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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继按摩减肥内裤风波之后,不知为何,阿兰主动找袁文英和好了,玫瑰园茶庄相对平静地度过了一段和谐的日子,袁文英好像找到了小李帅男说的真实的快乐,她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忽一日中午,阿兰坐在吧台里高兴的冲着厨房大声说:“今天阿珍生日,晚上请朋友去K歌,‘徐小凤”一起去啊?”

袁文英便从厨房走出来,说自己不会唱歌。阿兰说你是‘徐小凤’啊,‘徐小凤’哪能不会唱歌呢。去吧去吧,去了就会唱了。

袁文英吱吱唔唔地:“不是……是,我真的不会唱歌,尤其你们年轻人唱的那些流行歌,我一句都不会,我就不要去了。”

阿兰:“什么歌都有,你唱你会唱的。我们都想听你唱歌咧。说真的,你来玫瑰园半年了吧?这么久了,我们都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咧。”

“去吧,反正好玩。”小李帅男站在旁边,恰到好处的说,并加上了他的眼神怂恿。

袁文英就有些心动地问:“我们大家都出去玩了,谁看店子呢?”

小李帅男:“不是有我在吗?”

袁文英:“你不去吗?”

“我不去,阿珍又没邀请我。每回,她们出去勾引男人,都叫我给她们做掩护,我是她们的保护神,因为我是集智慧与勇敢于一身的卧底英雄咧!”

阿兰笑道:“是啊,这次不要公的,只要母的。”

袁文英:“为什么?”

阿兰:“小李帅男要看店子,今天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到时肖姐回家了,叫小李帅男帮忙看着店子。我们三个一起去,去放松放松,我很久没有去歌厅唱歌了。”

袁文英:“我们都走了,把客人丢在店里不管,肖姐知道了,会挨骂的。”

小李帅男:“请放心,我小李帅男会招待好客人的。你们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夜宵,就OK了。”

阿兰不屑的笑道:“你呀,胆小鬼。我们去玩一会会,早点回来,明天照常上班,你不说、我不说,阿珍不说、小李帅男不说,肖姐怎么会知道呢。再说你从来都没出去玩过,就这一次,肖姐知道了也不会骂你的。”

阿珍:“去吧。你放心好了,小李帅男会煮茶,他又不是没有招待过客人,楼上那几位都是他的狐朋狗友,怠慢一下他们也没事。”

袁文英又惊讶又遗憾地说:“小李帅男也会煮茶吗……就我一个人不会啊。”

小李帅男一甩头:“哥没用过飘柔,哥照样自信,哥照样能煮好茶,照样能独挡一面,照样能看好玫瑰园。”

袁文英笑了。

阿兰白着小李帅男,讽刺道:“每次你的情绪都那么自恋,结果失恋了就自慰。”

小李帅男:“切!这年头天干物躁,擦枪走火很容易,何须自慰。顺应潮流,避孕套也就改名叫安全套了。哈哈!”

阿兰:“你真的好浪耶!”,又对袁文英说去吧。

袁文英犹犹豫豫地:“那我去了……芬芬怎么办……谁照顾她呢?”

小李帅男:“哥帮忙帮到底,一并管理。”

“哦……好吧。”袁文英仍然底气不足的,她本来没有拿定主意,还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但见阿兰相当友好,她感到盛情难却,况且这又是一个难得的长见识的机会,也是她与阿兰冰释前嫌的机会。在考虑了一会之后,袁文英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去就去。”

一切按原计划瞒着肖姐悄悄的进行。

吃过晚饭,肖姐照常在大厅坐了一会,交代了几句,起身走出了玻璃大门。小李帅男急忙跟踪出去探风,直到看见肖姐的车消失在远处灯火阑珊中,他才回来,诡秘的说:“肖姐开车走了。OK了!”,接着他又去做芬芬的思想工作——让你妈妈去玩,叔叔陪你看电视……看《猩球崛起》,好好看。芬芬瞪着电视,妈妈就站旁边,她也没有理会,也不看一眼小李帅男,随便就点了一下头。

所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阿兰和阿珍赶紧洗脸、化妆、换衣服、打香水,她俩心照不宣地作好了准备,然后带上皮包,邀了袁文英一起走出了玫瑰园。阿兰说打的的过去。阿珍说不要打的的,刚吃饱饭饭,走路路去,锻炼一下身体,保持身材。

袁文英虽说已经征得了芬芬的同意。途中,袁文英又犹豫起来,说要回去照顾芬芬。阿兰就拽着她,说来都来了,不许回去。袁文英只好跟阿兰走。

袁文英这是第一次狂夜。怀华的夜街异常繁华,人来人往。繁如天星的霓虹彩灯和商店花花绿绿的电子广告,梦幻般的在人们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闪烁着舞蹈着,像神奇的魔术大师,在把台上的人和物,变换着各种形态和五颜六色的脸,让观众看得眼花缭乱。那么,袁文英亦如魔术师身边的临时搭档,尽管她此刻站在台上,离魔术师很近,她仍然看不明白魔术的真实面目。

阿珍一路上拨手机联系其他的朋友。

走了大约十分钟,三人来到怀华市最高档的“皇家”歌厅,阿珍预订好了的叫“云雾茶”的包房里,包房的豪华与玫瑰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阿珍的其他的朋友也如约而至,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真的一个没有帅哥,全是辣妹。大家相互打着招呼,是那种兴奋的高声的尖叫,“云雾茶”顿时热闹非凡。显然,她们都非常熟识。但阿兰和阿珍并没有把袁文英介绍给大家,或者把大家介绍给袁文英。

出于陌生,袁文英不敢同那些漂亮的辣妹去说话,而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她注意到了,在场的阿珍的女朋友都很年轻,二十岁上下,只有她自己年纪最大。显然,她不适合这个地方,或者说这个地方不适合她。这令她感到心虚,甚至自卑。她把两只手使劲地互相搓揉来搓揉去,眼睛不时的望向门口,急切的想要离开的样子。

服务生推来琳琅满目的水果车,阿珍叫阿兰点单,阿兰也不心痛,尽选好吃的贵的东西,还要了纯啤,整整两箱。阿珍说:“血死我算了,再给你们每人配置一位先生,陪你们玩玩。”

大家欢呼!

