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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招收女兵

1

营部外简易的球场上,一场篮球比赛正紧张地进行着。郝豹、郝来、一连长为一队,萧山岳、耿喜旺、王立柱为二队,韩光烈担任裁判。球场边上,围着看球的官兵们兴奋得不时哄闹着。

耿喜旺这一队打球技术明显好一些,郝豹技术一般,但作风勇猛,同队的郝来则是连抢球带撞人,不断违规。耿喜旺一边已经连进两个球。韩光烈兴奋地喊道:

“蓝队连进两球,现在,蓝队已经超过红队四分!”

郝豹运着球跳起投篮,被萧山岳一个大盖帽盖出,耿喜旺候个正着,顺势拿起球投篮,球进。周围的官兵大声地叫好。

韩光烈吹哨,大声兴奋地喊道:“好!蓝队又进一个,已超过红队六分!”

郝豹一瞪眼,说:“你胡咋呼什么,不就是进个球吗!”

韩光烈:“我……我是裁判。”

郝豹:“裁判只管吹哨,你喊‘好’报分干什么!你是裁判还是报分员!”

韩光烈:“我……我……”

耿喜旺笑笑说:“郝营长,你可不能输不起了就拿裁判出气啊!”

郝豹:“谁输不起了,接着打!”说完招呼着自己一方的队员说,“你们,过来过来!”

郝来、一连长和周大英凑近郝豹,郝豹悄声说:“发现没有,咱们的技术不如人家,这就需要咱们的作风更加勇猛!勇!猛!明白吗?”

一连长气喘吁吁地说:“营长,我够勇猛的了,可就是碰不着球啊,咋办?”

郝豹:“抢!硬抢!明白吗?”

一连长懵懵懂懂地回答:“明白了!”

接下来的比赛中,郝豹一队不是从对方手里硬抢球,就是乱撞人。郝来异常兴奋,手忙脚乱地在场上乱窜着。一连长连拽带抱地硬是从萧山岳手中把球抢过来,传给郝豹。郝豹横冲直撞,大步流星带球上篮,球进。郝豹转对自己一方队员喊道:

“就这么打!”

耿喜旺运球上篮,一连长故意阻挡撞倒耿喜旺,郝来趁机抢过球,扔给郝豹。

郝豹篮下起跳投篮,球进!

耿喜旺对韩光烈不满地说:“一连长故意阻挡犯规你看到没有!”韩光烈一眼郝豹,有些心虚地说:“这不算犯规。好球,继续!”

萧山岳带球上篮,郝豹有意撞向萧山岳,硬从萧山岳怀里把球抠了出来,投进篮筐!韩光烈吹哨,叫喊道:“好,太好了!红队后来居上,连进三球,扳平比分!”

萧山岳不满地对韩光烈说:“营长故意犯规,撞人抢球,这球不能算!”

耿喜旺等人附和着说:“对,这球不能算!”

韩光烈看着郝豹说:“这是个好球,算了!”

郝豹笑着说:“小韩,裁判就应该这么当!接着打!”

看球的官兵们顿时哄闹起来:“营长太赖了,刚才还骂小韩呢!”“这裁判也太不公平了!”“红队这哪是打球啊,这是打架呢!”

这时,赵天顺兴冲冲地匆匆走来,边走边说:“豹子,师部来电话了!”郝豹闻此将球扔给郝来,说:“你们接着玩吧。”转向赵天顺走去。

赵天顺走近郝豹说:“军垦总部成立了工作组,专门负责城市文化青年来北大荒的组织保障工作,这几天就要出发。”郝豹高兴地说:“太好了!上级终于动真格的了!”赵天顺接着说:“师部还通知说,邱师长任工作组的副组长,他亲自点将,抽调咱们营的耿副营长和萧山岳,参加工作组工作,同时还从咱们营抽了一个重要人物。”

郝豹:“谁?”

赵天顺得意地说:“就是本人。”

郝豹:“你?”

赵天顺:“是啊!”

这时,郝豹忽然笑了,赵天顺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郝豹止住笑,说:“天顺,我觉得你挺没出息的。”

赵天顺:“你这是什么话?”

郝豹:“你想啊,抽调耿喜旺参加工作组,是因为他是城里人而且有文化。萧山岳不仅有文化,人长得也精神。师长带他们俩去操办文化青年的事,这叫‘货卖一张皮’,讲究个‘排场’!你呢?没多少文化不说,长得还又黑又糙,你去干啥呀?你和人家城里的文化青年能说到一块去吗?你去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想趁机去看看城里的漂亮姑娘,过过眼瘾!肯定是你死乞白赖要求师长带你去的!所以我才说你没出息!”

赵天顺故作委屈地说:“豹子,没想到咱俩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真正了解我。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身上有许多宝贵的优点吗?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参加工作组真是师长亲自点的我!”

郝豹:“扯淡!师长就是抽我也不会抽你去的。”

赵天顺:“你,瞪起眼来就是一个凶神恶煞,人家城里姑娘谁敢跟你走,你要实在不信,可以打电话问师长啊!”

“好!我立刻就打电话!”说着郝豹拨通了邱大犁的电话。

那头正在看文件的邱大犁听到电话铃响,拿起电话,说:“我是邱大犁,哦,郝豹啊,师部抽人的通知接到了吗?”

“接到了。我完全同意让耿副营长和萧山岳进工作组,至于赵副教导员,不管他怎么要求,我看还是不要让他去了。他长得又黑又糙,又没多少文化,让他去,不是影响我们北大荒军人的光辉形象嘛!”

