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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星火(4)

桌上,一只盛有残茶的杯子,睁大眼睛,冷冷地凝望着你。

蓦地,你抬起头来,咬紧牙关,深邃的目光眢视窗外那旷远且充满哲学味道的天空,只见一只小鸟迅捷地飞来,落在树梢,旋即又展开翅膀飞向远天。

这时,你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把窗帘轻轻拉紧,不知是怕你刚刚降临的思想飞了出去,还是怕别人的思想飞了进来?!

独 饮

又是周末。

窗外的树叶轻轻摇动月光。月光跳过窗玻璃,栖在桌上的一只空杯里,被目光镀亮的杯子寂寂空空,亦如我这个寂寂空空的周末。

倚着空杯,坐在夜的角落,我把昨天、今天以及明天的许多回忆与幻想,推出窗外,我便与这一只空杯一起共度周末。

这时,我的周末显得更加空旷了。

许是过于空寂,寂寂空空的杯子似耐不住寂寞,美丽的眸子穿透灵魂,亦如我刚刚审视昨天、今天以及明天的许多回忆与幻想,任无边的黑暗蚕食孤独。

这时,我看见杯子在月光下闪着柔光,漾开一层一层心事……

真想独饮成夜,并一口饮尽,而在这个空旷的周末,夜比酒浓,于是,我将哲人们关于生活的许多箴言连同陈年的葡萄酒一起斟进杯子,顷刻,寂寂空空的杯子被酒与思想充满,我看见许多优秀的灵魂在杯中闪耀……

不要责问我什么,真的,不要。就让我同一只杯子一起共度周末。

小时候,很羡慕大人们喝酒,只觉他们喝酒的祥子很神圣。如今,我的年龄终于也跋涉到了非喝酒不可的岁月,

于是,在夜的深处,我举起杯来,独饮一盏不灭的灯火,让那思想的汁液,滴滴融进我只影孤单的灵魂。

音 乐

1

渴意,尾随灼人的阳光阵阵降临。

断弦的深处有日渐枯萎的岁月,失恋的土地与干裂的嘴唇,都在等一场雨。

一棵葱郁的树站不出风度,固守枝头的爱的叶子,耷拉着脑袋打不起精神。

风,喑哑无语。

站在旱原,我感觉着生命的渴意,而难耐的渴意从我的一个毛孔焦灼地呼喊。

天空,装聋作哑,一张被阳光灼烤得有些焦红的脸,似没有任何表情,无动于衷。

雨,似被时间彻底忘却。

啊,多想在一个多情的雨天,听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蕉叶上,看初绽的花瓣上有激动的泪珠在滚动,或者让干渴的小草、苦菜花和菩提树获得一次感情的淋漓。

突然,音乐响起。当我的指尖感悟着可的回忆,便情不自禁地捧起一捧清脆亮丽的音乐,就仿佛捧起一捧清新透亮的雨滴,滴进我的焦渴,给干涸的精神洒下一滴一滴甘霖……

我听见,从断弦的深处,有拔节的声音间歇地传来.

2

远山缄默。

遥对远山,没有语言,我默默坐在岁月的一隅,听音乐由远而近走来。

音乐啊,你是怎么知道我陷于无以名状的受挫的烦恼与不甘失败又不甘沉沦的悸动不安呢?当你飘忽的步履携着旋律的清风温馨而关切地拂去我满身的征尘,当你无须翻译的语言缀满音符的白云轻柔而动情地抚慰我心灵的创伤,我那昨日的故事便不再流血了。

窗外,阳光在枝头上开成花朵。

.我不是花。沐浴在永恒的音乐之中,我庆幸自己像一头舔好受挫的伤口又吃饱了露水草的斗败的牯牛,安静了片刻,又跃跃欲试……

世界上要是没有盐,一切将是多么乏味而无力啊!

