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亲书是在三日后批下来的,本来想着那户部尚书葛兴是张知府的女婿,怎么都会为难下,殊不知那葛兴早就休掉了张彩娟,早早便斩断了关系,断亲书非但没被为难,相反还很快就批了下来。
终于和穆家划清了干系,兄妹俩都松了口气,也没瞒着家里。得到消息的苏映红也没觉得难过,反而有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
终于摆脱了那家子,想着以后终于得以安宁,一家人更是欢欢喜喜的庆祝了一番。届时,苏映红也总算坐满了月子出来,便借着这次庆祝为她换换心情。
冬月暮晚,腊月将至。
腊月一过便是春节,尽管还有一个月,京城大街小巷已然有了迎接新年的气氛。贫苦人家还是为着一日三餐奔波操劳,大户人家却已经开始忙着置办年货。
不过这些都不在穆锦萍操心的范围,置办年货的事情自有苏映笙和李妈妈张罗,而她却是该回衢江,为接下来的绣品大赛做准备了。
“萍儿,此番回衢江,可是能赶在过年回来?”苏映红抱着小儿子将穆锦萍和绿依送出门,她这刚出月子不久,还没享受几天热闹,女儿就要走,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绣品大赛在腊月中旬,结束后我想去郓城看看,不过娘放心,大年之前我肯定赶回来。”穆锦萍说着就去逗襁褓中的小家伙,小家伙刚出生时就不像一般婴儿那般皱巴难看,满月后小脸长开了些是愈见可爱粉嫩,“湛儿乖,等你百日,姐姐一定给你带礼物回来。”
“行了,这么小一团,他知道什么礼物不礼物啊?”苏映红嘴上是这么说,凝视着小儿子的眼神却慈爱的腻人。
母女俩说话的空档,绿依便和一名十四皇府调来的中年车夫将马车驱到了门口。
“萍儿小姐,走了!”知道母女俩一说起来肯定没完没了,绿依故意吆喝了一声。
“就来。”穆锦萍偏头回了绿依一句,这才回头对苏映红道,“娘,我就先走,你们在家可得保重身体。”
“娘知道,倒是你,出门在外更应该保重才是。”苏映红不舍的笑了笑。
穆锦萍抱了抱母亲,又亲了亲弟弟,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苏映红眼睛很快湿润起来。
“夫人。”李妈妈见了忙上前道,“小姐此番去没要不了多长时日,很快就会回来了,有绿依姑娘陪着,没事的。”
“李妈妈你不明白。”苏映红摇了摇头,“闺阁小姐,谁家的不是待在闺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像萍儿这样整日里男人似的抛头露面,长此以往,对于女儿家名声终归不大好,哎……都是家里拖累了她啊!”
“咱们小姐这么能干,将来谁要少爷取到那是福气,夫人根本不用担心。”李妈妈却并不为此多担忧,在她看来,十四皇子可对小姐很不一般,没准儿小姐以后还能当皇妃呢,夫人这纯粹是杞人忧天,“夫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外边风大,还是进屋吧。”
苏映红点点头,她岂会看不出李妈妈的想法,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抱着孩子转身进了大门。
清晨的街道上虽然已经不再冷清,人流却不多,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出了城门,嘚嘚的行驶在了宽阔的国道上。
马车里,一方小木桌,两人盘膝而坐正在吃着热腾腾的早饭。这些都李妈妈提前准备好,让她们带上马车的。
木桌上还有只小炉子,炉子上坐着一只水壶,正咕噜噜喷着热情,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气。
“对了,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没再听说过有关简家兄妹的事,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因为要回衢江,便难免想起了简家,穆锦萍顺口就问了一句,不过也是真好奇那两人的下场。
“虽然没有掉脑袋,不过皇上禁令,简檀永世不得参加科考,除去举人身份贬为庶民,并且遣送离京。”绿依一边吃着一边含糊道,“至于简素云倒是没怎么样,不过出了那样的事,以后铁定是嫁不掉了。”
穆锦萍点点头,这些她之前就听高煜说过,她想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兄妹俩的去处而已。既然是被遣送回京,那将来简家的事业便也就局限在衢江那一片,再想插足京城商圈儿,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说起来,栽得最惨的,其实要数大皇子,在殿下生辰宴上发生了那种丧德败性之事,应该是彻底与储君位绝缘了,上次宗人府一行都没能彻底办了他,想不到却是被他自己送上了绝地。”比起简家兄妹,绿依显然对大皇子的遭遇更热衷,说起他现在的处境,俨然一副报应不爽的嘚瑟样。
“我记得,上次大皇子身陷宗人府是因为毒害太后一事吧?怎么似乎没两天就给放出来了?”说起大皇子,穆锦萍便想起这茬来。这事儿当初大哥在晏府给她提及时她就好奇了,只是也就一点点好奇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如今再听绿依提起,便不免再次生起好奇的心思。
绿依闻言撩起眼皮,很诧异穆锦萍竟然知道这个,不过想到有可能是殿下说的,便也就释然了。
“本来殿下都计划好了,是打算要趁机扒他一层皮的,就算不能,也会因此撼动皇后娘家一族的根基。”说起这事儿,绿依脸色就有些发沉,“殿下算计的好,却还是低估了国丈,竟是让他临危应变,扭转了局势。”
“哦?”听着就很刺激,原本兴致缺缺的穆锦萍顿时眨巴着眼来了兴趣,“他们是怎么临危应变,扭转局势的?”