阿珍挥舞着棒棒冰:“。我一再强调,做人要低调,你们不要给我掌声和尖叫好不好。”

阿兰兴奋地说:“好!好!!我只要上次那个谁……谁,叫阿伟是吧?”

服务员说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过来。服务员斯文的翦着手,后退着走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带上。

一会儿,房门笃笃笃响了三下,随即被推开了,高大威猛的阿伟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男人,个个西装格履,英俊潇洒。

阿伟笑容可掬的边走边说:“祖国的花朵们张开双手吧,哥哥们来了!”

阿兰立刻站起来,尖叫“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亮光。

阿伟径直走过去,把阿兰搂在怀里,亲了亲,其他先生则纷纷坐到别的女孩子身边,其中一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先生,选择坐在袁文英身边。这就是阿珍说的每人配置一位先生……玩玩。袁文英当时并不知道,她可能没有理解阿珍的话。她一直以为那些年轻先生是辣妹们的男朋友,而把自己身边的这位先生当成了服务员。她十分佩服那些女孩子的眼光,找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帅,一个比一个温柔体贴。她身边的这位先生虽然年纪大一点点,却也气质不俗。先生主动找她聊天,她却不怎么理他。先生问她唱歌或喝酒,也可以掷馓子玩,她说不会、都不会。先生又问吃点什么?她说不要,刚吃饭。先生再问喝点纯啤吗?她说从不喝那东西,象潲水,不喜欢。先生就在她身边沉默了几分钟,站起来,甩头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兰和阿珍早已经在“男朋友”的怀里边说边笑边喂吃的,甜蜜得象两对正在结婚的小夫妻。

“云雾茶”中,擂射灯光很温柔,半明半暗的变换着浪漫的色彩。

辣妹和帅哥忙着亲热,没有一个人去唱歌,大厅显得比较安静,犹如平静的海湾,但下面却有暗流汹涌。

看见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袁文英并不反感,有道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走路。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那样,当众搂搂抱抱纯属正常。电视里曾今报道,吉尼斯大全中,有过几万对情侣一起接吻的记录。

阿兰突然走过来问:“你的先生呢?”

袁文英愣了一下:“哦……是说刚才那个人吗?”

阿兰:“是滴撒。”

袁文英:“他出去了。”

阿兰:“你不喜欢他吗?”

袁文英:“什么……喜欢他?”

阿兰说:“我无语了”,又淡笑:“陪你玩的咧,付了小费的……那你唱歌吧……你会点歌吗?不会的话,叫服务员帮你点。我去玩了,不陪你了。”

阿兰一扭一扭地走到旁边的一张小桌子边上,大声喊道:“阿伟,我们摇馓子玩,两人一组,输了喝酒。”

“好。”阿伟便坐到桌边,他的动作很潇洒,看上去很流畅很美。接着,其他先生和女孩子纷纷凑了过去,满满一桌人。

“比大或是比小?”

“比大!”

“好。比大就比大。”

阿伟抓起摋筒逆时针瑶、顺时针摇、弧线摇,摋筒在他手里‘呯呯呯’作响。大家的眼睛都瞪直了,摋筒就像一股神秘的魔力吸引着所有的人随着阿伟的摇动一齐摆晃着脑袋。

袁文英孤独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人理她。她抬头看看四周,看见一个服务员翦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正好,那服务员也看着她,袁文英就对服务员笑了一下。

服务员便走过来,问袁文英要唱歌吗?

“唱歌……唱什么歌呢……我不会唱啊。”

服务员就帮袁文英点了几点民歌,又把话筒递到袁文英手上,说她们摇馓子玩,你就唱歌,你随便唱,反正好玩,唱得不好不要紧,都是业余水平。唱得越搞怪越出味,那叫特色。

袁文英犹豫不决。服务员说,知道超女吗?牛咪咪羊咪咪都出名了。现在越搞怪越有人喜欢听。呵呵!

袁文英便唱了“小背篓”,服务员把手板拍得啪啪响,声音却那么孤单。又说唱得好,叫袁文英站起来唱,上下通气,会唱得更好。袁文英不知不觉地兴奋起来。想当年,在师范学校读书,自己的歌唱得不错的。

这时,屏幕上出了男女二重唱“跑马溜溜的山上”。

袁文英说:“你和我一起唱吗?”

服务员摇摇头:“我又不是男声,看他们谁愿意唱?”

这话被一位先生听见了,他刚从洗手间出来,经过袁文英身边,于是他拿起一个话筒,说我来陪你唱。

他的歌唱得好听极了,又高亢又浑宏,是那种带磁性的男高音。

袁文英接着唱女声……

“不许唱!”突然一个辣妹大声嚷道:“过来!”

先生立刻放下手中的话筒,回到那女孩子身边,忙不连跌地说对不对不起。

阿兰抬头瞟着袁文英,连讽带讥的说:“给你配置一个先生陪你玩,你不要,现在又把别人的先生抢去陪你唱歌,你懂不懂规矩呀?!”

