了流淌
拉长了的影子
也得意地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