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在玉城
玉城是个出美女的地方，我还未履新，省委组织部长李凡找我谈话时就开玩笑道，丰剑，你是湖南人，古时湖南桃源专产美女，而在R省的玉城，则是改革开放之后出现的美女窝，所以你要学会利剑斩情色哦！李凡这次谈话，非组织谈话，多少带有一点聊侃。我笑而不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呆在省委机关，什么风浪我没见过？什么美女我没见过？
来到玉城，真让李凡说对了，市政府负责我日常工作的秘书二科，就有两位美女，科长姜若雅是一个标准美人，身高170公分，瓜子脸，大眼睛，曾经在玉城选美获得亚军，亚与雅同音，私下里都叫她亚美人；科员史静文静漂亮，有一个非常亲切讨人喜欢的笑容。住进“市长楼”，那些服务员好像北京的天上人间茶楼招的美女，都是18岁至20岁的女孩，个个如同出水芙蓉。而我分管的科教文卫，里头美女扎堆。
赴玉城任职第一天晚上回到家，我用电话向夫人汇报工作，夫人抢先问，工作行吗？我笑道，有夫人支持，我想一定百战不殆。她又问了我其它生活的事情，我说很好很不错的，但始终没敢汇报我管的人都是美女。尽管我夫人也非常迷人，很有女人味。但她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在嘱咐里暗示注意廉洁奉公、注意与女士交往。
我这次来玉城任副市长，是根据省委的安排，准确地说，是省长江早润提名通过的。属平级调动，省委的同事均认为我会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事实上不仅未进入常委，而且副市长排名在最后。从官场逻辑来看，未被重用。江早润与我谈话时，给我下达的指标是一年一小步，三年一大步。我不明白省长所指的小步、大步到底什么意思，然而我相信他寄予厚望。
玉城现有9位市委常委，包括我有5位副市长，一名市长助理。其中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隋冰主管工业，包括发改委、经委；排名第二的副市长沈增雨主管城建和政法；排名第三的是女副市长林琳，分管财税和商贸；第四位副市长卫国家是党外人士，分管农林水利和劳动人事。我官场向上的台阶，副市长就有四道障碍，如果按江早润的意思，一年迈一小步，上一小台阶，那未免太窝囊了一点。
分析我前面的4位副市长，真正有威胁力的要数隋冰和沈增雨。隋冰是玉城市下属一个县委书记提拔起来的，有较好的从政基础；沈增雨原来当过老爷子的秘书，他是从省委督查室主任，提拔到玉城市副市长，有相当好的上层关系。不论让我啃哪一块骨头，一不小心都会磕掉牙的。我了解所处的现状后，产生了悲观情绪。我后悔俯首听命当个副市长，如果弄个市委副书记或许少些波澜！
晚上我向夫人汇报，阐明我前面的“四座大山”，夫人安慰道，丰剑，你现在惟一的对手只有沈增雨，省长让你去的目的，便是战胜他（口＋来），懂吗？这样，你从政之路才正真开始的呀。夫人是上海人，说话喜欢带个“的呀”。她的话，顿时让我若有所思，这个上海小女人，对官场的事好像很精呢。
要想战胜沈增雨，只有做好我的工作。我主管的科教文卫，实际是非常棘手的一块。我上任一个月，副秘书长丛强和姜若雅转给我的市民来信多达108封，其中有72封投诉教育乱收费，有21封投诉医院收费高或者索要红包，有12封反映网吧接纳未成年人上网等问题，有2封是文化局下属有关歌舞剧院和图书馆的问题举报，还有1封是反映体育局的体育馆成为“商业馆”。另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来信，被丛强和姜若雅丢进了废纸篓。市民的来信，句句情真意切，有理有据。看来，玉城市委、市政府把烫手的山芋留给了我。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前往科技局、文化局、体育局、教育局和卫生局调研，发现问题关键在一把手，文化局的网吧问题，与局长韦风脱不开干系，他去年从宣传部副部长调来当局长的，是现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郑部长提名安排任命的；教育局下属的学校乱收费，与局长柯五一有关系，但他是市长凌清涛安排的，以前在政府办任副主任。好像个个都有背景，拿着鸡毛当令箭。那些日子正值三伏天，玉城气温高达40摄氏度，我往往从小车走下来的时候，我的眼镜会立刻被热气包裹，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便在心里骂道，他妈的，这是什么差事？
