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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卧房里,莫如月靠在床沿上把玩着昨夜“盗来”的夜明珠,看着那柔和顺滑的光线闪闪地盈满整个厢房,思考着谁最有可能是那个柳木景的暗桩,狼、修云、胭脂……谁都有可能,却又都不可能,柳木原不是那种识人不准的昏君,柳木景却是牵羊的一把好手,他们之间的内斗,一刻也不曾停!

斗吧斗吧,坐山观虎斗这样的好事她很待见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柳木景会把珠子双手奉上?若说他想医好柳木原的眼睛,尼姑都要圆寂了!若按皇后所说他是为了博佳人一笑,那么……

这个皇后,到底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说实话,她倒宁愿来场夺珠恶斗,也不屑遭遇这样的乌龙,事情越是复杂,就越容易当局者迷。莫如月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混乱了。但她并没有太多的闲情理会这些阴谋阳谋,她只要她的目标明确就行!

五根葱白的手指渐渐合拢,光线被一点点收回,夜明珠被吞入手心,继而化成粉末倾斜而出……

莫如月包好珠粉放进小匣子,内力她没有,但化珠为粉的手段有很多种,而用药——是她的强项。

起身拿出医书翻了翻,确保药方完备之后,莫如月才放下一颗心,躺在藤椅上看月亮。其实昨天晚上是有星星的,而且那颗星星很明亮,莫如月刚看到的时候差点把它当成飞机。柳木景喜欢看星星,而她喜欢看月亮,她看月亮是为了安抚心神,柳木景看星空的话就是—心怀天下!

一个野心勃勃而又温润如玉的男人,比柳木原这头孤狼无疑更为危险。

那么她,究竟该不该打破这样的平衡?

这一刻,莫如月犹疑了。

解开了柳木原这个束缚,柳木景的爆发能力不可小觑,九州必然很快就会被翻洗一遍,而重新洗牌后的九州,也许就不再是乱世这么简单了!如果是珈蓝王朝一边压倒式的格局,那望月必然首当其冲,更何况现在莫如枫还处在昏睡时期,她必须为其寻得救护……

想得有些烦,莫如月闭上眼睛给自己做按摩,这些烦人的事先放下再说,她能不能杀到柳木原还是个未知数!这个男人,比她以往所有的猎物都要棘手。

窗外夜风徐徐,树枝沙沙,白月如盘照彻九州,天下间一片银色辽阔而旷远。然而,在这样的宁静到底潜伏着多少冷锐杀机?而这样的平静,又能支撑多久?

快了吧,期待已久,抗拒已久的乱世,已然在那一阵阵号角中拉开了序幕……

阵阵轰雷的战鼓声扑入耳际,漫天的喊杀声撼天动地,兵刃交接的风沙张扬狂舞,猩红色的鲜血照彻天际艳比晚霞……莫如月睁开眼,一波波恢弘浩荡的琴音自远方传来,引人进入无限遐思,在那片动荡的天地中,战争显得不是那么残酷,却是那么激烈雄壮,雄壮到令人激情无限兽血沸腾!

尚武的国度,原来是没有穷兵黩武自知的。对于豺狼虎豹来说,战争是建功立业的最佳契机,即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也是一种神圣的悲壮!

只是为何这琴音中,还隐含着一种游离天际的孤独茕殇?

莫如月随乐扣了几下椅子,继而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根白玉笛子,走到窗前弹指吹了起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然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不是么?!如果注定要血染江山,就让这场以鲜血作为洗礼的九州大统来得更激烈吧!世事已如此多艰,山河已如此疮痍,与其碌碌勉守这样的困境,不如放手一搏拼杀天地,欲火才会涅槃不是么?

莫如月从不以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没有秦炎烙那种心怀苍生的英雄情结,她不是小人,但她是女人,而女人从来就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除此之外只剩冷眼。所以,她对战争没有那么多的抗拒,相反她认为这是一种极端的挑战,因而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的冒险精神甚至凌越在整个珈蓝王朝之上。

清狂豪放的笛声远远回应着萧杀孤绝的琴音,有种蔑视天下雄霸九州的尖锐气魄,引得树梢的夜莺都颤动不已,鸟雀纷纷不安于室拍翅纷飞。

柳木原指尖微顿,抬头朝笛声来处看了看,暗淡无光的眼底窸窣闪过一道电光。精致如白璧的脸庞上浅浅地皱起一个梨涡,比世上最纯粹的水晶还要清雅,没有人看到这个浅笑,这个已不再冰冷如霜孤傲清绝的浅浅笑容。

薄薄的浮云飘荡而过,九天之上的皎洁明月褪去了寒凉的冷光,渐渐沾染上一缕缕凡世的尘烟,月色不再凝霜。

七月流火,不快不慢,莫如月当正在期限之日医好了青山的双眼,这一点倒叫胭脂不得不对其另眼相待,修云亦是欣慰有加——殿下多年的眼盲,终于可以彻底根治了!

一圈圈拆下缠眼的纱布,青山有些紧张地抓住莫如月的手:“真的,好了吗?”

“怎么,你不信我?”莫如月停下戏问,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当然不是——”青山放下手,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稚子般软言轻声,“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不是,在我眼睛好了之后,你又要赶我……走?

那我宁愿它永远也好不了。

“青山,”事实证明,莫如月就是这么一个铁血冰心的蛇蝎女人,“你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那边的事不会出问题?”

“反正我今天就要动身了,你又何必这样挂心?”青山忽然来了脾气,伸手蛮横地扯下纱布,睁开眼却发现光线刺眼得厉害,眼角不由得浸出一些水雾。忽然眼皮一凉,一双手敷了上来,眼睛顿时舒服许多。

莫如月轻柔地给他做着眼部按摩,凑近耳际温和道:“听话。”

青山顿时就没了脾气,乖顺地坐着任由她摆弄,对于莫如月的温柔他真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如月。”青山低唤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嗯?”

“如月……”

“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白——痴!

如月,你是否……有一些喜欢我?

别说没有……那样的话,我会心痛到死掉……

“你睁开眼试试?”莫如月在他眼皮上抹了最后一层药膏,急于知道情况如何,她能担保他可以复明,但是视力会不会受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青山腾地睁开眼,瞳孔一缩,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怎么样?”莫如月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担忧。

“两个……”青山有些痛苦又有些兴奋地开口,“有两个如月……”

“咣——”莫如月的某根弦脆弱地断了,神情微微僵硬,“真的?怎么会这样?!”

“哈哈,骗你的。”青山阴谋得逞奸笑一声,让你白眼狼喂不饱,让你欺负我!“傻瓜!”

鲜少被捉弄的莫如月闻言顿时气急攻心,然而正欲发作的怒气却骤然被那句“傻瓜!”清了个干净。青山……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改变她吧?

“如月,”青山眼里盛满认真,灼伤过的眸子比之前更为神采奕奕,亮得人心里发虚,“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推开我!”

发脾气的青山,耍小性子的青山,悲怆的青山,冷漠的青山,飞蛾扑火孤注一掷的青山……她都可以虚与委蛇,唯独——这样认真的青山,让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叩叩叩!叩叩叩!”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莫如月落荒而逃走去开门,却被青山一把拉住,异常执着:“答应我!”

莫如月顿足,目光变得有些游离,然而不等她开口,门便被啪的一声推开,胭脂急促跑进来拉起她就走:“快走!公主殿下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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