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过晏殊还真买了不少胭脂水粉,据说是帮府里的姨娘姐妹们买的。堂堂中书侍郎少爷,竟然干起这跑腿的活计,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似乎是看出穆锦萍的疑惑,绿依拉着她衣袖落后两步,以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晏殊虽然是中书侍郎家的四公子,可毕竟是庶出,生母早去,他能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实属不易。”
穆锦萍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绿依话中深意。那晏殊显然混得不算差,应该在其父晏子昌面前也颇得脸,不然那对势利的简家兄妹也不可能在他面前伏小做低,在家里有着这等地位,却还给姨娘姐妹跑腿,唯一的目的就是讨好她们。
“看来,这晏四少爷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想通这一层,穆锦萍由衷称赞道,“不过,既然他在自家混得风生水起,那干嘛还要投奔殿下麾下?直接像他老子看齐,走仕途不就行了,而且,看他那么精明,功课应该也不差才是。”
“人各有志么。”绿依冲着晏殊挺拔的背影睒晱眼,“再说,晏殊在晏子昌面前虽然得脸,可真正受器重加以细心栽培的,还是嫡长子,而且,从表象看来,晏殊和他这位嫡长兄关系不错,晏子昌也对他寄予厚望,不过,却建立在辅佐嫡长子的前提下,也就是说,他晏殊再优秀,充其量也是嫡出的踏脚石而已,换了是你,你甘心?”
穆锦萍这下是彻底懂了,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豪门是非多!不过比起人家庶出给嫡出做踏脚石,他们这身为嫡出,却连给庶出做踏脚石都不配,也是悲哀啊!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穆锦萍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人很快就到了十四皇府。
左公公看着一起进门的晏殊还愣了一下,得知是来找高煜的,这才点点头,将人带去了堂屋,倒是穆锦萍和绿依被落了下来。
“我们要过去么?”盯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穆锦萍转头问绿依。
“我想我知道殿下在哪。”绿依眨了眨眼。
“嗯?”穆锦萍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去堂屋等,直接去找殿下?”
“你到十四皇府,哪一次有让你堂屋等了,那是外人才有的待遇。”绿依没好气的白了穆锦萍一眼,“殿下这会儿,应该是在后山的圈养场,因为晏殊是和咱们一起来的,一般情况下,左公公都会直接把人给带过去,也只有狩猎场和圈养场是列外。”
穆锦萍了然的点点头。
绿依道,“我们直接去圈养场找殿下吧。”
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高煜不在等等也一样,可想着圈养场关着的荣华郡主,穆锦萍便点了点头。高煜既然铁了心把人关着,自然没有天天往那跑的道理,莫非是荣华郡主那出了什么变故?
两人到圈养场一问,高煜果然在这里。
为首的仍旧是那大胡子陈统领,见了穆锦萍也不转身进去通报,只抱拳道,“殿下就在里边儿,穆姑娘是进去还是外边儿等着?”
穆锦萍想着可能是这里出了变故,便不由仔细端详起陈统领的脸色,却并未看出半点端倪,于是干脆直接问道,“那个,殿下在里边忙什么,我这进去方便么?”
