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86600000064

第64章 章四八 与身违 (1)

章四八 与身违 (1)

李晗手拢在袖子里摸了一会儿,又空着拿了出来。“韩全,”他将大常侍韩全唤来,“你去,将淑妃备下的点心给凤阳王取来。”一面嘱,一面向韩全频使眼色。

韩全会意,不多时,便领了几个小侍人回来,捧着几盒精致糕点到白弈面前。

“这是……你阿妹给你备下的。”李晗摸了摸鼻子,诌道。

分明是现胡编出的谎话,圆都还没圆周全了。白弈心知定是有什么变故,看不出详实,却又不便多加探询,只得接了那几盒糕点拜辞。

去路上,迎面遇上裴远。

“陛下什么大事独留下你一个偷着说?可别与我来‘禁中语’那一套。”裴远见他神色颇不自在,便将他拦下笑问。

“真是好大的事儿。”白弈苦笑,将几盒点心丢在裴远怀里,“回头你拿去中书省分而食之罢。”

“嗳,这可是御赐的。难得陛下盛情,下了朝留你单开小灶,大王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体会圣恩罢。”裴远满脸戏谑,忍笑又将东西推还白弈手中。

“你就笑罢。”白弈拍他一把,低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那件事’我这会儿大概不好出这个头,不如你去蔺公那儿走动走动。”

裴远眉梢一跳,“怎么?陛下找你到底何事?”他四下略一望,低声追问。

白弈静了片刻,叹道:“我没法和你细说。”

“好,那你不用说了,”裴远摆手道,“我只问你两件事:其一,你要退这一步,等于是把这一份功德拱手予了人。这意味着什么,你可都自己仔细斟酌好了?”他顿一顿,看白弈一眼,接道,“其二,你不先发制人,不怕被人反咬一口拖你下水?”

白弈默然良久,沉道:“半个月,你能把事做到怎么个地步?”

裴远一笑,反问:“你觉着呢?”

白弈道:“那好。我明儿就上书告病。咱们半月为期,再不能更久了。”

“善博——”裴远微一怔,不禁皱眉。

“行了。我都知道。”白弈止住他,不允他多言。“你快去罢。我也告辞了。”言罢,他略施一礼,便与裴远作别。

裴远看着白弈远去背影,呆了一会儿,由不得摇头苦笑。这人惯常如此,什么都是知道的,至于其它又要另当别论。他上了两仪殿,却不见李晗踪影,只有韩全留在殿上。他问过韩全,才知李晗刚召过钟御医,这会儿又往昭阳殿去了。

“宅家临去叮嘱,若是中书令来,请殿上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通禀。”韩全如是礼道。

裴远还了礼,又问:“陛下方才召见凤阳王……?”

“没有什么大事。”韩全笑道,“是淑妃主备了些糕点给大王罢了。”

裴远心中一震,旋即暗叹:哪有妃子备了糕点托皇帝代为转交的,这托词未免太不高明,但无论究竟如何,恐怕都与淑妃脱不了干系。这就对了,难怪这个白善博方才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翎羽都要缩紧。有些事拖不得,有些事瞒不住,该决断的,迟早要决断,迟迟不决,终究是要出乱子的……

一夜雪过,满园尽着银妆,远远看去,白皑皑素净的不染纤尘。

昭阳殿前,几个宫婢正拿着小帚扫雪。大道上早就扫得干净了,只剩些树枝栏下的地方,一点点细细扫来。李晗走来瞧见,不禁发问:“都扫得这么干净做什么?”

“回禀宅家,是贵妃主令奴婢们扫的。”小宫女们见他忽然来到,慌忙忙拜了一地。

“好好的雪,还没化便扫了,多可惜。”李晗伸手拈起一小撮莹白,在指尖搓化了,怅然一叹。

叹声未息,已听见话音:“就是要赶着没化才好扫得干净,否则待它全化成了水,混上些灰啊泥的,看要脏成什么样子。”谢妍领着几个宫人出殿来,拜迎了李晗,笑问:“陛下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随便走走,就到了你这里。”李晗与她上殿去,转入里阁。宫人们竖起屏风,烧了暖烘烘的火炉上来,服侍地百般周全,又奉上美酒鲜果。李晗斜斜倚屏坐了,佳酿热热的啜一口噙着,伤怀之意却渐渐浮了上来。

谢妍见他颜色郁郁,默声遣开众侍,近前去轻声探问:“陛下,今儿个是怎么了?”

