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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针对爱情的考验

爱弥儿为什么如此的钟爱苏菲,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他这样做的呢?是对诚实的品质和真挚的情感的爱吗!他既然那么欣赏苏菲诚实的品质,那么他自己也绝不可以丧失对诚实的品质的追求。而对于苏菲来说,她对爱弥儿又有哪些要求呢?除了对她的爱以外,她还要求他尊重一切的善行,要求他天真、质朴、慷慨无私,要求他不将一切财富和浮华放在眼里。实际上,在苏菲还没有要求他这样做之前,爱弥儿就已经具备有这些美德了。但是,爱弥儿仍然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爱弥儿有充分的理由来保持他原本的样子,他与从前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爱上了苏菲。虽然他居住在城市里,而他所钟爱的这个女子,却居住在远离城市的乡村里,但是,他们的相遇和相爱也不是偶然的。热恋中的爱弥儿并没有变得从此就弱不禁风,恰恰相反,他变得越来越坚强了,他必须保持强壮的体格,才可以心情甘愿地承受苏菲叫他去忍受的种种的劳顿。

由于我们住在距离苏菲家中八公里远的地方。起初,在几次去看望苏菲的时候,我们都是骑着马去的,因为速度可以更快一些。我们觉得这个这个办法很好,所以,在第五次去的时候我们还是骑马去的。苏菲一家出来迎接我们,在离她家半里地的地方,爱弥儿一眼便看见了苏菲,他立刻就跳下了马,飞快地跑向了苏菲。爱弥儿喜爱骑马,但苏菲却非常害怕马,所以,下一次去拜访时,爱弥儿便不愿意骑马了。于是,我们走路去的,在就要到达苏菲家中的时候,我们发现苏菲和她的母亲站在了比上一次还要远的地方来迎接我们。我们飞快地跑到了她们的身边,爱弥儿跑得满身是汗,苏菲很快就用自己那粉色的手绢去帮助他擦汗。

从这一次之后,就算是爱弥儿酷爱骑马,他也不愿意去骑了。爱弥儿和苏菲之间渐渐建立起了甜蜜的友谊,并巩固了他们天真无邪的情意。去苏菲家拜访的这些日子里,大都是我和爱弥儿一起去的,到了后来,他也会单独一个人去,因为我对他的信任可以让他拥有充分的自由,何况现在也并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了。爱弥儿不论是和我一起去,。还是他一个人单独去,当天就会回来。他不可能成天都和苏菲待在一起,也不是想去看苏菲就可以如愿的。每个星期顶多只可以去上一到两次,而且每次也只可以在那里玩上半天,很难待到第二天。于是,他常常盼望见到苏菲,而每次见他回到家之后,又要花很多的时间回味那甜蜜的情景。然而,花在回忆上的时间,远比他们实际见面的时间要多得多;花在路上的时间,也要比和苏菲待在一起的时间要多的多。正是这种纯洁、甜蜜、想象、真诚多于实际的见面,激起了他对苏菲的无限的思念,而又不至于使他变得懦弱。

他在家里一个人独处的日子里,他还是原来他自己。他会到附近的田野去发现和考察,继续研究他的博物学,研究各个地区的耕作、土壤和物产。他热爱公益事业,乐于照顾生病的孩子和邻居,保护受欺压的百姓。他有时候会走到苏菲家附近,隐蔽在附近地一个地方,静静地看着苏菲在那里散步,但又不希望自己被苏菲发现。但爱弥儿始终保持着克制,他一举一动都非常坦然,他不会也不愿意做出越轨的行为。他默默地循着苏菲走过的痕迹,幸福地想象着她为了使自己感到欢喜,曾经在这路上花费了多少的苦心。这种可爱的天性不断激励着他的自尊心,对他的行为作出公平的评判。此外,我们也到外地去一些,之前所学的手艺活儿。我和爱弥儿至少每周会到木工师傅家里去做一天活,并且是以工人的身份去帮师傅做活。

有一次,苏菲的父亲来找我和爱弥儿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在那里进行工作,他回到家就将他所见到的情形,全部告诉了苏菲和她的妈妈。他说:“你们去看一看那个爱弥儿吧,看看他是不是轻视穷人!”于是母女俩打听到我们干活的确切时间和地点后,便乘着马车来镇上看我和爱弥儿。一走进那工场,苏菲就看到头发散乱、身穿背心的爱弥儿。他是那样专心地在那干活,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有谁进来了。苏菲见到这种情形很受感动,敬意便油然而生。这才是真正有用的男人。