邱大犁:“你呀,就爱乱开老战友的玩笑。谁说天顺硬要请求进工作组的,是我点名要的他!”郝豹一惊:“真是您点的将?”

邱大犁:“是啊!”

一直在旁边听着电话的赵天顺,此时得意地说:“怎么样?尽管你污蔑我长得又黑又糙,可咱长得精神、耐看。虽不算美男子,也是个人见人爱的男子汉吧!再说啦,我是政工干部。这么重要的任务,领导上还要靠我去做政治思想工作呢!”

电话里传来邱大犁的声音:“是天顺在一边吹牛呢吧?郝豹,让天顺去,我还是有所考虑的。耿喜旺这个人比较死巴,萧山岳虽然有些才艺,可一和生人说话,特别是和女孩子说话就脸红。天顺恰恰能弥补他们两个人的不足,他性格诙谐,能说会道,嘴皮子利落。让他去,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活跃活跃气氛,逗逗城里那些青年,特别是女孩子们!”

赵天顺开玩笑地说:“师长也真是!闹了半天,让我去做这种逗乐的事,大材小用!”

郝豹大笑:“你以为让你去干什么呀!这就已经很抬举你了!”

电话里传来邱大犁的声音:“你们听我说。郝豹啊,我还要通知你一件事,城市文化青年来北大荒的事终于开始具体操办了,垦荒官兵们的心情也许都会相对安定一些。不过,我估计这次来的女青年可能不会太多,要全面解决官兵们的婚姻家庭困难,主要还要靠大家在各自老家找对象。军垦总部已经和有关部门交涉好了,军垦官兵凡是在老家有家属的同志,都可以把家属带到垦区来。没有结婚的,也可以回老家找对象,带到垦区来。这些军人家属可以算做农工。”

郝豹兴奋地说:“好,太好了!领导考虑事情就是周到。我还正担心,来的女青年少,到时候狼多肉少争不过来,大家闹意见呢!”

电话里传来邱大犁不满的声音:“什么狼多肉少,你讲话就不能文明些!”郝豹:

“是,应该是男人多女人少!我承认错误!”邱大犁:“趁春节时间,可以给同志们放几天假,鼓励大家把家属带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郝豹说完放下电话。赵天顺高兴地说:“这样双管齐下,咱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邱大犁家,袁凤正在帮邱大犁收拾着出发要带的物品。袁凤边往提包里装着邱大犁换洗的衣服边嘱咐道:“老邱啊,你这次去如果办不成秀秀的事,你就别回来了!”

坐在炉子边上正在泡脚的邱大犁开着玩笑说:“咱也是多年的夫妻了,说这么绝情的话,不好!我还是那句话,秀秀的事关键在小姨妈!”

袁凤把桌子上的一个大布袋子拎起来,对邱大犁说:“你把这些礼品送给小姨妈,再好好劝劝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准就成了呢!”

邱大犁:“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秀秀不早就来了吗?”

袁凤:“老邱,我给你说正事,你别老给我打哈哈。你应该拿出像当年追求我那样的精气神来做这件事。”

邱大犁:“这哪儿跟哪儿啊,好好,我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去完成这个任务,这行了吧?”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哎,袁凤,你抽时间给豹子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他利用春节前后放假的时间回趟老家,一则看望看望家里的亲人,给兰珍上上坟;二则,把连娃子带到北大荒来,咱先帮他带着。千万别忘了,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而在营房内,耿喜旺和赵天顺收拾着自己的行装,郝豹坐在火盆边想着心事。

赵天顺边收拾着东西,边对郝豹说:“豹子,我们俩这一走,你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郝豹:“瞎说!你觉得没你们我不能活了?实话告诉你吧,你们这一去勾得我有点想家了,想连娃子和大娘了,还有……”郝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耿喜旺,没再说什么。

耿喜旺也似乎知道郝豹想要说什么,动作顿了顿,随后有意岔开话题,说:“郝营长,明天我们三个就要跟工作组出发了,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郝豹:“没别的了。一句话,好好干,圆满完成任务!多带些女青年回来。”

此时萧山岳拿着两个布袋子走进,将布袋子放在桌子上,有些为难地对郝豹说:

“营长,今年春节,我本来想请假回老家看看。现在有任务,回不去了。我给家里人买了一东北特产……”

郝豹明白萧山岳的意思,痛快地说:“先放到我这儿,等你们走了以后,我把工作安排一下,如果能离得开,我就回老家一趟,到时候给你捎回去。”萧山岳感激地说:“谢谢营长!”

赵天顺忽然想到什么,对郝豹说:“豹子,你这一说回老家,我还真想起个事来,这两天,我到各连调查结婚官兵的底数,还传达了营部命令,让他们回家带家属。没想到,大家伙儿的反应并不怎么热烈。”

郝豹:“为什么?”

赵天顺:“原来我们不太了解情况,这次一摸底才弄情楚。咱们这些官兵啊,当兵前在农村成家时,大多是家庭包办婚姻。有的是娃娃亲、童养媳,有的从成亲起就没在一块儿住过几天,还有的,嫌老婆没文化,裹过小脚,想找一个有文化的城里女人。”

郝豹:“真的吗?”