“穆姑娘的话,自然是方便的。”陈统领点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胡子覆盖面太大,穆锦萍愣是除了刻板便什么也没看出来。既然陈统领都说了方便,她也不会扭捏,当即便道,“既然方便,那我还是进去找殿下吧。”
绿依抢在陈统领出声前道,“穆姑娘有我带进去就好,就不麻烦陈统领了。”
陈统领不无异议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让开道来。
“我们走吧。”绿依冲穆锦萍颔了颔首,随即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穆锦萍应了一声,便跟在了绿依后头。
绿依虽然是走在前面,可却一直是微侧着身,眼角余光是一刻不离身后的穆锦萍。要知道这圈养场关着的多是大型猛兽,两边都是兽笼子,尽管都关着,可也不能因此放松提防,伤着不至于,但难保不会被突然发疯嘶吼的猛兽给惊到。
“绿依姐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这些笼子看着都很结实,我不会有事的。”光是看着绿依瞻前顾后侧身走路的样子,穆锦萍都替她累得慌。
绿依半是揶揄的道,“笼子虽然结实,可要是被它们惊着也不好,万一被吓得跌倒受伤,我可没法向殿下交代。”
“我看这里圈养的都是大型猛兽,狩猎的话,还是得需要一些小型的动物增加趣味才行吧,光是追着这些大家伙跑,也够累得慌的。”圈养场穆锦萍不是第一次来,这问题她是早就纠结上了,只是之前都没机会问罢了。
“当然有小动物。”绿依道,“小动物不需要圈养,都是放养在林子里的。”
“哦。”穆锦萍点点头,就说咋只见到这些庞然大物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着,高煜在里边必然能够听见,可让两人奇怪的是,沿道走来,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
不过她们并没有疑惑太久,刚转过拐角,就见一群人围着地上抱膝坐着的荣华郡主,高煜在一边站着,侧脸看着冷凝阴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们都走到了近前也没反应。
不过也证明穆锦萍猜测没错,这里果然是出了变故,而且出事的应该正是荣华郡主。
“殿下?”见人没反应,穆锦萍只好出声打招呼。
谁知她这一出声,却是立即引起了荣华郡主的注意,原本低着头的她霍然抬起脸来,眼睛死死的瞪着穆锦萍,眼神亦是透着彻骨的仇恨及狠戾。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对着穆锦萍发疯咆哮,而是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而随着她拳头的攥紧,右手腕子上狰狞的伤口便再次崩裂沁出血来。
高煜却是没有注意到荣华郡主的异样,打从穆锦萍出声,他的注意力就被引了过去,看到她,脸上随之闪过一抹喜色。
穆锦萍看向荣华郡主血肉模糊的手腕。
高煜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正好却对上荣华郡主来不及收回的狠毒视线,唇角不禁冷冷一勾,“她自己咬的。”
穆锦萍闻言,诧异挑眉。不过对于荣华郡主的心思却是不难猜,她这么自残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见到高煜。
穆锦萍来了,高煜也就没了多余的心思在这陪荣华郡主耗下去。
“你们在这看好了,她要再做出自残的行为,不必敲晕,阻止下来就可。”
高煜说罢就打算带着穆锦萍离开,荣华郡主这时却突然舛舛怪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低低回回,衬着周遭的环境,却别有一股毛骨悚然的砂砾感。
“你笑什么?”高煜眉头微皱,眼底的厌恶相当明显。
“你以为,找这些人看着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荣华郡主话虽是对高煜说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瞪着穆锦萍,这才两天呢,人就披头散发瘦了大圈,眼窝深陷,脸色亦泛着憔悴的蜡黄,简直就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丑妇,哪里还见半点十几岁少女该有的青春靓丽,“是人就会有疏忽的时候,他们也不列外,只要他们疏忽,我就自残给你看,我要出了好歹,我看你怎么给太后姨婆交代!”
“荣华你记着,要不是念在小时候的情分,我高煜早就杀了你!”高煜看着荣华郡主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件恶心的死物,“所以,你的生死,你觉得本皇子会在乎?”
荣华郡主简直要恨出血来,“你,你竟然对我,动了杀机?”
“是。”高煜面色淡漠,“所以你要是趁早想清楚了,我自然留你性命,可你要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无情,反正我这些猛兽已是好久没吃过人肉了。”
荣华郡主果然被吓到了,眼神却仍旧倔强,“太后,太后她不会饶你的!”
“自视甚高的人,往往都死的快,人要长命,首先得认识到自己的身份,荣华,你充其量不过一外姓郡主,真以为凭着一个郡主的身份,就真能与皇子叫板不成?”高煜冷冽的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叹惋,“不然你觉得,堂堂一个郡主突然凭空失踪,京城内外却为何如此平静?总之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荣华郡主整个都愣住了,“不,不可能……”
“你要想明白了,他日嫁个属国王孙贵胄,必然能享一世荣华,如若不然,我出征之日,便是你的死期。”撂下这么一句,高煜再不与其废话,拉着穆锦萍就走。
绿依望着一脸震惊的荣华郡主叹息着摇了摇头,便转身跟了上去。
荣华郡主瞪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眼底的光亮一点点寂灭下去。她有想过假装服软,等煜哥哥出征后再找穆锦萍那妮子算账,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不管她态度如何,她的人生都已经成了定局,要么死,要么……
“煜哥哥,你当真好狠的心!”一字一字淬着血泪,绝望到尽处,荣华郡主反而诡谲的笑了,喊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高煜,我恨你!我恨你!”双手死死的掰着地上的青石砖,崩裂了指甲亦犹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