袁文英的脸一下红了,刚上来的那么一点兴趣,被阿兰秒杀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半天才缓过神来,又听见阿兰跟其他人,说别理她,乡里吧唧的。

袁文英更加懵了,她怏怏地回到沙发上,呆呆地坐着。旁边阿兰和阿珍她们一直在喊大!大!大!看见结果出来就尖叫,接着有人被罚喝酒。

服务员依然带着蒙娜丽莎一样地微笑着,问袁文英还唱不唱歌? 袁文英摇摇头,小声地问:“我可以先走吗?”

服务员:“你最好跟你的朋友打个招呼再走。”

袁文英站起来,屏声敛气地走到阿兰身边,低声说道:“阿兰阿珍,我先回去了,好吗?”

阿兰半天才回过头,冷冷地说:“好,你要先回去就先回去吧。”

袁文英拉开门,逃跑似的离开了皇家歌厅。

走在路上,她的头还在嗡嗡地响,紧张、恐慌、焦急,她竟然忘记了回去的路——全地球人都知道,女人没有方向感,经常找不着北,实属正常现象。雌性动物也没有方向感,所以才有了狮子王、猴王、狼头和马首。自然界如此是也,怪不得女人傻。

袁文英记得,谈恋爱的时候,周建华带她到怀华玩,她找不方向,周建华就对她讲过以上精辟的言论。

袁文英不由得想起了周建华。从她滞重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心里的孤独和害怕和无可奈何的哀怨:‘你在哪里啊?”,急切中,袁文英情不自禁呼唤周建华的名字。然而,周建华不在那灯火阑珊处。袁文英孤独地走着。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谁也不在意,去看她一眼,看她迷失方向可怜巴巴的样子。 找了一会,袁文英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会。一边回忆着来时的路,一边继续寻找,当看见“玫瑰园茶庄”五个大字,袁文英的心情一下轻松下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汗湿了,着实虚惊了一场。

当她跨进“玫瑰园”那扇透明的玻璃大门,她看见大厅中央蹲着一只硕大的狗,不!那简直是一只老虎。有生以来,袁文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狗,所以被懵住了,她分辨不出眼前的动物是不是狗。她也没有把它想像成老虎,因为老虎要吃人的,如果是老虎,没有人敢把老虎带到茶楼来玩。她没有被吓死,她发现自己仍然是清醒的。

她知道狗会咬人,便小心的刚要往里走。狗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被吓得直往后退,同时听见了铃铛的响声。那一刻,整个大厅恐慌了几秒钟。然后,肖姐坐在吧台里,铁青着脸,凶巴巴地说:“怕!怕什么怕。你不惹它,它不会咬你,你只管走进来。”

“肖姐?!”袁文英满脸惊讶。

肖姐劈头盖脸地:“说,你们去哪里疯去了?这么大一个店子,还有客人在。你们几个都出去玩了,一个人也不留,象话吗?说……都疯到哪里去了?”

“去歌厅唱歌了……小李帅男说他帮忙看店子的呀。” 袁文英一边环视周围,寻找小李帅男,一边说:“他到哪里去了呢?”

袁文英在大厅没有看见小李帅男的身影,芬芬也不在,准备到楼上去找。肖姐大声喊:“别找了!”。

袁文英立刻僵在了那里,神情十分沮丧,有点像犯错的中学生。

“算了算了,别发火,年轻人爱玩啦,你原谅她们一回啦。”

这话是一位坐在沙发上的客人说的,广东式普通话。袁文英看见客人带着眼镜,手里攥着一根花花绿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套在那狗脖上,上面还挂着几个金灿灿的小铃铛,应该是真金的。狗偶尔动一下脖子,金铃铛就清脆的响,给大厅带来些许轻松的气氛。

肖姐对客人,说:“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年头江湖上乱套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今天阿珍生日。”袁文英声音轻得象蚊子叫。

肖姐:“说什么……阿珍生日!?那也得留一个人看店子。”

客人笑道:“算了算了,现在的女孩子不好管啦。”

他一抬头,通过灯光的直射,袁文英便看见他镜片后面的眼睛。他因为年纪老了,双眼皮已经掉下去了,搭在睫毛上,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凹得很深,眼光很犀利。他的花白的眉毛,又浓又长,竖着的,像两把刷子,云帆张扬。袁文英愣了一下,对客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肖姐冷笑:“现在的女孩子,不就是自己不愿意做事,又要贪玩贪图享受。”

客人:“是啦,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核心的价值观,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个人欲望的膨胀远比他们成熟的速度快。”

肖姐:“这年头流行疯,挑战传统,妹妹找哥哥,心花怒放。”

客人:“哈哈……那等她们回来了,好好教育教育她们啦。”

“教育她们?!她们不说我脑筋out of date奥塔了,就算不错了,算看得起我了。”

“呵呵!时代在犯错误,祖国都摸着石头过河啦。女孩子就不能犯一点点错误吗?”

“这不叫错误,叫乱来。‘虽然我名花有主,希望你来松土’、‘女人睡五到十个男人才叫够本’,您说这都什么话啊”。

“年轻人碰上了认同危机。”

“什么认同危机呀。根本在于主观上的故意放纵”,肖姐在冷哼一声之后,缄默起来,脸上仍余怒未消。

袁文英说我上楼去了。肖姐冷冷地看着她。袁文英小心地走近了楼梯口,她猜想芬芬应该在房里做作业或者已经上床睡觉了,她刚要抬腿走去楼上,却听见肖姐在背后喊道:“‘徐小凤’你会煮茶吗?给武老板煮杯茶,会吗?”

