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里面被打开,带着口罩的林姨从里面从出来,舒梓乔紧张地迎上前去,林姨脱下口罩,握住她的手微笑:“梓乔,手术很成功,不用担心。再过半个小时,你可以进去看她。”
“谢谢林姨。”心里的石头重重地放下,眼眶温热,林姨喝了口助手递过的开水,道,“梓乔,到那边坐坐,跟林姨说说你郝姨的状况,眼疾问题不大,接下来要研究一下心脏手术的方案。”
医院的长廊位置,有绿色的藤蔓缠绕蔓延,坐在藤椅的位置,目光不经意地一挑,便看到了蕾丝伞下的两个身影,舒梓乔只觉得心头一跳,急速地收回目光。
一个多小时了,他们竟然还坐着,想是聊了许多。
林姨问了几个问题,许是发现了舒梓乔目光的恍惚,目光顺着她的方向探过去,顿时了然了几分。
“有的事情,有的人,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再回不到从前。”林姨喝了口绿茶,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梓乔,关于裴允儿,你真不用放在心上。一格若是心里还有她,就不会接受这段婚姻。”
“……”舒梓乔抬眸,心中微苦,缓缓勾唇笑道,“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段婚姻,都是被迫的。所以,如果他跟裴小姐是有什么误会,我想……或者我可以帮忙解释一下。”
“解释?”林姨不可思议地看着舒梓乔,探了探她的额头,“丫头,我看你是疯了吧?解释什么?解释你跟一格之间没有感情?解释你们之间的婚姻是因为老爷子,因为你是他从小失散的童养媳?……你没看出裴允儿这个丫头千方百计搬到博园来住是干什么吗?她分明就是想抢走你老公的!你倒是好,把自己的男人朝着别人怀里推!我看这样好了,隔天就把郝姨搬到我那小院去,既可以休养又免受打扰……”
舒梓乔倒是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只在那句“你倒是好,把自己的男人朝着别人怀里推!”里微微失了神。
良久,她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男人,从来都不是……林姨,这样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
“既然知道是错误,怎么不纠正?”男人一声冷笑传来,空气中骤然低了温度,舒梓乔堪堪抬眸,正迎上墨瞳里深不见底的目光,渗着冰,燃着火。
郝姨隔天便被转送到了农家小院,舒梓乔自然跟着去了,但贺一格却是没来。这个男人自从那日说了一句冷得结冰的话,便再也没有理睬过她。
不对,也不是没有理睬过,那夜回房,他还冷冷地说了一句:“那么,想离婚吗?”
所以,他生气,是因为她明明知道这是个错误,却偏偏要接受这段婚姻,不肯离婚,是吗?
药房里飘着浓浓的草药味道,舒梓乔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托着玉佩,那个“博”字遒劲有力,她的眼前依稀浮现出了裴允儿的脸。
清秀可人,说不上惊艳,却有着让人怜惜的资本。这个女人无疑是美的,尤其是那双秋水剪了一般的眸子,确实我见犹怜。
这些天,他们该一直住在博园,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吗?之间的隔阂消除了?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如火如荼了吗?
这个时候,该碍眼了吧?也许那个时候能勉强接受,是因为跟裴允儿还有误会没有解除,这么多天在一起,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东西也都该说得很清楚了吧?那么,这个时刻,她这位夫人,应该退位了?
并非不想成全,作为她的救命恩人,她是应该保全他的幸福的。只是现在不可以……
弯了弯唇,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舒梓乔摇了摇头,起身把药罐里的药倒好,正转身,那一道颀长的身影让她猛然一惊,手中的药碗一个不稳,哗地一下翻倒落地。
身子被一个猛力拉开,却也是来不及了,那落地的药汁太快,刚熬好的药可想而知的烫,几乎全数落在脚背上。
痛!
“舒梓乔,你搞什么!”贺一格脸色大变,看着女人明明痛得要死却隐忍的脸,心底恼意更甚,他一下子打横抱起她,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冷水刷刷地冲着,灼热的痛感并没有减轻,贺一格有些手忙脚乱地拿着烫伤药,看着脚背上触目惊心的红肿微微蹙了眉,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的位置有些发硬。
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擦在脚背上,又拿过纱布一圈圈地缠绕,女人的目光柔和平静,那伤明明很重,明明很痛,她却宁可咬唇,也不流泪痛哭。就跟那次餐桌上,她竟然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为了一个下人免受更多的责罚?
