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办食堂,有来驻村的工作组,都由村干部轮流供饭。华美到冷水冲后,宋大雄安排在自己家里吃派饭。宋大雄一家像对待自家亲人一样,热情款待华美。每顿四菜一汤,天天变着花样搭配菜肴。吃饭时,华美望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真过意不去。
“国庆”节放长假,宋大雄的丈母娘满八十岁,婆娘茶花就带着读四年级的儿子小宝去另一个山村贺寿。宋大雄要弄饭给华美吃,就没去。
这天吃晚饭时,宋大雄特地清蒸了一只野鸡,红烧了一碗野兔,让华美尝尝山里的野味,还温了一壶米酒。华美本来能喝一点酒,开始以为米酒不碍事,谁知这米酒里掺了谷酒,喝着进口味好,但酒劲极大,后发制人,胜过白酒。几碗下肚,就脸上发烫浑身发热,头开始昏眩,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宋大雄发了慌,费了很大劲才把华美抱到床上。明亮的电灯光下,他着迷地望着华美微烫的卷发,白里透红的脸庞,丰满的身肢,尤其是高耸的乳房……双脚再也挪不开步了,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旌乱摇,见四下无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火。迷迷糊糊中,华美觉得有一张热烘烘的嘴在脸颊上乱啃,胸部也有一双手在乱摸。她想挣扎,但人软绵绵的,接着,像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这时,她惊醒了,睁眼一看,妈呀,竟是宋大雄一张淫猥变态的脸。她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呀!救命呀!”宋大雄淫笑着说:“不要喊,不要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尝尝你这洋味!”“无耻!不要脸。”华美极力反抗,但酒醉后全身无力。宋大雄心中窃喜,正要剥下华美的衣服时,突然,后背有一只黑黝黝的东西“呼”地蹿了上来,一下咬住了他的衣领。宋大雄扭头一看,哎呀,我的娘,是一条狗!只见猛子张开血盆大口,呲开白森森的牙齿,一条血红的舌头伸出好长。宋大雄吓得从床上翻身下来,好不容易把猛子赶出里屋。他还不死心,返身关上门再要对华美施暴时,只见床上空荡荡的。满面羞红的华美已跟着猛子逃跑了。宋大雄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一边拍打着床沿,一边咬牙切齿地叱骂:“这该死的畜生,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第二天,华美气得早饭不去宋大雄家吃,中饭也饿了一餐,到了晚上,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无奈地来到何全友家。何全友一见华美羞愤的神色,忙问:“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华美开始羞于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何全友很是讷闷,又问:“是人不舒服?”华美泪水慢慢流了出来,低着头说:“我再也不到宋大雄家吃饭啦!”“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何全友还是一头雾水。华美只身一人到山村,远离亲人,同时觉得何全友是值得自己信赖的。他又是团支书,这事只有向他反映,求得组织的保护。想到这,她才忿忿骂道:“宋大雄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何全友张着嘴瞪大眼晴,一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完华美的控诉,何全友也很气愤。当华美提出想返回省城时,何全友苦苦挽留:“华老师,你留下吧!宋大雄对不起你,你可以恨他,可冷水冲的细伢子需要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向乡里反映,决不会放过宋大雄这混蛋。你尽管放心!”华美心中在想,支教才一个多月,自己就返校,老师和同学们会怎样议论自己?还有,冷水冲的学生没了老师,又要停课。唉,忍耐一阵子吧,两年一到,再离开这伤心之地……想到此,她默默点了点头。