耿喜旺点头:“是有这个问题。”萧山岳也说:“我也听到过这种议论。”

郝豹:“浑蛋!胡闹!这些人,当了几年兵,就嫌弃自己的老婆,也太没良心了!别的部队的人我管不了,凡是咱们尖刀营的,谁也不准抛弃糟糠之妻。谁要敢当陈世美,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2

此时的安城城内,招兵工作正紧张而有序地展开。招兵地点安排在一个礼堂,只见礼堂大门口上方,醒目地挂着一个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积极支援边疆建设”几个大字。大门口两侧则贴着“革命青年,立志在四方”和“美好青春,洒向北大荒”的条幅。大门口的一侧并排放着两块黑板做成的宣传栏,宣传栏上醒目的标题写着“呼吁安城地区的有志青年,积极参与北大荒的开发建设”。许多年龄不一的男女青年出出进进,气氛十分热烈。

礼堂内,并排摆放着一溜长条桌。七八个团市委的工作人员坐在桌后,向前来报名的男女青年们发放着报名登记表,男女青年们拥挤在桌子前面,七嘴八舌地说道:

“同志,给我一张报名表!”

“我要两张!”

“给我一张,同志,给我一张!”一个姑娘在后排伸着手。

“你挤什么,前面排着队呢!”一个站在前面的姑娘说。

礼堂的另一侧,许多领到登记表的青年趴在桌子上填写着登记表。大厅里人声喧哗,热闹非凡。赵天顺、耿喜旺与安城团市委的一名干部在大厅某处悄声议论着。

赵天顺:“哎哟,我的娘啊,这比赶庙会还热闹呢!同志,咱们安城市团委,工作发动得真不错,没想到,报名的人这么多,太让人感动了!”

市团委干部说:“咱们这儿是老解放区了。大家的觉悟特别高,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人自发去北大荒了,还有去海南的呢!这次因为有内部规定,偏重多招女的,要是放开招,连男带女,报名的人肯定比这多得多!”

赵天顺:“好啊,说不定明年我们还会来这儿,到时候多招些男的!”

市团委干部:“好啊,我们一定紧密配合工作!”

耿喜旺赶紧捅捅赵天顺,小声地说:“你可不能乱许愿。咱们军垦部队那么多男的找不到对象,你再招男兵,这不是给部队添乱吗!”赵天顺小声地说:“你怕什么,我说话又不算数。怪不得师长说你死呢,没一点灵活性!”

沈家院内,沈秀刚要推车出去,被沈母制止住了。沈母生气地对沈秀说:“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想着去报名?”沈秀有些心虚地撒着谎说:“不,我就是去找薇薇玩。”

沈母:“你就别撒谎了,秀秀,咱不是说好了不去北大荒吗?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去那儿干吗呀?”

沈秀:“妈,整天没事干,我就这样整天在家待着啊?”

沈母:“看看,你还是想去报名对不对?我告诉你,再没事儿干,妈也养得起你!”沈秀倔犟地说:“你养得起,我也不干。你打算让我和您一样,每天打麻将,玩小牌,做新衣服,浑浑噩噩混一辈子啊?”沈母气恼地挥起胳膊,说:“你——”

沈秀:“您打吧。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要去北大荒!”

沈母见威胁不成,转而无奈痛苦地说:“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秀秀啊,自从你爸死后,妈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妈是把你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啊!你就忍心把妈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自己出去天南地北地胡闯荡啊!”

始终在旁边打扫庭院的女佣走近沈秀,说:“小姐,别惹太太生气了,听老人的话没错。家里有吃有喝的,日子多好啊。非要出去吃苦,图啥呀?”沈秀有些不忍,上前搀起母亲,说:“妈,您别哭了,我知道,您是心疼我。其实,我也不想离开您……”沈母打断沈秀的话说:“秀秀,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答应妈,不去北大荒了?”

沈秀:“不,我还是要去!妈,我是新中国的新青年,我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和事业。我不能就这样老窝在家里,窝囊一辈子!”

沈母:“说来说去,你还是只顾自己,不要妈了!”

沈秀:“妈,您说什么啊!我先去锻炼几年,将来还会回来和您在一起生活。”

沈母:“如果回不来呢?”

沈秀:“那就和我表姐、表姐夫一样,在北大荒干成一番事业,安个家。到时候,我可以接您到去生活!”

沈母:“除了安城,我哪儿也不去,也不准你离开!”

“妈,您也太不讲道理了!”沈秀推车要走,沈母上前一把抓住自行车,锁上车锁,把钥匙拔下来,说:“这几天你也别想去!”

沈秀冷冷一笑,向院门口走去。沈母大声喊道:“站住,秀秀,你给我站住!”

说着气急败坏地上前阻拦,手中扶着的自行车应声倒地,沈母不顾一切地拉扯着沈秀,同时招呼着女佣说,“王嫂,快来帮把手,把她拉到屋里去!”

沈秀与沈母、王嫂拉扯挣扎着,忽然间院门的铜铃响了,三人同时一愣,稍后王嫂问:“谁啊?”

门外传来萧山岳的声音:“请问,这儿是沈老板的家吗?”

沈秀三人又是一愣,沈母示意让王嫂去开门。王嫂打开门,门外站着邱大犁和萧山岳,萧山岳手里拎着袁凤准备的大布袋子。萧山岳客气地问:“大婶,这是沈老板的家吗?”

王嫂:“沈老板……对,是沈太太的家。同志,你们是……”邱大犁微笑着说:

“我是沈太太的亲戚。”说着走进大门,向沈母和沈秀亲切地说:“姨妈,你好啊!”