爱弥儿看见她们来了,非常高兴,笑过之后,便找个地方请她们坐了下来,然后又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苏菲的母亲走到爱弥儿的身旁,轻轻地摸着爱弥儿的脸颊说道:“爱弥儿,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

爱弥儿很是为难,他回答说:“我跟师傅事先约好了的,需要去问他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不可以轻易违反合约。”

师傅回答说:“我们的活儿很紧张,后天便要完工。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就不可以按期交货。”

苏菲的母亲没有说话,她只是等着爱弥儿的回答。爱弥儿沉默了一会儿后,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请您原谅,我必须要留在这里干活。”

在回家的路上,苏菲母亲由于爱弥儿的态度,多少感到有些不愉快,她说:“在平时,爱弥儿花钱很大方的,怎么到该花钱的时候反而是舍不得了呢?”

“母亲!”苏菲回答说:谢谢上帝,爱弥儿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因此,他才不愿意用钱去破坏那个人的信用,不愿意依靠金钱的力量去违背他的诺言!我知道,他是可以花些钱去弥补因为他们离开所造成的损失。但是,如果他们那样做的话,他的灵魂就会变成了财富的奴隶,他就会时常用金钱去交换那些他自己本应履行的义务,他会相信只要花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到。我希望他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品质和想法。他是为了我才留在那里继续工作的,这一点,从他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并不是说苏菲将感情看得没所谓,而恰恰相反,她在爱情上要求得是近乎苛刻。宁可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爱,也不情愿勉强得到一个人三心二意的爱。她的美德有着高傲的、高贵的印记,她希望他人给予自己应有的尊重。如果爱弥儿不知道首先应当尽他自己的义务,然后,再去表达自己对她的爱的话,那么,苏菲是看不起这个人的。她并不希望拥有一个完全顺从自己意志的情人,她只愿驾驭一个不因为一个女人而丧失自己的男人。

除了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以外,苏菲对其他的权利也极度的重视。她暗中观察爱弥儿是否真诚地尊重自己的权利,是否真心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情,是否善于猜测她的内心的情感,是否能够准时而又能巧妙地把握约会的时间的地点。

一天黄昏,我和爱弥儿应了约应该到苏菲家里去,苏菲照常到路上来迎接我们,可以却没有接到我们。她一方面担心我们在路上的安危,同时,又觉得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当第二天我们赶到她们家里时,苏菲便放下了心,但并没有因此而消除心力的不快,虽然她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但表面上的冷静却难以掩盖她时不时露出来的讥讽表情。

我给苏菲讲述了昨天为什么没有按时到她家里的经过:“我们下午四点钟就准时出发了,走到三分之二的路途时,突然听到不远的山谷里传来了一些痛苦的叫声,我们跑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农民,因为醉了酒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摔断了大腿。于是,我们将马拴在林中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将那个农民抬回了家。他的妻子就快要生孩子了,看到受伤的丈夫,因惊吓又早产了。在那个荒郊野外的茅草屋子里,我们真的是孤立无援。多亏了爱弥儿骑马飞快似的跑到了城里,请来了医生给农民和他妻子看病。之后,他又找了一个仆人到农民家中看护。苏菲,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大的麻烦,那一夜,我们一直在忙碌中,直到了天亮。”

说到这,我有意停止了话语。爱弥儿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苏菲的身旁,以我预想不到的、坚定的语气说道:“苏菲,你是我命运里的主宰,这一点你是很明白和清楚的。只有你可以使我悲痛欲绝,但是,我也不可以忘记做人的基本原则,不可以因为赴你的约,而丢弃仁爱的精神。如果我是这样的人,便不配做你的爱人。”

苏菲眼圈开始变红,随即变得湿润,激动地站了起来,便一声不响地抱住爱弥儿,在爱弥儿脸上深情一吻,然后,用属于她独有的、无法形容的、优雅的姿态向爱弥儿伸出自己的手,说道:“爱弥儿,握着我的手,它永远是属于你的。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来选择做我的丈夫和我的主人,我会尽我的力量来享受这份崇高的荣誉。”