何全友见华美同意不走了,这才放了心,又关切地问道:“你吃晚饭了吗?”华美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说:“我今天一餐饭也没吃!”“啊—”何全友惊呆了,赶紧吩咐老娘重新涮锅做饭。饭后,何全友好言安慰华美:“不用再生气了,今后我一定会设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明天起你就到我家吃饭吧,我娘弄的菜可好吃呢!”何全友关爱的话语温暖着华美冰冷的心。
当何全友走了二十几里山路到乡里反映这件事后,乡领导十分震怒,立即开会研究并作出决定:撤去宋大雄的村委会主任职务,由何全友代理。
由于这档子丢人现眼的事,当了十二年村干部的宋大雄被摘了帽。他除了懊悔,还对何全友的告状怀有一肚子的怨气,但又奈何不得,对华美更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于是,他将满腔怒火撒在猛子的身上……
三、“打死你这畜生”
本想品尝一回城里女大学生浑荤的宋大雄被猛子坏了他的好事,现在连村主任的职务也被乡里撸掉了,恼羞成怒的他整天无精打彩,闷闷不乐,只想寻找机会恶狠狠揍猛子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宋大雄家里瘟了一只老母鸡。他拎着老母鸡往学校门口一扔,躲在一棵树后偷偷观瞧。这时正是上课时间,猛子蹲在校门口,看见地上有只鸡,不禁来了兴趣,奔跑着过来。趁猛子低头正要咬死鸡时,宋大雄突然用一根铁链子套住了猛子的颈脖,然后一路拖着,回到了自家的厨房后面。把猛子栓在一棵枣树上,离树木只有三尺远。猛子凄厉的嚎叫,疯狂地挣扎,但无法挣脱铁链子。宋大雄拖来一把竹枝条,用箩绳捆紧,口里痛骂:“打死你这畜生!”手中挥动竹条,暴风雨般抽打着。猛子跳跃着,哀求着,想方设法躲避着,但始终没有博得宋大雄半点同情和宽容。那几根捆在一起的竹条,挥打得断成了孤零零的一根,而这最后一根也还是没有停止抽打。茶花从菜地回来,见丈夫正在打猛子,急忙过来劝止:“你发什么癫,平白无故的打华老师的狗。”宋大雄当然不会说出原因,只是气恼地说:“我想打,我就要打死这畜生!”“不行,不能打华老师的狗!”茶花要夺宋大雄手中的竹条,宋大雄大嚷:“死婆娘,你坏我的事,我连你也一起打!”茶花只得躲开,不停地叹气:“造孽啊,造孽啊!”
这时,猛子绝望了。它歇斯底里地发出撕心的呜咽,眼皮下明显地拖出两条粘乎乎的泪痕。见宋大雄还不停地抽打自己,它发狂了,几次要冲过去咬宋大雄,然而,铁链子把它牢牢栓柱。它只有无奈,显得十分孱弱,十分可怜。
宋大雄见猛子不但不服软,反而要咬他,更是来了火,骂骂咧咧从厨房内寻来一根拨火棍,劈头盖脸朝猛子一顿痛打。猛子躲闪不及,挣扎了几下后,慢慢地倒在地上,四脚抽搐了一会就不能动弹了。见猛子被自己一气之下打死了,宋大雄也发了慌。望着地上的死狗,愣怔了好一会,心中暗想,这事可不能让华美发觉,否则,她一定会同自己拼命的。干脆,用火燎了,红烧几大碗,吃进肚子里,神仙也不会知道。想到此,他先是去解开狗脖子上的铁链子,然后到牛栏去拿稻草来火燎狗毛。等他抱来几把稻草时,只见猛子先是“咕噜咕噜”呼气,马上又扭动着身子,接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眼前起死回生的一幕,宋大雄简直看呆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猛子全身往后一沉,前脚一缩,后脚一撑,扯长身子跃了起来。这一跃真是凶猛,纵过了宋大雄的头顶,后脚还在他肩膀上蹬了一下,借着力跃过了两堆码成短墙似的劈柴,然后飞也似的朝黑风谷奔去……
原来,这狗是土心。猛子刚才没有伤着内脏,它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吸收了一阵地上的精华灵气,就复活了。宋大雄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青布衬衫被撕破了一大片,肩膀上清晰地现着几道鲜红的爪印。
自从这次人狗之斗后,牛高马大的宋大雄大病了一场。
猛子的出逃,却让华美陷入到了生命垂危之中……
四、“猛子你在哪里”
三天了,华美放学后就去找猛子,可寻遍了冲里的每一个角落,就是不见猛子的踪影。茶花见华老师焦急万分的样子,就告诉她说猛子好像跑到黑风谷去了。华美想不通猛子为什么会离她而去。她形单影只的,常常一个人面对着默然不语的大山发呆。周六放假,她再也沉不住气了,决定壮着胆子进山去寻猛子。