沈母:“首长,您是……”

邱大犁:“姨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袁凤的爱人,邱大犁啊!几年前,姨父在世的时候,我还来拜访过你们呢!”沈母一愣:“啊,是表女婿啊!”

沈秀惊喜地迎上来,说:“姐夫,可把你盼来了!”沈母指指萧山岳,问:“这位同志是……”

邱大犁:“这是我们尖刀营的萧文书。”

沈秀打量着萧山岳,同时大方地说:“萧文书,把东西给我提吧!”萧山岳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用。”

沈母:“她姐夫、萧文书,快,快到屋里去。”

邱大犁看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不解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谁在打架吧?”沈母掩饰地笑道:“看她姐夫,一进门就说笑话,我们是在打扫院子呢。王嫂,快把东西收拾好!”转对萧山岳和邱大犁说,“快,快,屋里坐。”说着率先进屋。

邱大犁和萧山岳跟着沈母走进屋里。沈秀趁机拉住邱大犁,悄声地说:“姐夫,你快劝劝我妈吧。她正和我闹腾呢,死活不准我报名去北大荒!”

邱大犁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去啊?”

沈秀:“我要不愿意,能一次又一次给你们写信吗?”

邱大犁:“只要你有决心,那就好办!”说完后走向屋内。

萧山岳将大布袋子放在桌上,邱大犁和沈母落座。沈秀把一个木凳搬给萧山岳,自己在旁边一把木凳上坐下。萧山岳却不坐,站在邱大犁旁边。

沈母:“萧文书,坐啊!”萧山岳有些害羞:“我不累。”

邱大犁:“让你坐就坐,客气什么。”

萧山岳这才坐下,但是在落座前很自然地把木凳挪了一下,以便离开沈秀稍远一些。

邱大犁指着桌上的布袋子,说:“姨妈,袁凤托我来看看您老人家,她工作太忙,实在脱不开身,再说还有孩子。这是她让我给您带来的一点礼品。两支东北参,给您老人家补补身子。这是一件羔皮坎肩,是袁凤给您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沈母高兴地说:“你们能记着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还带什么东西啊。她姐夫,你这次是路过啊,还是……”邱大犁忙说:“安城地区有很多青年人,要求去北大荒支援边疆建设,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萧山岳说:“邱师长是我们工作组的副组长。”

沈母:“哦,她姐夫,咱家里有房子,你和萧文书,都来家里住吧。”

邱大犁:“不用了,我们这次来了不少人呢,都住在军分区招待所。”邱大犁故作不经意地问:“姨妈,去北大荒的事,秀秀报名了没有?”沈秀抢着话说:“我要报名,我妈不让!”邱大犁故作不解地说:“不让?为什么啊?”

沈母真挚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让她离开。”

邱大犁笑着对沈母说道:“孩子大了,总得让她出去闯荡闯荡,锻炼锻炼嘛。您还能让女儿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当小孩子,当老闺女?”

沈母:“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啊。再说,听我那帮打牌的老姐妹说,北大荒那地方,少见人烟,到处是豺狼虎豹,还有什么野人。三天两日,经常发生野兽野人吃人的事情!”邱大犁大笑,说:“这都是你们那些城市太太,围在麻将桌边想象出来的恐怖故事。姨妈,这您就放心吧,你看,我和袁凤在北大荒待了好几年,也没有被豺狼虎豹和野人吃了。萧文书就生活在垦荒基层,你见过野人吗?”萧山岳微笑着说:“要真能见到一个野人那就好了。还要算咱们军垦部队在科学考察上作出的一个重大贡献呢!”

沈母有些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没有野兽和野人?”

邱大犁真挚地说:“姨妈,我用我的人格保证,北大荒绝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残酷和野蛮。您看这样好不好?让秀秀先把名报上,然后跟着我去北大荒看看,行,就在那儿干;不行,随时可以回来。”

沈母犹豫着无语,沈秀有些着急地说:“妈,我去了跟着姐夫和表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母想了想,转问萧山岳说:“萧文书,我看你这个人挺实诚的,你给大婶说实话,北大荒那儿苦不苦?”

萧山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有些求助地看看邱大犁,邱大犁鼓励着萧山岳说:

“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重要的是说实话。”

萧山岳点点头,诚实而有些拘谨地说:“大婶,北大荒的生活与安城相比确实要苦得多。但是您老放心,那儿的基本生活是有保障的。大婶,除了生活问题,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沈母关切地说:“你接着说!”

萧山岳说:“我在北大荒待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来的艰苦磨炼让我有这样一个体会,作为年轻人,要想成为一个对国家建设有用的人,应该到像北大荒这样的地方去锻炼成长。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所收获到的是坚韧、勇敢、自强和乐观,而这些恰恰是人生中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会使我们的一生都走得踏实、丰富。这种精神财富是窝在家庭的安乐窝里永远得不到的。”

萧山岳话虽然说得很平实,但却引起沈秀的敬佩。沈秀情不自禁地说:“萧文书,你说得太好了!妈,你就让我去吧!”沈母终于犹豫着说:“要不你就去锻炼两年试试?”

沈秀高兴地说:“妈,您总算答应了?太好了!”

此时的营房内,郝豹和郝来边清理着马架子周围的积雪边说着话。

郝豹:“郝来啊,眼看就要过年了,营里安排老兵回去探家,让大家过了年把老婆孩子领来,你们排走了多少人?”