“哦……我行吗……我试试。”袁文英说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沙发上着坐的客人,客人正好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她,微笑着。那微笑很温暖,如一道春天的风景,亦如优美的‘茶道’,美丽迷人,吸引袁文英走进它。

肖姐就从吧台里面走出来,让袁文英走进去,而她自己则坐到沙发上陪客人聊天。显然,这客人就是肖姐口中说过的爱吃白斩鸡的广佬,袁文英记得肖姐曾经介绍过。

袁文英走进吧台,四下里瞅了瞅,问武老板要喝什么茶。武老板说红茶,说红茶暖色,有温馨感。袁文英从吧台下面取出水壶,灌满水,放到电磁炉上。插上电源,她反倒冷静了。再在雕着花色的茶壶里对好茶叶,趁着水开之前几分钟,她准备了朱红色茶盘和一只透明的玻璃水杯,放在吧台上。然后,静静地站了一小会,水烧开了。袁文英慢慢地把开水冲进茶壶里,又反复冲了几次。最后,她右手提起茶壶,左手固定好水杯,把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了透明的玻璃水杯。凭借平时从阿兰阿珍那里偷学的技术知识,袁文英仔细地煮好了一壶茶,且煮茶过程从容自然。

这是一壶上好的红茶,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柔和的水色,暖暖的让人看到了它特有的质感,紧接着产生口渴的臆想,想要把它喝进肚子去。

袁文英双手托着朱红色茶盘,走到武老板面前,学者阿兰阿珍的样子,微微欠下身子,微笑着说:“先生您请用茶。”武老板便把茶端起来,放在茶几上。袁文英才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而武老板的目光看着她。袁文英本来要去楼上看芬芬的,等她把红茶煮好,也相信自己学会煮茶了,她就兴奋的弄错了方向而走进了厨房。又往回走。

肖姐若有所思:“难道武老板您认识她?”

武老板:“她是新来的吧?”

肖姐:“您回广州之前她已经来了,她是我绞尽脑汁包装出来的‘徐小凤’……可以说新来的,所以您不认识她。”

武老板:“她确实长得象徐小凤。”

肖姐拊掌,嬉戏的口气:“老家伙眼力好啊,一下看出来了。哈哈!看上她了吧,要不要叫她过来秀一下?”

武老板暧昧地笑了起来:“好,叫她过来,我欣赏欣赏。”

肖姐扬声喊“徐小凤”出来一下。

袁文英应声回到大厅,以为肖姐会有别的吩咐。然而,她站在那里,并没有听见肖姐安排她做事,她只看见肖姐和武老板坐在沙发上审视着她,她也些疑惑地望着肖姐,完全是在等待吩咐的样子。

肖姐扑哧一声笑起来,边笑边温柔亲切地说:“‘徐小凤’,这是武老板 ,给你说过的,记得吗?前段日子武老板回广州了,今天才从广州回来。武老板说你像徐小凤,说你长的漂亮。”

袁文英:“哦。”

武老板:“我们认识的啦”。

袁文英一怔:“怎么会……您怎么会认识我?我们又没见过面呀。”

肖姐:“哈哈!武老板说你长得象徐小凤,自然认识你的……徐小凤谁不认识呢。”

袁文英笑道:“肖姐你说的有道理,徐小凤是大歌星,全世界都认识徐小凤。可是我不是徐小凤呢。”

武老板:“刚才你说阿兰和阿珍她们还在玩,怎么?你一个人先回来了。”拍着沙发:“来,坐这里。”

袁文英摇摇头:“她们在摇摋子,我不会,我先回来了。”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武老板:“那你唱歌呀!徐小凤哪能不唱歌吗?”

袁文英:“我唱得不好。”

肖姐:“她们有没有给你叫先生呢?”

袁文英:“叫什么先生?”

肖姐:“就是鸭子,说好听一点叫先生。有小姐就会有先生的嘛,有鸡就有鸭。呵呵呵!”

袁文英:“那些人不是她们的男朋友吗?”

肖姐:“切!男朋友……看来你不懂。”

武老板:“哈哈!你笨啦!不过你笨得可爱,我喜欢。”

袁文英脸一下红了,血往上涌,全都涨到了脸上。武老板的目光移向茶杯,他端起茶杯,将茶水喝下一口后,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袁文英,语气缓慢地说:我读大学的时候,看到过一本叫《茶》的书,那是一本神秘的古书。在那本书里,极为考究地介绍了种茶、制茶、煮茶,以及每道工序的完成和器具的选用。至于品茶就更为深奥而多姿多彩了。依稀记得这本书里讲,茶道是一种文化、一门艺术、一种美学,讲究“物我玄会”、“天人合一”的境界,真是讲出了修心养性的真谛啦。

袁文英微微一怔,心想:原来武老板很有学问啊,她不由敬佩的望向武老板,就在抬头的瞬间,她看见武老板透过镜片在向她放电,并且说话的样子很优雅,他问:“那么她们到底有没有给你叫先生了吗?”