黑风谷是冷水冲旁最为险恶的山谷,虽是初夏时节,这里仍是寒气袭人。泉水里漫上来的习习凉气和迎面吹来的阴飕飕的山风,逼得华美一进山口就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华美在路旁捡了根木棍,立住脚举目一望,谷底两边都是耸立着的高高的山岭和苍天古树,手臂粗的山藤巨蟒似的在树上缠绕着。太阳很难照射到谷底,只是在正午时才匆匆掠过,给山谷带来霎时的阳光。雾气散得很慢,朦朦胧胧的景象使得谷底阴森森的。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麂子“嗷嗷”的怪叫,十分瘆人;近处,突然从草丛中扑簌簌飞起一只野鸡,“咯咯咯”留下一串惊叫。华美平生第一回置身在这大自然恐怖的环境中,心里“怦怦”直跳,后背直冒冷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处在极度惶恐之中的华美想打退堂鼓,但这个念头在她脑际中转瞬即逝。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坚持住,说不定猛子就躲在这里。万一寻不到,也算自己尽了最后的心愿。
华美茫然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大声呼唤:“猛子,你在哪里?”但是,除了山谷回响着也是一声“猛子,你在哪里”的声音外,剩下的就是一片死寂。
进到谷底深处,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窄窄的山路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人踩在上面,不小心就摔倒。华美一手柱着木棍,一手扯着路旁的树丛枝桠,艰难地踽踽前行。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华美急忙停住脚,手搭凉蓬循声望去,透过灌木丛的空处,她隐约看到一个黑点在慢慢走动。她心中一阵紧张,此时,由于没看清目标,不敢贸然吆喊。她巧妙地躲避着挡路遮眼的枝叶藤蔓,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黑影。看清了,看清了!是猛子,是她的猛子!她情不自禁大声喊着“猛子—”猛子也看见了主人,欢快地扑过来,立起后脚,用前脚搭在华美身上。猛子眼睛血红,那条淡红色的舌头从嘴中耸拉出半尺,舌头上滴下一线粘乎乎的液,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响声,像要向主人倾诉出它心里的委屈和愤懑。几天不见,它形容憔悴,比原先瘦多了,毛色也枯涩了。华美难过得流下了眼泪,猛子也泪眼汪汪,像一个久别的孩子见到了父母一样。
找到了猛子,华美心情由阴转睛,愉快地往山谷外走去。猛子忽而前忽而后的撒欢。快要走出谷底时,突然,一头浑身黑黝黝长嘴巴极像猪的野兽“呼哧呼哧”低着头迎面走来。这是头野猪。华美没有见过,心中一惊,暗暗叫苦:“不好!不知是什么野兽。”正琢磨蹲在一处灌木丛后躲避起来不让野猪发现时,猛子却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庞然大物,不知个中厉害,大声吠着勇猛地冲了上去。华美想制止,可是来不及了。野猪抬起头,看见了对面的人和蹿过来的狗。野猪并不惊慌,前弓后沉站稳了桩,呲开獠牙,缩头拱嘴准备迎击。猛子不顾死活扑上去,等猛子刚冲到跟前,野猪长嘴一拱,把猛子打出丈余远。猛子就地一滚,又凶狠地纵上来,在野猪脚杆上狠咬了一口。“呼呜—”野猪发怒了,用獠牙朝猛子叼了一嘴,猛子躲闪着跑开了。不见了猛子,红了眼的野猪又朝华美扑过来。华美吓得“哇哇”大叫,危急之时,慌忙用手中的木棍扔过去。趁野猪惊惶之时,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棵老松树。野猪昂起头朝华美大吼一声,随即就在树兜下拱起土来。
猛子从来没遇过这么凶的对手,加上刚才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再也不敢大胆进攻,只是一边发狠的吠叫,一边趁野猪不留意时蹿过去,偷击一下又退回来。野猪根本不把猛子放在眼里,它好像知道猛子会来偷袭似的,每一次都轻易地挡开了。猛子无可奈何,只能傻呆呆地望着野猪拱树根。
华美胆战心惊地朝树下一看,我的妈呀,手指粗的树根已有三四根被拱出了土面。她脸如死灰,急得大声喊:“猛子,快去村里喊人,快去!”