郝来:“不少,十七个人。”

郝豹:“你不想回老家看看?”郝来一愣:“我?不想!我从小没爹没娘,家里又没有老婆,回老家干什么。我和我们排长说了,你们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吧,我留在部队值班。”

郝豹:“上级号召咱们,干部要带头在北大荒安家扎根。我想回家去,把连娃子带来。你和我一道,也回老家去看看乡亲们。另外,你还有个任务。”郝来忙问:

“什么任务?”

郝豹:“就是在老家赶紧找个媳妇,过了年,把媳妇带到北大荒来。省得在这里不安心,做一些荒唐事儿,让我这个当哥的在大伙面前跟着你丢脸!”

郝来停下手头的活计,问:“郝豹哥,咱们是同村同宗兄弟,这次回家,我一定从老家找个老婆来,绝不再让您丢脸,放心吧!不过,有件事,你也要帮兄弟个忙。”

郝豹:“什么忙?”

郝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前年回村,乡亲们问我在部队是啥官儿,我吹牛说是排长,正排长,没说是副排长。你得替我打个圆场,别说穿了。”

郝豹一笑:“好,我给你打圆场!”

3

吕富友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驶来,正好碰见推车出门的沈秀,急忙停下自行车。

吕富友急切地说:“沈秀,有件要紧的事,赶快帮我去找一下罗薇薇!”沈秀不以为然地说:“你找罗薇薇,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是看电影,就是下馆子。我还要去报名呢。不管什么事儿,等我报了名再说!”

吕富友连忙拦住:“不行,再不去就坏事了!”

沈秀:“什么坏事了?”

吕富友拿出一个叠成燕子形状的信件,说:“你看!”

沈秀接过信件打开,认真地看着:“亲爱的富友,这些天,我们家一直把我看得很紧,不准我出门。我爹已经和人说好了,过年前就要把我嫁出去。如果你还是想不出好办法,那咱们就只有来生相见了……”沈秀看到此处,不解地问:“来生相见?什么意思?”吕富友急切地说:“这还不明显,薇薇是说,要不能和我成亲,她家里硬逼着她嫁人,她就只有寻短见,以死明志呗!”

“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向你爸你妈求情,把薇薇娶过去啊!”

吕富友无奈:“我爸我妈都嫌罗家太穷,说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我爸爸还说,要是我非要娶罗薇薇,就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把我扫地出门!”沈秀生气地说:

“你爸你妈也太浑……太不讲道理了!新社会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他们还这样嫌贫爱富,干涉儿女婚事,真是老顽固、老封建。叫我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你和薇薇一块儿出逃,看他们怎么办!”

吕富友胆小地说道:“我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家门一步。薇薇怕她爸她妈生气,也不敢逃婚。再说,我们就是逃,往哪儿逃啊?”

沈秀着急地说道:“这不行那不行,你找我有什么用!”

吕富友:“你和薇薇是好朋友,你找薇薇,好好劝劝她。让她无论如何,一不要和那户人家成亲,二不要寻短见。顶过去这一步,我们再想办法!”

沈秀生气地说:“要说你去说,你自己没有嘴啊!”吕富友无奈地说:“现在罗家根本不让我进门,他爸一见我是又骂又打,我根本没法见薇薇的面。”

沈秀咬牙指着吕富友:“你呀,真不中用!薇薇怎么就看上你这个公子哥,窝囊废了!”

此时的罗薇薇家,罗父罗母正翻看着放在桌上的彩礼,而罗薇薇闷闷不乐地躺在里屋床上。罗父手拿一封大红喜帖念叨着:“绸缎被面四套,毛毯一条,四季衣服各两身,金银首饰全套,彩礼六百万元,不错不错,够体面的了!”

罗母边看着彩礼边高兴地说:“看这绸缎被面,都是正经苏州货,这银镯子、金戒指、金耳环,都是咱们安城最好的金银店打造的。看这几身衣服,一件比一件时兴,贵重。”转对里屋喊,“薇薇,快过来看看!成天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你是不是病了?”

罗母摸摸罗薇薇的额头,说:“也没发烧啊。”罗薇薇烦躁地说:“我没病!”罗母关切地说:“没病就起来走走,过两天就成亲过门了,成天窝在床上,没病也会窝出病来。”罗薇薇:“妈,你别说了!”

罗父不高兴地说:“薇薇她妈,别管她。二十来岁的姑娘家,一点事也不懂!我们为你张罗婚事,还不是为你好啊!整天和那姓吕的小少爷鬼混,能混出个什么名堂!”罗薇薇忽然坐起身来,说:“谁鬼混了!告诉你们,我不嫁!”

“你敢!”罗父气冲冲地向罗薇薇走去。罗母慌忙拦住罗父,说:“她爸,闺女三两天就要出门子了,你怎么还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你给闺女留点脸面吧!”

罗父生气地悻悻地回外间屋,坐到旧躺椅上。罗母随即跟出来,欲要继续劝说罗父,忽然门外传来沈秀的声音:“罗叔、罗婶,薇薇在家吗?”罗父不做声。

罗母闻此,热情地说:“是沈姑娘啊,快进屋!”罗父本来欲要阻止罗母,见此只好作罢。

此时,沈秀推门走进屋内热情地打着招呼:“罗叔、罗婶。”罗薇薇从里屋走出:

“沈秀,有事吗?”沈秀打量着罗薇薇,说:“几天没见,你好像瘦了。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罗薇薇:“没病。”沈秀:“没病老在家里闷着干什么?走,咱们出去到街上玩去。听说,书店又来了不少新翻译的苏联小说。”

“真的?走,看看去!”罗薇薇一把拉住沈秀,罗父冷冷地说:“不准去!”罗薇薇:“怎么了?”