盐,这洁白而近乎透明的晶体,实在是一种深不可测的东西。

不是么,盐在我们生命的每一个关口,都显现出独特的光芒。当你的生命缺盐时,你的身影便会慵懒,脸色也会黯淡无光而显得呆滞,而一旦有很少一部分盐进入你的体内,你的每一条肌肉纤维便会因盐给予的力量而迅速刚强起来,你的每一块骨骼便会因有盐的支撑而

迅速在变硬,你那暧昧的脸色也会因盐的滋润而生动起来……

所以,盐是一种内涵丰厚、质地特别的物质。肉体可以腐烂、灵魂也可以变色,但盐不!由于盐晶亮的光泽,渗进汗水、泪水和血水,我们的生命才有了深刻丰富的含义、平凡朴实的壮美。

其实,盐就是艰辛与痛苦的结晶。

语 言

1

不是空气、阳光和水,但语言像空气、阳光和水一样占据了我们生活的很大一部分空间。

于是,语言在这个空间自由自在地飞行,这样,它们必不可少地要相互碰撞,有时漫不经心地碰出淋漓爱意的雨,有时又出奇制胜撞出闪烁仇恨的火……

2

像选择种子一样选择语言,然后像父亲将谷粒与花籽种在地里一样,我们将语言种在纸上,那种子一样的语言,会奇妙地开出诗歌的花朵、结出哲学的谷穗。

还有什么比诗的芬芳更令我们心醉,还有什么比哲学的睿智更能照亮我们的灵魂、显示生命的深度呢?

3

你见过囚在笼里的鸟儿么,它们垂着翅膀,疲惫不安地眨着深陷的眼睛,伫望远处空旷的天空。

是鸟总向往自由自在地飞翔啊!

语言,也是一只鸟。如果它不能随着自己的意志飞翔,而是按照某种模式驯化,它就会像罪犯囚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翅膀就会僵化。

磨 刀 石

我已注意你很久很久了。

不仅仅是凭着一块粗犷质朴的勇气,更有乐观害达的性格,沉稳凝重的责任以及不可抑制的献身的欲望啊,你站在刀锋之上,

霍霍有声。

惊险的情节,随着滴水的歌吟,依着你的坚硬,在时间反复的搓磨与岁月来回的搏斗中依次展开,越过期待,那经历风雨和时间的锈蚀,伤痕累累又锈迹斑斑的思想在破空而至铮铮作响的呐喊与诺言徘徊悠长的恸哭里,渐渐雪亮。

磨刀石啊,面对着你,除了想给你献上一首颂歌外,我还想依偎着你袒露的胸膛上,亦如依偎我爱人袒露的胸膛,度度我到底能够忍受多少诚挚而温柔的磨砺。

认识石头

有谁注意石头呢,石头就是石头,它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或者从我们的眼角扫过,可是,有谁注意过它呢?

确实,石头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一段距离。

是一个风雨过后的黎明,我来到江岸抡修大堤的工地,在打桩机铿锵的歌唱里,不远处,一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结结实实地沉默着,以一种独特的存在引起我的注意。

这会儿,我骤然生出一种渴望,想走近石头,用我略嫌苍白的手抚摸它,拥抱它,并和它作一次对话。

然而,石头是缄默的,缄默不仅是语言,缄默还是一种质感呵。当石头守着自己的诺言沉默地聚在一起守在工地上默默等待,那些平时不被人们注意的硬硬的沉沉的石头,这时骤然成了一种风景,让人景仰。

我突然认识了石头。

是的,石头的力量就在于服从需要,不管放在哪里,无论是默默无私的奉献,还是粉身碎骨的牺牲,依然信守诺言,作最质朴的站立,坚定、忠贞。

墙上的钉子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子,以青铜的光芒逼近墙上的那枚钉子。青铜的光芒摇曳钉子有些锈红的目光,令钉子默默回味铁锤的青光击打空气的啸声……

流行曲和季节风从钉子身边拂过,钉子无动于衷,它默默地钉在墙上,以近似冷漠的目光,审视斑驳的岁月,久久等待负载一点什么,那样令我感动。

是啊,谁不怕锈蚀了骨骼、锈蚀了思想呢?当力的铁锤,将钉子落满灰烬的热情敲醒,使之从幽幽的冷梦中走出,并深切感知力的召唤时,一种应运而生的欲望在力的敲打声里逝渐辉煌。

当然,也有痛苦。譬如,有时钉子早已伤痕累累,在逼近目的时,痛苦的伤口撕心裂肺地痛,可是当猝然而至的最沉重的一击来临时,钉子依然以真诚与坚贞,迎上前去。

只有那些不堪一击的朽木、那些不长骨头的怯弱才害怕击打,越打,钉子才钻得深、站得稳,坚定而充实!