一天下午，我带领丛强和姜若雅在教育局调研，接到沈增雨的电话，他用一口夹杂武汉腔的普通话说，丰市长，在忙什么呢？我告诉他在教育局调研。沈增雨说，刚来玉城，很多事情还没有理顺，工作比较辛苦啊？今天晚上有空吗？我私人请你去玉城饭店吃顿饭啊！这是沈增雨第二次打电话请我吃饭，第一次因公务在身我谢绝了他。沈增雨说，以前在省委工作时，我们都是朋友，现在又被充军到玉城，真有缘嘛。他这样说，我没理由拒绝他。以前我从省政府总值班室调到省委常委办公室，沈增雨便是省委督查室副主任，三年后我调到办公室任副主任，他从督查室主任位置跳到玉城副市长，他的两步跳升迁之快，让办公厅的同志们都感到意外。
6点半，我和秘书张水净驱车来到玉城饭店，发现沈增雨和两位美女已恭候多时。玉城饭店是全市惟一的五星级饭店，室内均以金黄色为基色，显得富丽堂皇。沈增雨让我坐在两位美女的正中间，然后向美女介绍说，丰市长比我小5岁，今年只有39呢，曾是我们省委办公厅的才子！两位美女一边点头，一边打趣道，人也长得蛮帅嘛。沈增雨呵呵笑道，不帅能当江省长的秘书吗？一位脸上有两个浅浅酒窝的美女说，大帅哥哦，我们都喜欢的！我便微笑致意。沈增雨指着酒窝美女说，丰剑，她叫金春萌，是金玉房地产的营销部经理，挺会唱歌，以前是歌舞团的歌手。我向她伸出右手礼节性地握握手，说，找个机会欣赏金经理的歌声吧。金春萌扬起脸问，你是湖南人吧——！她故意将吧字音拉长。我呵呵地笑了笑。金春萌解释说，以前我团里有一个湖南女孩，说话喜欢带一个吧字。我反驳道，不一定，只是我喜欢说吧。我一说完，惹得两位美女嘻嘻地笑。沈增雨打开中华烟，递给我一支，另一位美女立即拿出火机给我点火，嘴里说，我是金经理手下的员工，以后丰市长多关照！我凑过头吸烟的时候，我望见了她的雪白的乳沟，她长的很丰满，着装很前卫，倒像个娱乐场所工作的女性。我在心里琢磨，沈增雨请她俩来买单吗？
席间未聊工作的事，大家天南地北说些轶闻趣事。吃完饭，沈增雨未征求我的意见，叫司机送双方的秘书回家，再让金春萌去饭店的娱乐城订房间唱歌跳舞。
待大家走后，沈增雨说，丰剑，我们两人都非R省人，所以得团结奋进，携手并肩战斗呢。我呵呵笑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我只想来玉城多学点东西。沈增雨用汉腔说，世界真的蛮小，咱们结拜兄弟么样？我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右手说，我和九头鸟是兄弟，湖北湖南一家人呢。沈增雨迷起了眼，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下巴的青髭，似乎在思索什么。他的国字脸具有金铜般的光泽，眼睛明亮有神。他盯着我静静地看了几十秒种，没有说话，身子也没有动。我清楚地听见他手腕上的手表嘀达嘀达地跳动。他喃喃地说，我以前有一个弟，比我小三岁，像我妈，皮肤很白，小时候在东湖游泳淹死了！我握紧他的右手说，那把我当作你的兄弟吧，但我肚量很小呢。沈增雨咧开了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的弟弟就是小肚鸡肠，小时候我俩总会打架。有一次，大概这个季节吧，我们看见一只蝉被一张蛛网缠住了，两人都想要那只蝉，他说是他先看见的，我说是我先看见的，结果我们俩打了一架，害得我妈不准我吃中饭。但我们兄弟感情平常非常好，经常攻守同盟对付爸妈，夏天我们总爱偷偷去东湖游泳。晚上回家，我妈问我弟，增雨克（去）洗澡了吗？弟答，冇克。妈妈则很有经验地用手指在我的光背上一划，发现有一道白色的痕迹，说明刚洗过澡，嘴里一边说，我信了你的邪（搞邪了），这两个岔巴子（多嘴不听话的人），一边用鸡毛掸子打我们俩。
我听了呵呵地笑。沈增雨感慨地说，孩提时代蛮可爱，我读大学的时候，专门写过一篇题目叫《兄弟》的散文，居然在省级杂志发表了。我拉起他的手说，我们现在也是兄弟，你是大哥，以后请多关照吧！沈增雨的双眼闪烁着丝丝光芒，他握紧我的手说，我的好兄弟，为了党的事业，我们共同努力了，如果工作需要，我愿意做你的绿叶！他的话让我不可思议，以前他给我的印象属于那种老谋深算老成练达的人，不会随便说出非理性的言语。沈增雨说，我们武汉有座寺庙叫归元寺，它的门口有一副对联，上联就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我会包容你的小肚鸡肠！我一听呵呵地笑，有空去你的家乡看看吧。正在这时，金春萌敲门进来，她对我们说，你们没喝高吧——？她仍然把吧字拉得长长的，房间订好了，咱们现在上去。沈增雨把手一挥，丰剑，咱们兄弟上！我见状，对金春萌说，你看看，老同事老朋友相聚，今晚太高兴，两个大男人都喝多了酒，酒中之话，不要对外说呢。金春萌应道，沈市长是我的大哥，他知道我的为人。