罗父:“三两天就要嫁人了,还上街乱转,像什么样子!”沈秀劝道:“罗叔,谁规定要嫁人就不能上街了?”罗母也劝道:“她愿意出去玩,逛书店,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

沈秀和罗薇薇出门。罗父对罗母不满地说:“你懂什么,这个姓沈的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薇薇和那个姓吕的小子拉扯不断,就是她在中间穿针引线。”

胡同里,沈秀推着自行车,与罗薇薇边走边说。

沈秀:“薇薇,你是不是给吕富友写了一封信?”罗薇薇:“是啊,他没和你一块儿来?沈秀:他要来,我没让他来。”罗薇薇:“为什么?”

沈秀:“我让他和他父母说说,赶紧和你结婚。他说他父母不同意。我让他和你一块儿逃婚,他说他不敢逃。让你在家里顶过去这一关再说。你俩就是见了面,也只能是对着脸发愁,让他来有什么用!”

罗薇薇发愁地说:“沈秀,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有时候心里愁得连死的心思都有。”沈秀安慰地说:“薇薇,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罗薇薇:“那总得有个出路啊!”

沈秀:“在来找你的路上我就想好了。眼前就有一条出路——”罗薇薇:“什么出路?”

“去北大荒参加边疆建设!”

“去北大荒?”罗薇薇很意外。

“是啊,安城团市委呼吁咱们年轻人支援边疆建设,东北军垦部队专门派来了工作组,组织我们去北大荒。如果你能去,你就成了支援边疆建设的先进青年,咱就成了有组织的人了。如果你家里还逼着你成亲,咱就请组织出面帮助解决这个问题。你家里也好,你爸给你我的那个婆家也好,他们总不敢跟组织对抗吧?这样你就用不着嫁给一个你就根本不认识的人了!”沈秀帮着她出主意,罗薇薇一想:“嗯,这是一条出路!可是,吕富友怎么办呢?”

沈秀:“薇薇啊,你真是个痴情女子,简直是个中国版的朱丽叶,现代版的祝英台!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你要能躲过家里的亲事,吕富友如果真心和你好,还能不等你吗?”

罗薇薇心存侥幸地说:“沈秀,东北军垦部队要不要男的?”

沈秀:“听说是要,但是人数很少!哎呀,你就别做梦了,你觉得吕富友能去北大荒吗?他要是真有那个勇气和胆量,你们的婚事不早就成了吗?薇薇,走一步看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罗薇薇点点头说: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沈秀:“要不是吕富友怕你想不开,寻短见,让我来劝你,我早就去报名了”罗薇薇一脸抱歉,说:“沈秀,对不起,我们的事情,老给你添麻烦。说心里话,有时我真羡慕你,一个姑娘家,却像个小伙子一样泼泼辣辣,说干就干,畏惧。我要有你一半的胆量就好了。”

沈秀爽快地说:“别说这些肉麻话了,让我身上起鸡皮疙瘩。咱们现在就去报名吧。”

罗薇薇有所顾虑地说:“沈秀,东北军垦部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部队啊?北大荒那个地方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咱俩是不是得先想办法了解一下啊?”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简单,这次来安城的工作组副组长就是我的亲姨表姐夫,咱现在就去找他。”沈秀拉着罗薇薇就要走,罗薇薇忽然想到,说:“是不是那一年有两个当兵的拿你家的布不给钱,咱去找他评理的那个邱参谋长?”

沈秀一笑:“你真是好记性,他现在是师长了。”

罗薇薇:“那你不早说!快走吧!”沈秀骑上自行车,罗薇薇坐在后座上,二人说着话奔向军区招待所。

两人刚到招待所就碰见了萧山岳,沈秀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沈秀,立刻热情地指引两人来到邱大犁屋里。屋内,赵天顺、耿喜旺正在向邱大犁汇报工作。

赵天顺看着手里的小本子对邱大犁说:“师长,从这几天报名的情况看,女同志的比例在百分之六十左右。”

邱大犁思考着说:“我们要继续加大工作的力度,进一步提高女同志的比例,最好能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赵天顺和耿喜旺二人答道:“明白!”

门外传来萧山岳的声音:“报告!”

邱大犁:“进来!”

萧山岳推开门,说:“邱师长,来客人了。”随后将沈秀和罗薇薇让到屋内。

沈秀亲切地说:“姐夫!”邱大犁等人连忙站起让座,说:“来来,快坐!”

沈秀向罗薇薇介绍说:“这就是我表姐夫。”

罗薇薇:“首长好!”

沈秀转向邱大犁等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师专同学,好朋友罗薇薇。她也想去北大荒。”

邱大犁:“好啊!欢迎你去北大荒,报名了吗?”

罗薇薇:“还没有。”沈秀接过话说:“姐夫,我和薇薇来拜访你们,主要想先了解一下东北军垦区部队的情况。”

邱大犁:“哦,好啊,来,坐!”

众人纷纷落座,始终在打量着沈秀和罗薇薇的赵天顺忽然大声地说:“我想起来了!”屋内其他人被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赵天顺。赵天顺连忙解释说:“师长、萧山岳,这二位不就是1947年咱们打下安城以后,因为买布的事去咱们尖刀连说理的那两个丫头吗?”萧山岳有些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沈秀同志时,就觉得面熟呢!”