袁文英害羞地说:叫了。我当是服务员呢,我没理会那人,那人就走了。

肖姐和武老板哈哈大笑。

武老板朝地上的狗努了努嘴,说:“看来小武比你还见多识广。”

原来武老板的狗叫小武。

肖姐:“武老板,您的小武本来就是一只色狗,这些年跟着您征战商场,走南闯北,昼灯夜火、莺歌燕舞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应该早就明白了人类的暧昧之事和阴险狡诈啊。‘徐小凤’算什么人呢,她刚从乡下出来,怎么能跟小武比呢。”

武老板笑道:“呵呵!明白就好。明白就别说出来啦。我们不要毒害‘徐小凤’,她是纯洁的处女地。”说完右手拍着沙发对袁文英,说:“来,坐这里,男左女右”。袁文英不由自主地走向他,有点矜持的坐下去。

肖姐不屑地笑道:“什么处女地呀,她女儿都十多岁了。”

武老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说的处女地指的是她的灵魂,不是指她的身体”,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袁文英坐到他的右边,并把脸庞微微侧向袁文英,接着说:“其实我见多了,肉体上,天下女人都是一样……要说区别也有点,有肥有瘦、有高又矮、有白有黑、有老又嫩。她们唯一一点不同。”

肖姐:“什么不同?”

武老板:“灵魂不同。唯有精神纯洁的女人才最可爱。”

肖姐连讽带讥地:“您说您见多了,说天下女人都一样,没有美丑区别,那您别色咪咪地看‘徐小凤’咯。我看您此刻已经心潮澎拜了,我敢肯定您欲火开始燃烧了。这样可不好,冲动是魔鬼。呵呵!”

武老板:“污蔑我。我看她,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单纯。女人的肉体一样的,唯独她们的灵魂不一样,这个玄学中有研究的,我也正在研究。我肯定‘徐小凤’的灵魂是纯白的,象天空温暖融融的云朵,飘呀飘在寻找归宿。”他出现了陶醉状态:“飘呀飘……一旦遇到大气对流,产生电压,它就会云浪翻腾,一泻千里……哦!‘徐小凤’肯定没有三角恋或四角恋N角恋。”

肖姐:“瞧您,到底在说什么呀?”

武老板:“说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档子事啦。”他同时抓住了袁文英的左手,说道:“看来你下半辈子得靠我了。”

袁文英惊异地抽回左手,欲起身离开,不料被武老板一把揽进了怀里。

肖姐急忙说:“不是……武老板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不用怕他。”

“哦……我要去看芬芬……我看她睡了没有。”情急之下,袁文英推开武老板,朝楼上跑去,小李帅男正好从楼上走下来,与她擦肩而过。小李帅男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你……你一个人回来了?”

袁文英没理会小李帅男,径直跑上楼去了。

肖姐一看见小李帅男,火气又上心了,大声责备起来:“小李帅男,一定是你怂恿她们去K歌,你又不呆在大厅里,我的货物丢了,你赔吗?”

小李帅男:“这不是没被偷嘛。”

肖姐:“简直混蛋!你可知道,我这些都是上好的茶叶,高档名贵香烟,还有进口的法国拉菲,价值几十万,你怎么不负责任跑楼上去了,你忍心让小偷偷去了,是不?你够残忍啊!”

小李帅男忙不连迭地:“对不起对不起,刚上去看了一会儿,冉老板刘经理唐先生苏老板他们在打麻将,好精彩。今天冉老板输惨了,刘经理报仇了。”又对武老板说:“您从广州回来了?小武也来了?嘻嘻!”

武老板不露声色地微笑着。

小李帅男:“听说怀华小煤瑶整改已经结束了,武老板的煤矿可以开工了,又要赚大钱了啊。嘻嘻!”

武老板仍笑而不语。

肖姐:“你懂个屁,武老板的煤矿从来就没有停过工。刘经理不是一直在怀华替他打理吗?”

“那是那是。嘻嘻!”小李帅男边笑边往外走边说:“那我先回家去了,你们慢慢聊。”

肖姐恨恨地瞪了他几眼,回头问武老板,“徐小凤”煮的茶好喝吗。

“好喝!好喝极了!”武老板再次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我头痛。比较忙。最近情绪低落,处于迷茫状态,激动起来心口跟着痛,你有解救的方法吗?”

肖姐会意的笑道:“呵呵!我说说我个人的意见,‘徐小凤’心里还没有感觉……您需要淡定、再淡定。”

武老板:“再淡定就来不及了,我今年六十岁了,没有多少时间淡定了。”

“武老板真是慧眼识金,‘徐小凤’确实很可爱,她到我店里两多月了,我还没有看见她不规不矩,她不像阿兰那样哥哥拽妹妹狂的。喏,今晚去歌厅,她可是第一次去。这不,什么是先生她都不懂,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单纯,她绝对不会三角恋、四角恋、N角恋。就像您刚才说的,现在这样的女人纯洁难找,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

“所以我喜欢她啦。去叫她下来,我给她谈谈,让她到我家里去做保姆。”

“您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吗?”

“你可以另外找个工人阶级啦。”

“那也得看‘徐小凤’愿不愿意。”

“我出三倍的价钱她肯定愿意。”

“既然武老板这么说了,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我去帮您说说?哦……不行,她有老公……万一找来了,她老公知道了……您干了她,怎么办?”

“给你说啦,这世上的男人有三种:第一种没想法也没办法。第二种有想法没办法。第三种有想法有办法。你认为我属于第几种?”

“呵呵!您属于第三种吧?”