李晗盯着窗角一支尚染残雪的松枝,良久,深吸阖目。“贵妃,朕问你,”他缓缓开口,“当初你说阿鸾这事时,就没仔细问问明白,朕是不是犯下了什么夺人所好的罪过。”

谢妍闻之心中大震。“陛下这是……从何说起?”她慌忙低头询问。

“你们分明都知道,就只瞒哄着朕一个!”李晗忽然将手中酒觞向案上一掷,怨愤激语时,眉心紧拧。

外间小婢听见惊声,慌忙要上来瞧,谢妍瞪目斥了一声,将她们全轰开去。“陛下何苦将这冤枉气撒在妾身上。”她垂了眼帘,咬唇细声道,“左右是妾错,妾领罪便是。只盼陛下顾念麒麟,留妾一个全尸罢!”

她说得十分哀怨,眼里已有泪珠儿打转,满腹委屈模样,李晗撒不下火去,只好长叹一声。“好好的,又说什么湿啊干的。”他将谢妍扶起,拭去她泪痕,又泄了气一般歪回原处去,呆呆地靠着不愿动了。

“陛下,淑妃妹妹的伤势可大好了?”谢妍止了抽泣,将李晗一条胳膊细细捶捏。

“御医说她是心病,哪里就能好了。”李晗叹道:“打太皇太后还在时就医,都这么些年了,汤药不断也就混得个时好时坏。如今旧患新伤的,她自己又是那么个样子……”他揉着太阳穴,吁叹着,便说不下去了。

“难怪陛下恼也舍不得恼了她去,一肚子火全倒来烧我了。”谢妍戏谑,“早知陛下就喜欢这病西子,我也大病一场,好让陛下也心疼心疼我来。”

李晗由不得苦笑:“朕当你是个知心的,你到疯起来了。”

谢妍眸光流转,略收敛起笑意,附在李晗耳畔,轻道:“陛下既然当我是知心人,那我便说一句大胆知心的,不知陛下听不听。”她瞧着李晗面色并不见怎样紧绷,才接道:“陛下再怎么烦心,也不外乎三条路好走:其一,她若真是了无生趣,索性成全她便罢了;其二,送她回去是不能的,陛下要发慈悲心,那就辟一处道观让她去罢,从此眼不见为净,他们再要如何,也与陛下不相干。”说到此处,她忽然住了口,吊起眼角笑看着李晗。

李晗听得心绪纷乱,面上早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谢妍瞧见他那副神色,愈发笑得娇娆,直将他那欲要催问又放不下架子开口的尴尬模样瞧够了,才又揉着他心口柔声道:“这其三呢,陛下只自己说,三年都过来了,这会儿急得什么?当初陛下心里是怎么个主意?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李晗怔忡恍惚良久,惆怅笑叹:“怪道皇后也说你最是心思巧密,她若是能有你这般——”

“陛下!”不待李晗说完,谢妍已打断他。她正身跪了,低声道:“陛下可不能这么说,皇后的德仪,妾……怎么好比呢……”

李晗一惊,扭头去看她,只见她杏眸明澈,黛眉端庄,金棕袄子锦蓝裙,只一支攒珠累丝的点翠凤钗,再不需旁的琐碎宝钿,占尽了大气雍容。他忽然心澜微动,一时百感交集,当下不觉呆了。

反是谢妍忙忙地将他唤醒神来,催他早回两仪殿勤政。她命宫人取了暖帽手炉来,亲自侍奉李晗穿戴齐整了,送他出门。临行时,她扶着龙舆,对李晗道:“麒麟望着就大了,近来愈发的长进,每日学里教授的那些诗书经典,不够他瞧上半日的。妾寻思着,该给他选一二位博学名望的老师才是。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李晗道:“听来你倒是已盘算过了。”

“盘算可不敢,不过是多想了点罢。”谢妍一笑:“陛下以为,文渊阁博士任子安,何如?”