邱大犁:“天顺,注意你的用词,什么丫头丫头的?沈秀,当年就是你和这位同学去尖刀连评理的吧?”沈秀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啊,那时候我们还小,不懂事,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一块了。姐夫,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邱大犁微微一笑,说:

“有点意思。”

耿喜旺站起身,说:“师长,您有客人,我们先回去了。”邱大犁连忙说:“谁都别走,两个姑娘是来了解咱们军垦部队情况的,你们都有发言权。”随后转身对沈秀罗薇薇说,“言归正传,你们想了解些什么情况啊?”沈秀关切地问:“姐夫,你们老说北大荒、北大荒,它到底在东北什么地方啊?”

邱大犁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同时指点着说:“北大荒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荒原。古书中就记载有‘大荒之中,有山日不成山,有肃慎氏之国。’肃慎先民,商、周时,居不咸山北……东滨大海”。‘据专家学者考证,不咸山就是现在的长白山,不咸山北是指现在的老爷岭和完达山,’东滨大海就是现在的日本海。北大荒,其实是指东北上面这一大片地方。现在咱们说的北大荒,主要是指北满,也就是黑龙江省这一大片地方。

沈秀看着地图说:“在大公鸡的头上,都挨着苏联国界了。”

邱大犁:“是啊!”

罗薇薇关心地问:“那个地方怎么样?是不是很落后,很荒凉?”

邱大犁等人一时都不好回答。赵天顺见此,机敏地说:“什么很落后,很荒凉!给你们说吧,北大荒可以说是人间天堂!”沈秀和罗薇薇均一愣,赵天顺顺势说道:

“你们没听说过一句俗语吗?‘上有天堂,下有北大荒’!”

罗薇薇:“有这样的俗语?”

沈秀:“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吗?”

赵天顺:“这是在关里这么说。一到了关外的东北地区,就成了‘上有天堂,下有北大荒,了。人常说,东北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在北大荒到处都是。还有一句顺口溜,叫做‘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各种山珍海味,一抬手就是一大堆。耿副营长,你是老东北人,我说得对吧?”边说边暗示着耿喜旺,示意他尽量说些好听的。

耿喜旺明白了赵天顺的意思,认真地说:“这个不假。到了春天,北大荒的草滩上到处都是各种鸟蛋。野鸭蛋、野鸡蛋、大雁蛋,随便一捡就是一大筐。到了夏天、秋天,水泡子里的鱼到处都是,根本不用下网,用竹筐就可以捞出鱼来。那些狍子,见了人一点也不害怕,老往人跟前蹭呢。”

“真的?”沈秀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野鸡飞到饭锅里’,也不是夸张之词。我们拉犁开荒,在野外埋锅做饭,就有好多次,野鸡飞到灶火下面,烧了个半死。”沈秀惊奇地说:“那不成天然烧鸡了?”赵天顺:“可不!每天我们都吃这种天然烧鸡!早就吃腻了!”

罗薇薇关心地问:“你们住得怎么样?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业余文娱活动?刚才,我听这位萧文书好像讲什么,拉犁开荒。你们农业生产,难道还要人工拉犁吗?”

都不吭声,邱大犁笑眯眯地看着……赵天顺见此,不满地瞟了一眼萧山岳,转对罗薇薇打着哈哈说:“你没听清楚。萧文书说的不是人工拉犁,是机器拉犁,叫什么机的大机器拉犁。”

罗薇薇:“哦,是拖拉机吗?”

“对,就是拖拉机!”赵天顺索性一路说下去,“我们军垦部队现在建设的,全都是苏联集体农庄式的机械化军垦农场。用的是电灯电话,住的是楼上楼下。每个农场都有大戏院、电影院,还有芭什么舞?”

罗薇薇问:“是不是芭蕾舞?”

“对,对!就是芭蕾舞。我们每个周末,还要扭秧歌,都要跳交什么……交谊舞。耕地、间苗、锄草、收割全都是用的机器。这个机,那个机,只要往机器里一坐,一按电钮,就把什么活儿都干了!”

邱大犁、耿喜旺、萧山岳听得赵天顺吹得天花乱坠,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罗薇薇被赵天顺一通描述给惊呆了,自语着说:“北大荒这么先进啊?”

赵天顺:“那还用说。凡是你们在苏联电影上看到过的,听说过的各种先进机器,我们那里全有。还有好多你们没有听说过的先进机器。总之,我们那里,说农村不像农村,说城市不是城市,说耕地不像耕地,说工厂不是工厂,把农村、城市、田野、处都占全了!”罗薇薇激动地说:“太好了!”

沈秀:“薇薇,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用再问了,就这足够了。”罗薇薇转头问邱大犁,“首长,我和沈秀下决心去北大荒了,你们可要带我们去啊!”

邱大犁:“只要你们真下决心去建设北大荒,我们热烈欢迎!”

沈秀对邱大犁笑着说:“姐夫,能不能开个后门,让我和罗薇薇就在这儿报名填表啊?”邱大犁点点头说:“我看,这个后门可以开!”

邱大犁和耿喜旺等人带着沈秀和罗薇薇填完了报名表,热情地将二人送到招待所门口。罗薇薇客气地说:别送了,首长回去吧。推着自行车的沈秀爽快地说:

“是啊,别送了!名也报了,表也填了,我们两个已经变成你们的部下了。这样送来送去的,也太客气,我们两个部下可承受不起啊。姐夫,我们走了!”说着骑上自行车,罗薇薇坐在后座上离去。

众人热情地打着招呼,随后向院内走去,耿喜旺边走边说:“赵副教导员,你后来也吹得太没边没沿了吧。”萧山岳赞同地说:“是啊,赵副教导员开始说,北大荒如何物产丰富,还靠点儿谱,我们也多少能给你帮上点腔。可到后来,牛越吹越大,我们连帮腔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帮了。”赵天顺不服地说:“我这怎么是吹牛?咱们的目标不就是建设这样的现代化机械化农场吗?邱师长给咱们讲军垦事业发展前景,比我说得还美好,还动听呢!”