“我当然属于第三种。所以,不麻烦肖老板你了,我只要有想法,我就会有办法,我要慢慢地找到感觉。追女人其实就是一种游戏,好不好玩主要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享受过程才是最快乐最刺激最心跳的事,也是爱情的最高境界,最后才能和性结合,才能达到极致。”

肖姐含着一丝嘲笑:“武老板可谓情场老手,玩女人玩出这么一大套深奥的学问来了。”

“嘿嘿!这个嘛,聪明男人都懂啦,不算什么学问。”

“那好吧,我叫‘徐小凤’下来,你自己找感觉。”肖姐说完走到楼梯口,扬着脖子朝楼上喊“徐小凤”下来!当听见袁文英的脚步声,肖姐又走到武老板面前,说她下来了,我先回家了,不妨碍你们找感觉了。

武老板:“我怎么闻到了酸酸的味道。”

肖姐冷哼了一声,挖苦起来:“武文哥哥,我只是想回家休息去咧,你能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然后说全天下的美女都喜欢你,可以不可以?”

武老板:“鬼丫头,嘴好厉害。”

袁文英很快从楼上走下来,站在大厅中央,等待肖姐的吩咐。肖姐交代袁文英要招待好楼上的那桌客人,阿兰、阿珍都不在,客人要喝茶的话,‘徐小凤’你给他们煮一下下。武老板在这里陪着你,你要更加温柔地招待好他。袁文英鸡琢米似的点头。肖姐又意味深长的说:你们都孤身在外,应该有很多共同言语。那……没别的事了,我走了,又对武老板诡秘的微笑了一下:“Bye bye!”

“好的。”袁文英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武老板怎么不走,十点多钟了,又不打牌。

“来,小袁,坐这里。”武老板重复了一遍前面的动作,右手拍着沙发。

袁文英笑道:“我……我要看店子,我坐吧台里。”

“那你给我加点水啦?”

“嗯。好。”袁文英说完,去到吧台里烧水。间隙中,武老板问她在玫瑰园生活得好不。袁文英说自己运气好,碰到了肖姐这么好的老板,对她和芬芬很照顾,生活也过得很好,身体吃胖了呢,再胖就要减肥了。

“胖了好啊,胖了性感。环肥燕瘦。你有自己的特质,乃女人中之极品。”

袁文英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水很快烧开了,她拿起水壶,她轻轻地走到武老板面前,打开壶盖,往武老板的茶杯里加水。

武老板微微歉身,目光盯在袁文英脸上,口中念念有辞:杯中茶色红润明亮,内质细腻,清香延绵,属于茶中上品,这是哪里的红茶?

袁文英轻声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去看看出产地。她正好可以借故离开,却不料被武老板抓住了手腕。袁文英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又惊秫又紧张。

武老板从袁文英手里拿过开水壶,放到茶几下面。然后,把袁文英拉到沙发上,男左女右,他让袁文英在他的右边坐了下来。在一切过程中武老板即老练又温文尔雅,也没有大粗大俗,以至于袁文英对他没有特别的反感。

“陪我聊聊天好吗?”武老板笑着说。

袁文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武的金铃铛在她耳边清脆的响。

武老板:“难道我的眼睛真有让人心跳的感觉吗?”

“我不明白。”袁文英轻声地。

武老板:“通常女人不敢看一个男人,说明这个女人喜欢这个男人,比如此时的你和我。”

袁文英:“胡说。”但她自己也觉得说话低气不足,好像有什么心事。

武老板:“开玩笑开玩笑。你不同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做爱。”

袁文英迅速地瞟了一眼武老板,说:“武老板你别讲鄙话咯。不然,我不理你了。”

武老板:“哈哈哈哈!鄙话吗……不!不是啦。其实性像茶一样,也是一种文化……是行为艺术……”在看到袁文英白了自己一眼,武老板连忙改张易弦地说:“好好,美女不许我说痞话,我就不说痞话,我说别的好话,好不?”武老板狡猾地笑,捎带把右手搭到袁文英肩上,轻轻拍了拍:“我认识你啦,袁文英,好漂亮好温柔的女人,可惜命不好啦!”

袁文英一下怔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什么……你认识我……是吗?

武老板:“是啦。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不对。”袁文英双目盯着武老板,充满了戒备。

“呵呵!这就对啦。给你说过嘛,你的下半辈子得靠我啦。”武老板喝了口茶,语气缓慢地又道:“你不要怕,我这个人虽然长得有点丑相,哦……看……”武老板挑着自己的花白眉毛说:“看我这眉毛凶凶的,看上去像不像湘西土匪……其实我本善良,我的心非常非常善良。至少我不是坏人,不信你摸摸。”武老板把头往袁文英胸前申去,让袁文英摸他的眉毛摸他的心。他的脸触到了袁文英的胸脯,他咪着眼,很陶醉,并用鼻子嗅着袁文英的气息,梦呓般地说:“真香啊!”

袁文英只把身体往后靠,拉开和武老板的距离,看着武老板的凶巴巴的眉毛,出于矜持,她没有去做那样的尝试,去到武老板的怀里摸他的心。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想笑。

武老板接着又道:“我在怀华有一套住房,就在前面右边的碧云山庄。我想请个保姆,你愿不愿意?如果你愿意过去的话,不要你做多少事情。诺——家里只有我和小武。”

袁文英把目光慢慢移到小武的身上,说小武也算啊,它又不是人。

小武的金铃铛清脆的响。袁文英仔细数了一下,一共五个金铃铛,也不知道一共有多重。金灿灿的。让人羡慕死了。

“您们家狗也带金圈呀?那么大的金圈得多少钱买呀?”

“要不了太多,也就几万块。”

袁文英到抽了一口冷气:“几万块还不多吗?”

“我准备给小武换个带钻的啦,好看些。”武老板趁势搂紧了袁文英。袁文英没有反抗,只说:“有钱人家的狗比人还高贵呢。”

“我当它是爱人啦,它可是纯正的德国品种。”

“那您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了……我……呵呵。”武老板拍着胸脯:“武文。出生在香港,加拿大籍,今年六十岁,英文名字叫 Evan furner。我太太还在加拿大,我有个女儿在美国。我的公司在广州,注册资金一亿七千万人民币。我在怀华开了一个煤矿,就是古树煤矿。你听说过吧?”

