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花来到他面前,紧紧地面对面地挨着他,细心地在他脸上嘴上眉梢上涂抹着,贺安直感到身上像有火烧,痒痒的象爬满了虫子,汗一阵阵地往外冒,很快额头上便秘出了水珠儿。同时还感到有一种他从未见识更不曾体味过的莫名的东西在猛烈地向他挑战,使他那十九岁的身躯有些不由自主地的哆嗦,先还只是脸上有些痒痒,现在是全身都出现了难以克制的骚动。他终于忍不住地大胆地把目光停到了彭金花的脸上,他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难看了,而且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美丽,庄严神圣得使你生出无限的遐想。
彭金花似乎的确把什么都忘掉了,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只是一心一意地给他打粉底,描眉、画眼影、抹口红。就像在作一幅工笔画那样认真。手不抖、气不喘,偶尔来一个深呼吸,似是沉思良久以后忽然感悟到了什么后的那种呼吸。终于,她的画作起了,于是不声不响地向后慢慢退去,退了几步后停下了,又认真在他脸上审视。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是任何力量都不可侵犯的。慢慢地,那庄严而神圣的脸上,两只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泛起了满足的微笑,似是对这幅画十分的满意了。之后,把手伸进衣袋,摸出了一个圆圆的小铜镜向贺安递去。同时极温柔的笑了笑,说:“自己看看吧,一个比抓去的那姑娘更漂亮的姑娘,只是胸部瘪了些,没办法了。”
贺安接过小铜镜看了看,吃惊了,想不到我竟还是如此美貌的一个姑娘!忍不住地笑了。说:“如果我也是个女人多好啊!准能爱死好几个男人!”
彭金花忽然有些悲哀地苦笑了一下。说“是的,男人总希望女人是朵花。”
贺安马上意识到刚才的话语触疼了她。忙又说:“花当然好看,但它会谢,而永不变色的常青树才是真正的美啊!虽无夺目的娇艳,却有难得的高贵!”
彭金花抿了抿嘴,说:“如果男人长得像女人,搭座金山也都没人要了。郎才女貌嘛!像我这么丑的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的!”
“不对!”贺安马上反驳道,“那只能说明男人有眼无珠!”
“是吗?”彭金花高兴了,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偏着头去看贺安的眼睛:“真的,你的眼珠子好亮啊!”
贺安忙说:“可我已经是女人了。”
“不,救出容美后我要你恢复成男人,或是你依然当女人,我变成男人。”
“那是下辈子的事了。”贺安忙避开话题,说:“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要带本姑娘去一个地方吗’”
彭金花被逗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开心的笑。她说:“是呀!但你必须挽住我的手,我们要像一对姐妹似的走。来呀,挽住我的手。”
贺安又扭捏了:“真要这样吗?”
“当然,而且必须这样。”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贺安上去挽住了她的手。身上又火一样的燃烧起来。
“自然点儿好吗?”彭金花说着,忽然把他的手甩开。说:“真的,我还差点忘了件大事。你把你的长剑藏在这树林里,我带来了一把短刀,你把它带上。背这么长的一把剑太惹眼了。”于是从包袱里把短刀拿了出来。
这是一把十分锋利的短刀,雪亮雪亮地闪着寒光。贺安看一眼就马上喜爱了,问:“这是把宝刀,从哪里弄来的?”
“不知道,是王爷赠与阿爸的,阿爸又送给了我。我又不会武功,你若瞧得起,就送给你吧!”
“好。我一定要了,真是把锋利无比的宝刀啊r我听说容阳王宫曾经有这样一把,是皇帝老儿送给田麦什秀王爷的,后来丢了。”
“哦!那我不送了,我要收回。”
“不,不送我也要了。”
“不行!那是我一直保存着准备作定情物送给情郎的。”
贺安犹豫了,沉默了片刻后才又说“既然这样,等救了容美我就还给姑娘你。”
“你若不嫌它丑陋你就拿去吧!”彭金花说着向他走来,“来,挽住我的手呀。”
贺安把短刀系在腰间,只好又挽住了她的手:“去哪里呀?”