邱大犁笑着说:“我讲的是发展前景,总没有把现在的北大荒就说成你说的这样吧。当然,天顺把今后的理想提前预支给了她们,也不能算是吹牛。充其量也就言过其实、夸大其词。”

赵天顺得意地对耿喜旺和萧山岳说:“听见了吗?师长就是师长,水平就是高!我那叫吹牛吗?只是‘言过其实,夸大其词’!”忽然意识到,说,“这不还是吹牛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与此同时,郝豹和郝来正牵着马往郝家庄走去,马背上驮着满满登登的东西。

一进村里,村长就热情地迎了出来:“郝豹兄弟,你们回村怎么也不先给村里打个招呼,我们也好派人去迎接你们。”郝豹笑着说:“迎接啥啊,还怕我们不认识路啊!”

一村民好奇地问:“豹子,你们从关外骑马回来,要走好几天吧?”郝来接过话说:“东北到咱们这儿,好几千里地呢,哪能骑马回来。我们这是在县城下了火车,郝豹哥去找了县兵役局的老战友,县兵役局立刻借了两匹马给我们!”村民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

一个牵马的年轻人:“郝来哥,你上次回来,就说成排长了,现在又升官了吧?”

另一牵马人:“你想啊,那还能不升。郝豹哥是营长,能不重用自家兄弟啊。郝豹哥,郝来哥现在是啥官啊?”郝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没升呢,还……还是排长。”郝来补一句说:“正排长!”郝豹:“对,正排长!”说完向大娘家走去。

院内草棚下的炉灶,郝豹的大娘正在拉着风匣子烧火做饭。连娃子从院外跑进躲在大娘身后,指着院外说:“奶奶,来人了!”大娘边干活边说:“谁啊?”

连娃子跑到跟前,抱住大娘的腿,说:“两个当兵的!”

大娘一愣,随后惊喜地对连娃子说:“连娃子,你爹回来了!”说完后迎向郝豹。

郝豹激动地走近大娘,双手搀扶住大娘,喃喃地说:“大娘!”大娘极力地控制着内心的激动说:“豹子,豹子,真是俺豹子回来了!可把大娘想坏了。”

郝豹:“大娘,我也想您啊!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身子骨硬朗着呢。你经常往回捎钱、捎东西。村里帮咱种着地,照顾咱们,不愁吃不愁喝,身体能不好吗?”转身对身后的连娃子说,“连娃子,你不是整天念叨你爹吗?这不,你爹回来看你来了!”边说边把连娃子拉到身前。

郝豹看着连娃子,动情地说:“好几年没见,连娃子都长这么高,快成大小伙子了。连娃子,叫爹抱抱!”大娘对连娃子说:“叫爹啊,叫啊!”

连娃子突然一转身躲在大娘身后,郝豹亲切地看着连娃子,大娘拉着孩子说:

“这孩子,还认生呢,——就好了!”

郝豹指点着马背上的东西说:“大娘,这是些布料皮毛,是我在东北给您买的,这些点心糖果,是在北京倒车时买的,您尝尝吧。”大娘幸福地埋怨着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花这些冤枉钱干啥!”

“大娘,这是郝豹哥孝敬您老人家的。”郝来把东西拿下来,坐在床上的连娃子面前摊着一片糖果点心,正非常满足地吃着。大娘见此忙对连娃子说,“连娃子,糖不能多吃,吃多了长虫牙!”

“大娘,没事,让他吃吧!”郝豹走到床前坐下,抚摸着连娃子的脑袋说:“连娃子,好吃吗?”连娃子有些怯生生地说:“爹,太好吃了!”随即拿起一块糖递到郝豹面前,说:“爹,你吃!”郝来也凑近连娃子,说:“连娃子,以后不要叫爹,要叫‘爸爸’!”连娃子疑惑地说:“爸爸?爸爸是啥呀?俺就会叫爹。”

郝豹将连娃子揽在怀里,亲切地说:“对,爸爸是啥啊,咱就叫爹,还是叫爹听着带劲儿!”连娃子依偎在郝豹怀里问:“爹,你这回回来,真要带俺到部队去啊?”

郝豹:“那当然了!你愿不愿意去啊?”

连娃子指着面前的糖果说:“到了部队是不是也能吃这样的好东西啊?”

郝豹:“能!部队里啥好东西都有!”连娃子笑了,说:“爹,我跟你去!”

大娘关切地说:“豹子,这回回来,想没想过成亲的事?”

郝豹:“大娘,我不急。麻烦您给郝来费些心,找一个好对象。”

大娘:“这还用费心啊。郝来又年轻,又是军官,今天后晌,我给村里人随便提了,一句,就有好几户人家找上门来,让他明儿去和人家姑娘见面呢。”

郝豹转头问郝来:“郝来,有没有思想准备?”郝来大大咧咧地说:“早就准备好了!人家黄花大姑娘都不怕见面,咱是个大老爷儿们怕啥呀?大娘,您老费费心,抓紧安排见面!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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