娱乐城在18楼，我们坐电梯上去，步入玫瑰红的歌房，发现有两位穿着很暴露的女孩坐在沙发上，金春萌说，这两个美眉是这里最漂亮的歌伎，今晚让她们助兴哈！我沉下脸说，你让她俩立刻出去！金春萌看见我板着脸，非常知趣地对女孩说，你们闪人，需要再说。沈增雨躺在沙发上，待我们点来果盘和茶水，发现他睡着了。金春萌说，不要弄醒他，让他睡一会，这几天他太累了，没有睡好没有休息好。她边说边用摇控选了几首歌，把音量调到很低，然后说，我们俩跳舞吧——！她故意这样说，一下缩短了我们的距离。这时我发现，房间只有我们3人，那个美女没有进来。
歌曲放的是《红花雨》，一首曾在网络上流行一阵子的歌，有一点缠绵忧伤的感觉。我搂着她的蜂腰，金春萌很乖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我发现她有一双脉脉含情的美丽的眼睛，与周海媚多情的媚眼如出一辙。她长得非常迷人。当我抿嘴向她微笑的时候，她也一样抿唇而笑。我们在微笑里跳了一曲。当跳到第三曲的时候，她问，大哥，你说我漂亮吗？我笑而不答。她火辣辣地望着我，启动玉唇说，我自信，我漂亮。她说的是R电视台一句广告词。我仍然没有答话，当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一女不侍二夫！她听后，落落大方地贴在我的脸上说，你真讨厌。她的回答，让我有一点失望，没有内涵的女人。可我嘴里说，希望我们有缘合作吧。她听罢，双眼变得更加火辣辣的，好像要把我吞进肚里。我心想，这样风骚的女人，沈增雨能抵御吗？我要把她挖过来。
晚上11点半，我先行离开，走到一楼的大厅，发现秘书张水净还坐在大厅里，他看见我，连忙站起来。我心里一格登，这个小伙子，竟然在外等了几个小时！我不动声色地说，沈市长不是叫你回家吗？张水净嘿嘿地笑：反正没事。
我坐上小车，对司机说，先送小张回家。张水净在副驾的位子转过头说，不用，我的摩托车还在那边呢。车到市长楼，张水净提着我的包，要送我上楼，我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张水净应道，没事，我送您进屋。小张做这样事情，我以前也做过，我给江早润当过3年秘书。
走到电梯处，发现电梯运行到最高层六楼。张水净摁了向上键后，笑着问，丰市长，对玉城生活习惯吗？您想吃什么，比如辣的菜，向我交待呵。我说，好啊，有空去你家吃顿饭吧，叫你新婚妻子炒几个辣子菜！张水净露出笑脸说，现在女孩子不会炒菜呢。我说，但要学啊，我的老婆是上海的大小姐，结婚前，没有进过厨房，现在不但会做沪菜，还会做湘菜、川菜！张水净说，对呀，一定按市长您的指示去执行。我呵呵笑道，你家的事我指示不了，我只吩咐你工作上的事。张水净说，工作上的事，我一定会把事做对。这时，电梯门打开，我们跨进电梯，对他说，你的悟性不错，喜欢秘书这个苦差吗？如果不喜欢，我帮你换一个工作。张水净急忙说，丰市长，我只想跟着您，哪儿不想去，即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问，为什么？张水净说，您是我学习的榜样。
对于张水净的工作生活情况，我都做了详细了解，他家三代没有遗传性疾病，他是R省大学的毕业，组织部门录用的选调生，以前在市审计局办公室工作，两年前调到市政府总值班室，我来玉城后，办公室向我推荐两名秘书候选人，最后我选了张水净，主要考虑到他之前没有做过领导的专职秘书。他的妻子在沿江区的区委组织部工作，家庭环境也不错。
送我进房间，我对张水净说，你帮我了解一下金春萌与沈增雨所有事情，不能让他们察觉。张水净点点头说，我会办好的，您早点休息。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一点，又说，小张，我和沈市长是兄弟朋友，我要为他的前途作想，不论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地方，甚至有违法违纪的问题，我都要知道。小张望望我，又点点头。
房子被服务员徐舒打扫得一尘不染，客厅的玉兰叶都让她用湿布擦得干干净净，房内弥漫着她特意撒的香水味，空调的温度调在26度，桌上留有她隽秀的字条：丰市长，冰箱有新鲜水果、果汁和汉堡……我心里涌出一丝感慨，这丫头！
二恼人网吧
我决定先拿网吧开刀，网吧引起的民愤无可訾议。我手里有一封名叫黄猛的举报信，他说他读小学六年级的儿子，失踪一个星期，他向公安局报案，公安局民警连笔录都不做，让他走人。他不得不自己到处找，最后在沿江区文明路的丽那网络空间找到了儿子，原来他一个星期吃住在网吧。他事后向文化局举报，文化局也不管。他说他是一个屠夫，真想拿刀砍了网吧老板和文化局的局长。整封信义愤填膺。星期二的下午，我把文化局市场稽查队大队长马威一个人叫到办公室，然后带着丛强和姜若雅，开着两辆车，直赴丽那网络空间。我当初的设想，如果丽那网络空间没有违规，再检查其它几家受举报的网吧。马威坐在我的身边，有些惶恐不安，他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