“别说话,跟我走就行了。”
于是,两人手挽手地向无人谷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那个两头通的山洞,此时,天已不早了,阳光已移到了山巅上。彭金花一路和守在路口上的兵勇讲着话,一路走进了山洞。洞里面没有兵勇把守。来到贺安用隐身术脱身的那个地方,彭金花停下了,指着洞壁根下一块松了的大石头说:“你有力气,狠狠蹬它一脚吧!”
贺安就用力把那松石头蹬了一脚,忽听轰轰隆隆一阵闷响,洞底便出现了丈余长两尺多宽一条口。贺安马上想起来了,容美就是从这里突然失踪的。
彭金花说:“这条地洞直通寨中我的家中,我家的后檐沟里有一个出口。但是,出口是封着的,也是滑门,此门是块两尺多厚一丈见方的大石头.而且按钮在外面,从里面打不开。这里的机关我已经告诉你了。哦,我们还要进去看看,看了你才知道怎么关。”
贺安随彭金花从一条很陡的石级上向洞内走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里面有人,只听一个声音喝道:“谁?”
“我,彭金花!”彭金花回答时用力捏了下贺安的手,示意他千万别吭声。继续下那很陡的石级。下了四五级后,彭金花停住了。拉起贺安的手,向前面伸去。贺安碰到了一个藤网似的东西。彭金花忙又把他的手拿回来,之后对黑暗处说了声:“姑娘我走了,今晚是多可阿哥的喜庆日子,千万要看好这道门。”说完,便拉着贺安走了出来。又叫贺安把那松石头蹬了一脚,轰隆隆一阵响,洞口很快合上了,合成了天衣无缝。
彭金花与贺安从来路走了回去,来到了那一片树林里,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彭金花对贺安说:“我最熟悉的暗道也就是这一条了,那里面隐藏着无数兵勇,你如果有把握打赢他们你就这么进去。我先要你用手碰的那是个藤网,藤网正好对着洞口,如果有人落进那网里,洞口就自己关上了。你不能落进网里去,网住了就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非被生擒活拿不可。但是你进去后又必须把洞口关上,否则就会被发现,洞里就会又突然增加无数兵勇。你就只要把那藤网狠狠地一拉就可以了。关上了洞口,你才有把握把里面的兵勇消灭掉。我呢?我还得回到寨子里去,因为我不回去,那边的门就不会开。我俩要约定一个时间,到时候才好及时给你开门。时间就定在人静亥时吧,迟了早了都不行的。”
贺安感激地笑了笑,他真想上去再紧紧地抓一下她的手。“请金花姑娘放心,我一定准时赶到洞口边。那洞肯定很长吧?里面有不有支洞?”
“当然很长,差不多有一里路。有两个支洞口,但支洞里没有兵勇,而且都不很深,你记住,有支洞口的时候,就靠左手走。还有一点你也要千万记住,行动时必须仍是女装,万一我开门时被人发现,出来的又是一个陌生男人,也就很麻烦了。晚上的客人很多,我相信你会成功地混进来的。我在洞门边等着你,救出容美后,依然从洞里逃走。”
贺安终于忍不住地抓住了彭金花的手,激动不已地说:“一定会成功的!”