吃过饭后,苏菲和我们一起去看望那两个生病的病人。一进门,苏菲就开始为那产妇整理床铺,替伤者换药包扎,丝毫不嫌脏也不嫌臭。这让爱弥儿备受感动。大家为新生儿洗澡时,这对情人内心都在想象着——不久以后他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是时候了,苏菲心中已经打消了曾经困扰自己一切的疑惑。可是,此时我却犹豫了——他们真的达到了理想的程度吗?他们真的可以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吗?我决定还要对他们再进行一段考验。

有一天早上,我来到爱弥儿的屋子里,两眼紧紧的盯着他问:“如果有人告诉你说——苏菲死了,你会怎么办呢?”爱弥儿大声叫道,万分惊恐地站在那里说:“怎么办?我不知道,不过,谁要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我这一生都永远不会再去见他。”“你就放心吧,”我微笑地说道,“她活着,身体好好的,她还在想念着你呢。现在,我们来聊聊天,出去散散步吧。”

我亲爱的爱弥儿,我们追求幸福的生活,并为此付出辛苦和努力,这是每一个正常人的最终目的。当然,这也是大自然使我们人类产生的第一个愿望,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放弃的追求。但是,幸福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你还不清楚幸福在哪些地方,就去盲目去追求的话,便有可能做出南辕北辙的举动。所以,当我们不清楚应当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好什么也不去做。无所为才可以有所为的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晓和明白的。

如今,你遇到了一个你不知道如何去战胜的敌人,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可以挽救你。这个敌人便是你自己!因为在一个人开始产生欲念的同时,他也将自己变为了欲念的奴隶。尽管身体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然而,他的心灵却产生出了莫名的哀伤!一个人他的欲望越是多,痛苦也就越是多。世间的一切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我们所钟爱的事物也终有离开我们的时候,然而,我们却紧紧地依恋着那些事情,顽固的相信它们将永远存在。比如,想到苏菲死了,你为什么会如此的害怕?人终归是要死的,我的孩子,苏菲也许还会走在你的前面。大自然只不过是要一个人死一次,而你自己却要再死上一次。你可以不顾一切代价地去占有你爱的人,但是,请你告诉我,要是一个人心里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要是他对自己的贪欲丝毫不加以克制,那么,还有什么罪恶和无耻的事情他不能做出来呢?

亲爱的爱弥儿,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勇气的人,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幸福,不经过思想的斗争和挣扎,一个人就无法完成他自己道德的升华。一个有道德的人是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的,只有他可以做到这样,他才可以服从自己的良心和理智的约束,不会无故背离他自我的本质。如今,你的自由只停留一种表面上,就好比奴隶一样,由于主人还没有使唤,才得以享受一些暂时的自由。而现在,你要学会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以获取实际的自由。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那么在社会生活中,你还需要更加刻苦地去学习,因为在社会生活里,需要学习的知识往往会困难得多。大自然可以解除它强加在人们身上的压力和痛苦,却不可以除去人们自己造成的痛苦。现在,你产生了你的第一个欲念,如果你可以以一个男人的胸怀去面对它,这也许便是你最后的一个欲念了,你也就可以轻松地控制一切其他的欲念了,除了接纳一切美德的感召以外,不再受其他的欲念所控制了。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欲念分为了可以产生的和控制产生的这两种形式,以方便自己可以追逐前一种欲念,而去克制后一种欲念,那么,这是非常教条化的。任何一种可以被控制的欲念,都无所谓好还是坏。如果我们受它所奴役,就是所谓的好也会变为不好。良心并不是不容许我们受到一些诱惑,而是要求我们不能屈服于那些诱惑。欲念的产生,在很多时候并不单单取决于我们自己,但是,一个人能否控制自己的欲念,则取决于我们自己的修为。一切我们可以加以控制的情感,似乎都是合理或是合法的,而所有一切控制我们的欲念,就是导致犯罪和压力的根源。一个人如果去爱别人的妻子,并不能说是构成犯罪,相反,如果一个人爱他自己的妻子的程度,几乎到了可以不惜牺牲一切的代价去取悦她,那就距离犯罪不远了。

爱弥儿箴言:

妄自尊大是人类一切巨大痛苦的根源。所以,只要对人世间的苦难稍加思考,明智的人就会变得有所节制,便会牢牢地守住他自己,守住本分,便不会做出任何超越自己本分的事情。他绝不会浪费精力去寻求那些无法保持的虚妄的东西,他会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去享受那些自己真正拥有的东西,不会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因此,他们才得以享受安逸和富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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