袁文英摇了摇头:“您太太不来照顾你吗?”

“她在加拿大生活得好好的,还养小白脸伺候她。怎么会来照顾我这么个老头子呢。再说我们离婚十多年了。”

袁文英十分惊讶:“真的吗?!”

“你这不是看到了嘛,只有小武和我相依为命。”

“那——这么多年您没有再结婚吗?”袁文英开始由惊奇变成了好奇,也在心里对武老板产生了一些怜悯,情不自禁地温柔地说:“您一直一个人过,您不感到孤独吗?”

“曾经沦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我这个人就是太看重感情了。”武老板的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我也是吃苦长大的啦。

袁文英:“那您应该重新找一个老婆,您一个人太孤单了。”

武老板长叹一声:“告诉你吧,我先前有个女孩子,二十五岁,日本人,跟了我三年,后来她跑了。”

袁文英:“为什么跑了呢?您对她不好吗?”

武老板解释道:“不是。我非常非常爱她,对她非常非常好。可惜她嫌我老了,背着我跟一个年轻帅哥来往,到后来偷了我二十万元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唉——不提了。”

“您恨她吗?”

“不恨。”

“对呀。二十万元对你来讲不算多,您不应该恨她,她跟了您三年,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多少个三年呢。”袁文英觉得那女孩子不远万里从日本跑到中国来,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再说才二十五岁,武老板六十岁,他和她横竖都不相配。袁文英便对那女孩子产生了同情心,便不知不觉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武老板慢慢摘下老花镜,揉了一会眼睛,似乎哭了,甚至连同声音也哽咽起来,他用缓慢的语速说:“我不恨她。我只恨我自没有做到最好,让她失望了,跑了。真就象一首歌里唱的‘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让我学会做你的爱人’,如果她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好好爱她。”武老板顿了顿,叹了口气,更加沉重地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回来,永远不会回来了。”

武老板说到后面眼眶红了,袁文英感到他心在痛,爱在烧。小武似乎也很悲伤,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眨巴着狗眼。

看见武老板难过的样子,袁文英茫然地说:“可是……您……您太太呢?您可以找她呀。”

“没有感情了。”武老板摇着头,象梦呓:“都过去了”

“那您也别痛苦,会有人爱你的。”

“那那个爱我的人会是谁啊……是你吗?”武老板说着,抱住了袁文英,含糊不清地说着:“宝贝,我爱你……你也爱我吧。宝贝。”

袁文英有点被武老板的话语打动了,她躺在武老板的怀里犹豫了一会会,最后还是站起来了。她走到吧台里,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喘着粗气:“对不起,我有老公。”

武老板嘲讽地笑起来:“什么?你有老公,他在哪里呢?呵呵呵呵,其实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你老公叫周……什么来着,他打死了石溪溶村的陈成龙……”

袁文英捂着耳朵嚷道:“求您别说了!”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接着趴在吧台上面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武老板走过去,摸着袁文英的头发。他走路的动作有点僵硬,确实六十岁的人了。他说话十分温柔,他说:“宝贝,别哭。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而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明天就搬过去,好吗?即使你不喜欢我,做保姆也行,包吃住包括芬芬,我每月还给你2000元的工资,比在这里做事强多啦。”

袁文英继续哭着。小武的金铃铛清脆的响,清脆的声音把五个金铃铛的金灿灿的幻象,一次又一次地送进袁文英的脑海里,金铃铛金灿灿的光芒变成了火焰,在轰轰烈烈地燃烧,袁文英身上的皮肤被烤得焦痛,心也被烧燃了。她哭着,既是她流干了最后的泪水,她也不能把那大火扑灭。她咬着牙,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看见自己,不在烈火中烧死,就会在烈火中重生。

武老板温柔地说:“你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我回去了。你别哭了。”他说完走到了门口。然后,他又折身回来,说:“宝贝,你不要哭了,你这一哭,我今晚肯定睡不好觉,你难道忍心让我失眠吗?你是多么善良的女人,你不会忍心让我难过吧……我走了。”

袁文英慢慢抬头看着武老板,双目噙着泪水。

武老板伸手从茶几上拿过纸巾替袁文英揩着泪,说道:“宝贝,真的别哭了。你这样子我心痛啊……乖,别哭了……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袁文英点了点头。

武老板牵着小武离开了玫瑰园。小武的金铃铛清脆的响,声音渐渐远去……

袁文英独自发了一阵愣。之后,她擦干眼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到楼上问客人们要不要夜宵。客人们说玩到十二点钟就休息,不要吃了。袁文英便给他们添了一轮茶水、收拾了一下厨房的事,完了,回到自己的房里。

灯光下,凝视着熟睡的女儿,袁文英发现女儿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她肯定女儿哭过,她的心一下碎了——这是一个没有父爱的孩子。但曾经,她的父亲多么多么的爱她。那么,以后的生活中,她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她的命运会遇上许许多多无法抗争的安排,这其中有可能她的母亲会爱上另一个男人。

袁文英又想起了周建华,她对丈夫有太多的回忆,那缠缠绵绵的初恋、那平淡中的坚守,从三春桃李到初夏新棉到秋水滟滟,丈夫给予自己太多的关怀和幸福。同样,在袁文英的温柔乡里,周建华凭添了多少英雄豪气。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中有悲有喜,有相聚也有分离,命运亦如杰出的导师,用一种神密的力量,安排着台上人物的生命劫数,它不会按照演员的意愿去修改自己的脚本的。