“任子安?”李晗脊背微一挺,坐直起身来。“论才名,倒是无可指摘的。可他……”他轻拈着须,眼中显出犹豫之色来。

谢妍见他不决,又道:“妾知道陛下担得什么心。虽说英王福薄早夭,可若论起才学品性,却也是无人不称道的。既是贤士,自当唯才是举,计较些怪力乱神的避讳,反倒失了皇家的大气。”

李晗微笑道:“朕听说,这任子安曾是你谢公府上的教师呀。”

谢妍道:“妾举贤不避亲。再说了,任博士先为公府教师,后为英王的少师,这人品才干,妾才得已知道。若是换了别的人,妾到未必敢叫麒麟去拜他了。这为人父母之心,陛下难道体谅不得么。”

李晗闻之又问:“他从前是九弟的少师,后来也做过三弟家阿宝的老师,如今又来做麒麟的老师,这职名可怎么说道?”

谢妍眸色微闪:“这一件事,妾可说不得。”

“罢了罢了。”李晗摆手笑道:“当年皇祖母给阿宝进封郡王时那孩子也不过才八岁,如今麒麟也有五岁了,你谢氏祖在齐地,就封他临淄郡王罢。只是他到底也还小,你可不要伙同了任博士紧逼着他念书,逼出好歹来。”

听闻李晗当众说出这番话来,谢妍不禁大喜,忙叩拜谢恩。她笑着回道:“陛下可放心罢。这孩子好学上进,只怕不能学有所成,替君父分忧,哪里还需要人逼着。”

李晗连连唤她起身,笑道:“你当真快让朕去罢,再多偷得几刻闲,回头被咱们杜御史知晓了,又不得轻饶了朕。”

谢妍这才起身来,又俯身在李晗耳畔轻道:“陛下只管放心去罢,淑妃妹妹那儿,妾自然理会得。”

一句话吹入心去,惹得李晗心下酥甜,不禁笑得飘然起来。

待到李晗去得远了,谢妍返回殿中,一面唤宫人来梳妆,一面就差人往灵华殿去打听淑妃起身没有,又命人将血燕、白参各煲了清补润肺的汤水,就要给墨鸾送去。

“妃主何必待她这样好。宅家如今已是来得少了,好容易来了,妃主还拼命往那头撵。”身旁的宫女一面给她戴暖帽,一面低声埋怨。

谢妍轻拧一把那丫头的脸,挑眉斥道:“这话私下里说一回已是罪过。往后再敢胡说,看不怕闪了舌头!”

那小宫女捂脸笑着去取斗篷。

谢妍静瞧着她,不禁暗笑:

这小妮子懂得什么,若当今是位英武的主就罢了,偏生是个仁弱的,连这等怄火闹心的事给瞧出些端倪,也不过就是掷个杯子,还不敢当着那对头的面砸了,要躲到她这里来撒气儿。要他陛下宠有何益?怕是指不定将来怎么惨哩。

与其指望这个,不如捞些看得见靠得住的,才是长久计。又何况,这一位淑妃主如今的模样,任她再命大,又还能熬出多久去?摆现成的梯子,空着也是白空着,与其留给别人踩回来再踩到自己头上,不如自己就先踩了罢。

这见不得人的好去处便是那园子里积下的雪,外头瞧着光鲜干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化成一滩脏水,什么烂的臭的全要浮出面来。各人挣各命,既下了这火坑,再端着个玻璃脆的良心,又能矫情给谁看。

同类推荐
  • 卿本琉璃之情殇

    卿本琉璃之情殇

    人已非人物非物,寒夜衣冷伤心碧。暝色入清凉,卿心本琉璃。玉殿空寄望,蝴蝶归飞急。何处双飞翼?一梦却难回。
  • 师兄师兄求扑倒

    师兄师兄求扑倒

    自从被师傅捡回宗门,便一直在宗门修习仙术的她,竟在某一天无意得知自己还有五位师兄......这里是小白,第一次写文请多多指教。
  • 庶女要狠

    庶女要狠

    一夕失势,她被废了手脚打入冷宫。二十年忍辱负重,等来的却是一个谎言。天要亡她!天又在帮她,她重新睁眼时,那一桩桩一件件,竟仿佛是一场梦,又回到十三岁,这一次,且看她为母报仇,推翻嫡母,傲视天下!
  • 宫锁冰凝