绿依表情一滞,看着穆锦萍那晶亮闪闪的眼睛,总有种对方是等着她说书的郁闷感。
“就是当初殿下其实在大皇子那得到一本他通敌卖国的账册,本来是想着借机呈给皇上的,不过却被国丈的人先一步从殿下安排的大臣手上偷了去,至于太后一事却是找了个替死鬼。”至今回想这事儿,绿依还气愤难平,原本计划周全只欠东风,没想到临了却功亏一篑。
“再机关算尽又如何,这次还不是照样失了势。”相较于绿依的气愤难平,穆锦萍却觉得她太情绪化了,上次那样都没扳倒大皇子,只能说是气数未尽,而这一次……说起来,倒是简家兄妹间接坑了大皇子帮了高煜一把。
“哼,这就叫,命中注定。”绿依瞬间郁闷一扫而空,嘚瑟的扬了扬眉角。
“嗯,确实。”穆锦萍赞同的点点头。
绣品大赛确切时间是腊月二十,尽管他们提前了几天上路,但路途遥远却是没敢耽搁,一路马不停蹄,腊月十五方达到衢江。
距离大赛还有五天剩余,这回倒是不急,穆锦萍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这才前往锦绣布庄。
小刘掌柜等人早在穆锦萍京城动身之前就得到了书信,估摸着时间也就是这两日能到,所以看到人倒是没觉得惊讶,老远就迎了出去,其中,要数春丫跑得最快。
“萍儿小姐!绿依姑娘!”跑得太急,春丫气息微喘,却还是热情的招呼道。
“萍儿小姐。”小刘掌柜也很快跛着脚迎到了近前,先是给穆锦萍打了招呼,随即才看向随行的绿依,点点头,“绿依姑娘。”
穆锦萍先是冲两人点点头,随即视线就落在了小刘掌柜的跛脚上。
小刘掌柜顺着她视线往下看,立即便打哈哈道,“哎!萍儿小姐不必在意,不就跛脚么?反正我又不用愁娶妻,跛脚就跛脚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小刘掌柜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穆锦萍心里还是颇不好受,好半晌才收回视线,一边朝铺子走一边问道,“近来布庄可好?”
“少了张知府那贪官,自然是好的。”提及那张知府,两人脸上皆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小刘掌柜更是语气激动,“萍儿小姐还不知道吧,那张知府被查办砍头了,现任知府是刚来不久的,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办实事儿的,这朝廷除掉了张知府,可谓是造福一方百姓啊。”
张知府一事,穆锦萍自然是知情的,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任由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兴起,嘴角始终扬着弧度。
说说笑笑间,几人很快就进了布庄。
布庄在小刘掌柜和春丫的经营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穆锦萍粗略的转悠了一圈,便回了前堂,刚坐下,还没等伙计奉上茶,小刘掌柜就抱着账本过来了。
“萍儿小姐,这是近半年的账本,您请过目。”小刘掌柜将账本放在穆锦萍面前,正巧伙计拎着水壶上来,他便伸手接了过来,为穆锦萍泡上茶。本来马上到年关,就是穆锦萍人不来,这些账本也是要整理出来送去京城给她的,这下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好。”穆锦萍随手拿起一本账本便翻看起来。她本来不打算现在就核账的,不过既然小刘掌柜已经拿出来了,那便看了也无妨。
穆锦萍如是想着,却是不料,瑞通典当行的刘掌柜得到她回来的消息,也很快就抱着账本赶了过来。
看着突然摆在面前的两摞账本,穆锦萍忽然有些囧。她这又不是来了马上就走,他们这……至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