眼梢轻抬,正迎上舒梓乔凝视的眸光,她一愣,有些讪讪:“贺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有意见?”男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手上绷带小心地绑成一个蝴蝶结,她是不知道他在生气吗?就像林姨说的,拼命地把他朝着别的女人身上推,这么多天了,他问过林姨,她没有打听过一丝一毫关于裴允儿的事情,这个贺太太,当真大肚得可以!
舒梓乔敛了眸子,男人的眸光虽淡,却轻易看得出隐忍的怒意。他在怒什么呢?离婚吗?
“对不起,贺先生,关于离婚的事……”
话还没说完,便被贺一格冷冷的眼神给震了震,舒梓乔咽了咽唾沫,正欲接着说,却是听到林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梓乔,有个叫卓洲寒的人来找,你认识吗?”
葡萄藤的叶子缠缠绕绕地蔓延,小小的石桌上,摆放着清香四溢的茶水,林姨热情地倒着茶水:“卓先生,第一次来吧?自家的茶,可香呢,尝尝。”
“谢谢林姨。”卓洲寒拿起杯子轻轻地一抿,赞道,“的确是好茶。”
林姨的目光迅速扫了坐在一边的贺一格一眼,他的脸一如既往地黑,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比平时更黑。
又看了看目光不时绕在舒梓乔身上的卓洲寒,顿时了然了几分。
“卓先生是专程来找梓乔的吧?”林姨成功地看到贺一格的脸更黑了一分,推了推他的手,笑道,“既然卓先生是专程来的,那么一格,我们还是先给他们一个私人空间好好说说话。我看刚刚的药洒了,一格,你去重新熬一碗。”
“林姨,不用了……”
舒梓乔还未起身,手便被按住,卓洲寒的声音温润如玉:“你的脚伤成这样,还是好好休息的好。来,跟我说说郝姨的病情。”
“……”眼角的余光,是贺一格大步离开的背影,心尖的位置,不由一颤。
药房里,药草的味道弥漫,林姨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身旁站成树的姿态的男人,摇了摇头。
这是为哪般呢?不是不喜欢这个姑娘吗?不是不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不是非听着人家喊他“贺先生”吗?来了一个卓洲寒,脸黑成这样,不是吃醋是什么?
林姨清了清嗓子:“一格,我看那位卓洲寒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而且好像……对梓乔有点意思,你说是不是?如果不是喜欢梓乔,怎么会那么大老远地从C国跑过来,而且听说也是堂堂总裁……”
“对了一格,有没有发现人家站在一起也挺登对的。我说你啊,如果不喜欢人家,干脆就……咦,人呢?”不过就是起身捣鼓了一下药罐,怎么转头就没了影儿?
茶香袅袅,卓洲寒望着身侧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地找到了这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欣喜地见到了她,其实不过数日未见而已。
“林医生的医术精湛,郝姨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脚烫成这样……”
“都是皮外伤,没什么。”
卓洲寒笑了笑:“我没想到贺总也在,他不仅帮郝姨找医生,还陪着治疗……真是一位关心下属的好上级。毕竟,他该是个大忙人。”
“卓总忙碌的程度应该不在于我之下吧?”身后的声音淡淡传来,舒梓乔和卓洲寒均是一愣,愣神之间,贺一格已经走到了舒梓乔身侧。
“卓总这么忙,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关心郝姨;我身为梓乔的丈夫,做这些,再应该不过了。”
平静的语言,却像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舒梓乔愕然地瞪圆了眼睛,他在说什么呢?这段婚姻不是他说过不公开于世的吗?如果说在裴允儿面前是为了赌气,现在又是为何?
“脚伤成这样,隔十分钟就要换药。”贺一格蹲下身子,目光掠过舒梓乔发怔的脸,忽地打横抱起了她,“卓总,你先坐,我带梓乔去换个药。”
夜风微凉。
风轻轻吹动帘子的一角,便是倾泻而下的月光,A国的天空似乎更高远,星星也更亮,从睡着的位置看去的星空,也美丽惊人。
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博园,听李煜介绍说,这床的高度和角度都是经过精密测量的,无论坐着躺着都能看到最美的星星。
果然如此。
舒梓乔转了几次身,还是没睡着。
白天,在农家小院,他抱着她走进房间,看着她震撼的样子,冷嗤了一声:“这么不愿意卓洲寒知道这个事实?舒梓乔,我早对你说过,断了对卓洲寒的念想!你还真给自己找好备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