    宫锁冰凝

    现代的无厘头宅女作家,竟然穿越到了古代中,一切只因公园中那古老的秋千,王爷福晋,奇怪的一切,奇葩宅女该怎么办
  • 腹黑王爷的小萌宝

    腹黑王爷的小萌宝

    “妈咪!我是从哪里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某宝纠结望向某女身后:“那为何我与一个叫惠王的男人,长得如此相像?!”某女淡定:“巧合!正如石头与石头相像,人与人相像,不足为奇?!”“是吗?”阴郁而危险嗓音,突兀自某女身后响起;某女:“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热门推荐
  • 初夏最清澈的爱恋

    初夏最清澈的爱恋

    她喜欢周亦辰8年,却不曾想被时间冲淡;苏澈的等待,是否换回她的真心;一切的一切又是谁在背后掌握局面?
  • 桥隧模式:架通信贷市场与资本市场的创新型贷款担保

    桥隧模式:架通信贷市场与资本市场的创新型贷款担保

    《桥隧模式:架通信贷市场与资本市场的创新型贷款担保运作模式》使用理论分析和案例研究相结合的方法,从规范和实证两个角度对这种新型的贷款担保运作模式进行全面地介绍,为进一步解决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撑和新的解决方法。
  • 地持义记

    地持义记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黑格尔的智慧

    黑格尔的智慧

    黑格尔(Hegel 1770~1831),19世纪德国著名的哲学家。被誉为“集德国古典哲学之大成”的黑格尔哲学,具有百科全书式的丰富性,被认为是资产阶级哲学思想发展的一座高峰。
  • 我的妹妹很不正常

    我的妹妹很不正常

    整桌香喷喷的早餐刚刚换洗好的衣服打扫完脏乱的房间整理好的学校书本一夜之间,自己要做的事情都被做完了整个家里只有两个人:哥哥:七和道行妹妹:七和五十铃一向傲娇而又顽皮的妹妹会如此为哥哥用心?绝对有鬼(°ー°〃)
  • 神仙交易论坛

    神仙交易论坛

    高考一个月前的一个周末,小凡哥在大街上随便的扫了一个二维码,然后他的人生就开始逆袭了。有灵异事件?找小凡哥就没错,十大阴帅随便指定。有恶鬼杀人?找小凡哥就没错,黑白无常随叫随到。想学琴棋书画?没问题,找小凡哥,全是最顶级的大师。想学武功法术?没问题,找小凡哥,全是最顶级的宗师。从此小凡哥的口头禅就变成了‘如果这世间有什么事一包辣条解决不了,那就两包!’
  • 租来的婚礼(财蜜eMook)

    租来的婚礼(财蜜eMook)

    约稿约来一个笑话,见旧人的时候怎么打扮自己才能充分显示出“我过得比你好”呢?答案是:商场里Chanel专柜买条口红或眉笔,让顾问顺便帮你画个烈焰红唇妆,还有香水可以喷,然后米兰站租个铂金包,卡地亚刷卡买个钻戒,找某商务汽车公司租辆带司机的豪车……见面了聊得好打电话给司机“一小时后来接我”;不爽就说“我的司机还在等我,半小时后有一个活动”。一方面说明盛装不是为了他,另一方面成功炫完富。 然后让司机载你回去退了戒指、还了包包,不想要的话口红都能退,花费不过两小时车费100元、租包半日200元而已。 这是极端的例子。
  • 我们挥之不去的青春

    我们挥之不去的青春

    这本书主要写的是咱们挥之不去的青春中,那些美美的回忆,淡淡的忧伤。
  • 幻樱王朝

    幻樱王朝

    一个毁灭的王朝,一个神秘的女子,将普通少年的命运推向何处……等待少年的是危机,还是奇遇,抑或其他,无人能知……
  • 天子剑魂

    天子剑魂

    千年悬案,宿世恩怨,刀光剑影纷乱,只待顶上最终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