彭金花也激动无比的叫了声:“贺安兄弟!你------”
30
麻旺寨今夜热闹极了,巨大的兽油灯将山寨烧成了一片通红,天上的星星也烤得不敢露脸了,那弯窄窄的月儿自觉地从天顶退到了天边。
客人来自四面八方,但都是通过各路口的兵勇严格检查后才来到寨中心的。每一位宾客都有一张由奴奇亲自发出并写有姓名的通行证。奴奇真不愧是位看上去粗鲁却心细如毫的边关将领。客人们也似乎知道来此除了恭贺新禧参加婚礼外并无随便游玩的自由,所以都自觉地集中在寨中心那栋最高最大的木房子里。那栋木房子便是奴奇寨主的家。一栋全用粗大的马桑树作柱子,用宽厚而结实的秋树板子做装板的木屋。今天的大木屋格外的娇艳。不但柱子上贴满了大红对联,而且还给屋檐上挂了一整圈帖有大红喜字的灯笼。
木屋外的大操场中有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那摇摇摆摆的火焰有一丈高。操场两侧及正前沿,各摆了两盏奇大的油灯。六股浓烟冲天而飘,盖去了空中的星星和月亮。前来贺喜的男女客人们手拉手地围着那堆大火载歌载舞。歌是高亢的比兹卡祝福歌,舞是欢快的比兹卡摆手舞。每盏兽油灯下都有一支以八仙为主的乐队。八仙有长有短,长的丈余,举到了半空,奏出的是如雷的轰鸣,短的尺余,奏出的是尖尖的有些刺耳的高音。还有不间断的噼噼啪啪的鞭炮。从傍晚开始,这里的欢庆高潮就一直没跌落过。
喜筵宴过了所有的宾客,包括主人和下人全都酒足饭饱后,天已黑了好一会儿。多可和容美那隆重而又简单的婚礼在这时候正式举行了。五大三粗的新郎多可从头到脚穿了身如火的鲜红,更显出五大三粗又鲁又莽。窈窕的容美则穿了身较深均蔚蓝,陪上盖在头上的红盖头,真像一支出水芙蓉。她的手仍然被绑着,不过是绑在胸前,看起来就像交叉着手时刻在鞠躬。因为长长的袖口把绳索遮去了。她由两个名为丫环实是打手的女人挽扶着,如果不听话,就暗暗地掐她一把。因考虑到新娘很倔强,于是婚礼进行得极其简单,仅仅是出来亮了亮相,拜了下天地就算完了。之后,新郎多可抢先进了洞房。因为比兹卡有这样一种说法:新婚入洞房,谁先跨进门谁就能管住对方。容美是被两名丫环推进洞房的,推进门后就把洞房门反锁了。
彭金花没有参加今天的婚礼仪式,而一直在屋后的檐下走来走去。现在亥时已经到了,她见左右无人,连忙把暗道石门的按钮按了一下,洞门轰轰地启开。那轰轰声吓得她冷汗直冒,幸好没被人听见,因为前面操场上的喧闹声比这更响。暗道门全打开了,可是,迟迟不见贺安从那里面出来。她便着急了。汗水很快就淌湿了她的衣服。她想,难道他在暗道中被兵勇杀掉了?他的武功那么高,按说是不会的呀。可是,为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出现呢?
“是谁开的门?”不知何处忽然发出这样一声喝问。
彭金花吓了一跳,心差点从嘴里飞了出来,正在她慌乱之时,只见从漆黑的洞门里钻出一个人来,她喜出望外就要迎上去,可只上前一步便呆了。出来的不是贺安,贺安今晚是女人装。她终于看清了,是个守洞的兵勇。她毅然走上去,说:“寨主命本姑娘把洞口打开,作以防万一之用,你出来干什么?”
兵勇连忙赔笑道:“姑娘,见洞门打开了,又听见外面如此热闹,就想出来看看,我------我这就进去。”
“洞里有情况吗?”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就是闷得慌。”
“快进去吧!”
“是”
兵勇进去了,彭金花更感焦虑了。洞中无情况,不就说明贺安连洞都还没进吗?他现在到底还在干什么呢?这时,她忽然听见八仙和鞭炮都已经停了,接着就传来了人们的议论声,原来是有兵勇来报,说穿山洞来了个武功极高的女人,差点就闯进了暗洞。
彭金花便打了个冷颤,心里说,坏了,今晚的计划落空了。好吧,把门赶快关上吧。她又让洞口合上了。
那个差点就闯进了暗洞的女人就是贺安。他是戌时刚过就到了穿山洞。那知,白天他与彭金花的行动被守洞的兵勇生疑了,兵勇告之了头领,头领又告诉了奴奇。奴奇一想,金花是被撵出了家门的,一定没安好心。于是就增派兵力加强了穿山洞暗道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