“建华你到底在哪里?”这是一个妻子烈火中的最后的心灵呼唤,这呼声亦如将要和丈夫作最后的作别。绝望中,袁文英想到了武老板,难道自己下半辈子真的会和这个老男人联系在一起,正如命运的安排……

不一会,袁文英听见隔壁的客人撒了,下楼去了。她下去把大门关好,再返回二楼,她不打算去麻将房搞卫生,她想睡了。但是,她刚刚躺下去,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深更半夜的“呯呯呯”地响,惊天动地。其中夹杂着阿珍的声音,鬼叫鬼叫地,怪吓人。

袁文英很快穿好衣服,踉着拖鞋,跑下楼,打开门,只见阿兰耸拉着头,烂醉如泥,阿伟先生和阿珍一边一人掺着阿兰。阿珍也醉眼朦胧的样子,想必是酒精在身上挥发作用了,她说话声音都变了,像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冒烟似的,咝咝的断断续续的响。

袁文英急忙折身走在前面。阿珍和阿伟把阿兰架到床边,袁文英打开阿兰的被子。然后,阿伟抬头,袁文英抬脚,阿珍在中间帮了一把,三人合力把阿兰抬到床上,盖好被子。

阿伟说他要回皇家歌厅去,匆匆忙忙的走了。

阿珍说自己喝多了,头晕,要睡觉觉了,不能照顾阿兰。袁文英说你去睡吧,我来照顾阿兰。

一阵混乱之后,袁文英确实很累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她却不敢去睡觉,因为阿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需要她的照顾。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袁文英心想,酒也能醉死人的,万一阿兰出现异常情况,她得立刻拨打120……不然……阿兰还年轻啊,不能让阿兰长眠不醒就那么过去了。

于是袁文英搬了一张靠椅,坐在阿兰身边,她坐着坐着就那么睡了,竟然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躺在周建华怀里,很幸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兰醒了,开始不停地呻吟。袁文英在梦中被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阿兰的头在枕头两边不停的扭动,眼睛却是紧紧地闭着的,面色很苍白,感觉十分难受的样子。

“你想吐吗?”袁文英附下身去问。

阿兰依依呀呀,语不成声。

袁文英急忙到洗手间拿来塑料盆子,放在床边。

阿兰呻吟了一会,突然吐起来。袁文英扶着她,让她吐到塑料盆里。立刻,屋子里充满了各种食物发酵后难闻的气味。

阿兰吐了一会,长长的舒了口气,躺下去。袁文英赶紧把脏物倒进卫生间冲掉,又回来,阿兰又吐,又躺下去……

就这样,吐了倒,倒了吐,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之后,阿兰沉沉地睡着了。袁文英确定阿兰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自己的房里睡觉。此时,已经凌晨三点钟,月朦胧、乌朦胧,秋虫正呢哝。

袁文英一觉醒来,早上六点半。昨晚很累,按平常情况,这时候她应该沉梦不醒。或许是生物钟把她闹醒了,她爬起来,感觉头很重,想继续睡一会儿,想了想,要给芬芬做早餐,只好强打起精神,去厨房忙活起来。

等芬芬起床,吃完早餐,上学去了,袁文英便开始搞卫生,搞完卫生去买菜,做完这一系列复杂而简单的日程事务,肖姐过来了。当时,袁文英正在厨房洗菜,阿兰和阿珍还在睡觉,有可能她俩在梦中正在和男朋友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呢。

肖姐走进厨房,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袁文英,笑道:“昨晚你和武老板聊得很开心吧?”

袁文英微微一怔:“没有……没聊什么,武老板十一点不到就走了。”

“是吗?看你满脸倦容,你们就没有发生一点故事吗?孤男寡女,烈火干柴,容易擦枪走火啊。”

“肖姐你误会了。阿兰她昨晚喝醉了,我照顾她照顾到三点多钟才睡觉。她吐了六、七次,好难受。阿珍也喝多了,是那个阿伟先生送她们回来的。”

肖姐的脸色立刻变了,冷冷地骂道:“小娼妇,好难受是吧……好难受,活该!年纪轻轻的,不正儿八经地谈个男朋友,偏要学人家富婆找先生陪玩。迟早她们会后悔的。”边骂边回到客厅。

“听说……好象,阿兰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袁文英小心地说。

“她失恋了……她失什么恋?不就是武老板不理她了。”说这话的时候,肖姐迅速看了袁文英一眼。袁文英却既无表情,亦不吭声。

肖姐又道:“她和武老板那能叫恋爱吗?他们都是精神空虚,寻找刺激,各有所需。没听说吗……”

吧台里电话忽然响了,肖姐疾步去接,拿起话筒,声音一下变得温柔起来:“喂……哦,武老板……早上好……‘徐小凤’她在,你要跟她说话吗?哦……什么时候……好的……你过来……恭候你的大驾……嗯……好……Bye bye。”

肖姐将电话挂上,心里仍然不大愉快,像想着什么事,大概刚才电话里武老板对她说了重要的事情令她面色疑重地思考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突然,肖姐走到阿兰和阿珍的房门口,边敲门边喊:“起床了,一会武老板他们要过来了。”

等到听见阿兰、阿珍在里面答应了,肖姐又告诉袁文英,说武老板要来吃白斩鸡。

“哦。”

“就是上次我教你做的那种鸡。”

“我知道,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好。”肖姐说完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独自看着新闻……

这个上午,虽然有一点不愉快,总的说来,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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