猛子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呼喊,“唔”了一声,然后箭一般的朝冷山冲村庄射去……
猛子几天后的突然出现,引发全村一场旷世未见的生死大拯救……
五、“快去救华老师”
猛子披一身桔红色的阳光,从黑风谷一路狂奔而来。一进冷水冲,它就冲到何全友家,一边乱钻一边伤心地哀吠。何全友正在看书,突然看见猛子蹿了过来,不由得惊喜万分,在它头上亲热地轻轻拍了一掌:“好只猛子,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害得华老师到处寻找!”猛子不像往日那么撒欢,先是对着黑风谷的方向一阵狂吠,然后咬住何全友的裤脚管直往外拖。何全友纳闷了,以为猛子拖他去学校。当他出门正要去学校时,猛子即发急地将他往黑风谷的路上拖,眼睛中流露出焦急万分的神情。顿时,何全友醒悟过来:华美在黑风谷出事了!
片刻也不能耽误。他赶紧从屋内取来一面铜锣,站在门口边敲打边大声呼喊:“快去黑风谷救华老师—”“快去黑风谷救华老师—”激越的锣声打破了村庄往日的宁静。村民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纷纷抄起柴刀、扁担、锄头等工具,步履匆匆往黑风谷奔。有几个中年级的胆子较大的男同学听说自己的老师出了事,也不知天高地厚随大人去救华老师。
有猛子在前面领路,拯救的人们很快就来到了华美遇险的山旮旯。一看这场面,人们一个个吓得大惊失色:这棵松树已被野猪拱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倒了。华美抱着树杆,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口里声嘶力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猛子跃跃欲试,但始终不敢向前,只是虎视眈眈对着野猪狂吠。野猪听见犬吠声,停止了拱树根,而是发怒地转身面对着救援的人群。何全友正要挥舞着柴刀过去与野猪搏斗,身后赶来的宋大雄拦住他:“这很危险,还是我用鸟铳来收拾它吧!”“你也来了?”何全友心头一热。宋大雄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原来,他是听说自己的儿子小宝也跑来了,惟恐有闪失,也抄起鸟铳来保护儿子的。宋大雄端起鸟铳,瞄准野猪扣下了板机。但这一铳威胁不大,轰然一响的铁沙并未伤着野猪的要害,只是在它的身上击了几个小洞。“呼—”惊铳的野猪发威了,跳起来,瞪着恶狠狠的小眼睛,纵身朝宋大雄扑了上来。装硝是万万来不及了,危急之中,宋大雄扬起鸟铳朝野猪狠狠砸去。野猪头一摆,鸟铳砸在腰上。几乎是同时,野猪长长的獠牙一挑,正刺中宋大雄的腹部,顿时,血糊糊的肠子流了出来。宋大雄“哎哟”一声,“扑通”倒地。见此惨景,人们吓住了,只是手舞着工具嚷叫,并不敢向前。
这时,猛子却忘却了恐惧,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了上去。野猪又是用獠牙一挑,将猛子撩倒在地,然后在猛子身上一阵乱咬。何全友趁野猪正低头撕咬猛子时,一个箭步从野猪身后扑上去,挥起锋利的柴刀,朝它的头部奋力砍去。由于用力过猛,柴刀深深地砍进了野猪的脑袋。野猪头顶着柴刀痛苦地踉踉跄跄在原地打转,血液汩汩直往上冒,不一会,就像塌方似的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