我凝视着墙上的钉子,在噩梦醒来的黎明,这枚墙上的钉子有意无意告诉了我许多东西。

斧 头

斧头静静地站立着。啊,一把铁铸的、裸露而锋利的武器,一个充满力量、整装待发的勇士。

瞧它:木的手臂、铁的身躯、厚厚的背脊,薄薄的嘴唇,其貌不扬,虽有银光闪闪的色泽,却没有威武雄壮的身姿。

它喜欢沉默。

切莫以为它感情贫乏啊!它把生动的语言、炽烈的情感、全部的力量和对事业的爱统统地藏在赤诚的心灵深处……

它开始说话了。当它开始说话的时候,也就开始了有力的行动!

镜 子

1

站在距离之外,面对你,我面对着自己之外的一个自己。

头发乱了,胡子长了,额头似又增添了几道皱纹,那本不光洁的脸上,像是蒙落许多岁月的风尘……

于是,我用水(一种洁净、清白得透明的物质)洗了把脸,又用电动刮胡刀刮了刮胡子,然后用梳子理了理有些零乱中夹着几根白发的头发。

只有皱纹依然镌刻在额头,记录着岁月匆匆走过留下的印记。

2

天天都有人看望你,你大概因此有点受宠若惊吧!

这不,你懒得用语言表达自己,干脆敞开胸膛迎接八方来客。

那放荡的欢乐、压抑的痛苦、冷漠的诚实、狡诈的欺骗,还有那阴晴圆缺、真假美丑……

都纷纷向你涌来,你都接纳吗?

站在距离之外,你说,我敞开的大门,谁能走得进去呢,我只有把这些都压在一个清晰的平面,让阳光与时间透过这个平面,去窥视那隐藏在背后心灵深处的秘密……

1

有石砌的,有砖砌的,也有土筑的,无论什么质地的材料,我都是忠贞与坚实的构筑。

正因为如此,我春挡淫雨、夏挡烈日、秋挡风霜,当然也阻挡野兽的侵凌,而当远来的敌人侵略的时候,我也挡得住疯狂射来的子弹……

总之,我的存在,就在维护自由、幸福、正义与尊严!

2

不知是因为季节的更替还是气候的变换,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总爱给我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或白、或黑、或红、或黄,我想,无论涂抹什么颜色,无非是装饰我的外衣,或辉煌绚丽,或简陋质朴,这改变不了我的质地、性格或作用。

屹立在岁月里,我知道,岁月的风雨总会将一切伪装剥落!

3

刚才还是自由自在飞翻的歌声,这会儿垂下折断的羽翼;刚才还流渔欢乐的笑语,这会儿撞得你鼻青脸肿打不起精神,远来的阳光和潇洒的风被严严的挡在心灵之外,那延伸的路不得不转过身去绕道而行;而追赶的脚步也因阻隔距离越拉越大……

是的,我的存在使世界多了一道又一道屏障,每每我不无遗憾地发现这些的时候,我总渴望有一扇穿行的门或者往来的窗。

因为我不会禁锢自由与欢乐,也不会阻挡阳光和风,更不会隔断前进的路……

历 史

1

我呀,就仿佛是乡野里那位清纯的少女,因此,我拒绝涂脂抹份,也鄙夷着意打扮,否则,那就不是真实的我。

2

有时,我是雾中的花,朦朦胧胧;有时我是汛期的水,浑浑溶溶;花是何等姿色,要待雾徐徐散去之后,水浑到什么程度,频等到天晴地朗的日子。

拂去了迷雾,你才可以清清楚楚看清我;而待浑浊的水沉淀之后,那才是清清亮亮的我。

去伪存真,方可还我本来面目。

3

古人云;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我是一面镜子,一面无私公正的镜子。

然而,有人心怀鬼胎,妄想将我砸碎,砸碎了又如何,碎成多少碎片,就有多少诚实的眼睛,审视那些罪恶的嘴脍,丑陋的灵魂……

4

需要挖掘和考证。

有时,我被埋在岁月的深处;有时,我被存放在时间的高阁;因此,我也常常被人愚弄,或美化、或扭曲、或掺假……

你不见,有人举着历史教科书说:历史,这就是历史。其实,那不是真实的我,那只不过是胜利者的意志。

这时,我能不痛苦地战栗么?!

5

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往往会诞生众多叱咤风云的英雄。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不仅岁月显得平庸,就是太阳也变得苍白。

因此,英雄是我的旗帜!

真 理

1

如果有人说:“我说的就是真理”,谁会相信他们的真理呢?

2

一次探索的失败,也许比一次骄傲的成功离真理更近一些。

3

在寻找真理的漫漫征途上,争论也许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向导,它可以帮你寻找一条通向真理的捷径。

4

如同鹅卵石在流水的冲击中相互撞击才日臻完美一样,真理,也是在相互的撞击中才闪射出智慧耀眼的火花。

5

真理站在路在尽头嘲笑错误,它不知道自己正是从错误开辟的路上走来,才走到路的尽头。

6

当真理默不作声时,谬误想说的话也不会太多。

7

谬误总是躲在真理的背后,以真理掩饰自己。

8

你不可能同时握着真理又守着谬误。

9

谬误如果不拉着权力一起走,它就走不了多远。因此,我常常听见真理在权力的淫威下痛苦地呻吟。

10

一个诗人说:阳光,谁也不能垄断。

一个哲人说:真理,谁也不能霸占。

11

害怕露水打湿鞋的人,怎么会领略黎明美丽的曙色呢?

最先发现启明星的人,总是那些早醒的人们。

12

在失败中倒下去的绝不是真理,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站起来,并向前走去的那才是真理。

13

一个哲人说:经历之认识真理,总比信念早一拍。

另一个哲人说:实践出真知。

这就是说,真理不是被人讲出的,而是在实践中被人发现的。

14

如同天生丽质的少女不需要浓妆艳抹一样,真理也是天生丽质、自然质朴、简单明白的,因此,它不需要乔装打扮。

穿上外衣的真理,大多是半真半假的。

15

真理,如同太阳熠熠闪烁着光辉,但有人蓄意借云制造阴影。

16

真理,如同待嫁的少女,往往只向往执著追寻她的人袒露心中的秘密,而把不可捉摸的疑因留给半途而废的人。

17

大凡窃国大盗,都是些窃居高位假释真理者。

18

真理,像空气中的氧一样,平时你也许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一旦离开了它,等你感到呼吸困难时、生命也面临威胁时,你就会深刻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并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不已。

19

谨小慎微的人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行事,力图避免错误发生。其实,他也许把许多体验与感知的机会给抛弃了。

团 结

1

我把一个铁环、一个铁环扣在一起,组成一根锚链,组成一个风刮不断、浪打不散的钢铁集体;我把一条小溪、一条小溪汇在一起;汇成一条大河,汇合一股奔腾直泻、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我把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垒起一座万里长城,筑起一座风吹不摇、雷打不动

的钢铁屏障。

2

在屹立大河两岸的大堤内,屹立着我坚定的意志;在光束聚集的焦点上,闪烁着我集中的智慧;在大雁南来北往的队伍中,飞跃着我精诚的形象……

我是钢箔、水泥、砂石结合在一块的媒人,我是沟通人们心灵泉水的渠道,我是连接大河两岸的桥梁……

幸 福

1

有人在啤酒的泡沫里品味我,有人在公园的躺椅上会见我,有人在舞会的音乐中拥抱我,也有人在时装的柜台前选择我……

谁想把我装在个人的口袋里,那他永远也找不到我。

2

我在拓荒的篝火中微笑,我在进军的号角中呐喊,我在生活的激流中跳跃,我在报捷的鼓点中歌唱……

3

有人得到我多,有人得到我少,休怪我不公平。只因人们为获得我所付出的劳动代价不一样。

要想获得我么,我得特别提醒你;当你把痛苦的种子播在忍耐的田野里,我就会为你结出丰硕的果实。

4

当我突然降临于你身上时,你不必潋动,也不必贪婪,而须警惕!

我是只聪明的鸟儿,会飞来,也可能飞去!

也许,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是没有幸福。

5

当你举起酒杯时,你可能只要想到这是一杯酒,一杯葡萄酒或是一杯高粱酒。

可是你是否想到,酒,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过程,从谷物到酒须儿经苦心的发酵,而心的酿造和精心的贮窖,酒才获得浓烈的香馨,醇厚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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