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将军府中,寒光透过菱格窗洒在室内。
慕如烈焦急地在书房中不停踱步。
究竟是什么人劫持了颜儿?
莫非是因颜儿以往的性子,城中百姓积怨以深伺机报复,可是他不在武威的那段时间中颜儿反倒是好好的,如今他回到城中,颜儿还亲自迎接,既然能算计地如此严密也不会不看时机。
会不会是……
慕如烈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眸中惊惧愤怒渐深,半刻后他又皱眉摇摇头。
不可能,若是如此他不可能有时间分心来做这件事。
“将军,程怀求见!”
“进来!”
程怀半跪在书房中强自按压住心中的焦急不安秉道。
“跟踪可疑马车的士兵到了城外就失去了消息,那伙人的行踪好似被刻意抹掉一般,竟查不到半分!”
“什么!”
慕如烈大喝一声,面对敌军围剿时他都没有这般惊慌,杀伐决断从不犹豫,可是颜儿是他最疼爱的嫡女,叫他如何放心地下。
“传令下去,立刻备马出城!”
片刻思索后,慕如烈决定亲自出城寻找慕颜,他的女儿他要自己找!
武威郊外的旷野中,冷冽寒风吹倒枯草,女孩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长袖在风中飞舞。
慕颜抬手将碎发掠到耳后,裹紧身上的衣服,今日只是吃过早饭便出了门,一日没有吃东西此时腹中空空,郊外比城中还要冷几分。
她抬眼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清冷月光下,她面前是少年熟悉的脸庞,总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心中一个可笑的念头划过,难道竟是前世的谁来了么?
寒冷冻得她面颊僵硬,说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真的是江慕么?为什么叫我阿芜?还有你怎么会说话了?那些黑衣人呢?”
一连串的疑问,问的江慕有些发愣,一时不知道先回答那个是好。
夜色掩盖,江慕微微庆幸没有人注意到他泛红的脸颊,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时,他尚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如今伴随着声音回来的还有他之前的记忆,他知道他是江慕,但又知道他不是。
只是心中对于眼前这个瘦小而坚强的女孩却不曾改变半分。
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决定先瞒着她。
“我,”
他迟疑出声,好似在组织语言般,微微皱眉侧头想了片刻才道:“那次你从昏迷中醒来在军帐中听你说的,你叫阿芜,我就记下了。”
“方才他们追我出去,有个哥哥突然出现救了我,将黑衣人都杀了,我就过来找你了。”
慕颜看着能说话的江慕有些新奇,听他提到军帐,想了想该是初来从悬崖回来之时,她心中郁结迷迷糊糊说的,没想到他竟然记下了。
“哥哥?在哪里?”
慕颜出声疑惑问道,转头四下看看周围空荡荡的场地,没有半点人烟,怎么会突然有人来,还一次解决了那么多的高手?
江慕面色有些窘迫,不知道给如何解释,他方才遇见的那个人,还有他脑海中失而复得的记忆,所以在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决定先闭口不提。
“在那里!哎呦,怎么好好地突然起火了!”
“可不是么,赶快赶快,火大了再烧着了村子!”
憨厚汉子们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顺着风吹到慕颜他们两人的耳朵中,两人相视一眼,便顺着那人声处寻去。
荒野野草横生,夜色下看不分明,慕颜人小手短腿短,走着便有些东倒西歪,本是在她身后的江慕见状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却不同往常般直接拦着她的腰。
只是这些细节两人都没有在意。
两人一路相携向着他们逃离的那间已经燃起烈烈大火的民舍走去。
果不其然,大火周围不少的村民模样的人不停向着燃烧的房舍泼水灭火。
慕颜心中一喜,有人而且还有水说明这里本就离着村舍不远,夜色深沉看不清周围环境,她便误以为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荒野,现在一想便了然,难怪那时候还奇怪怎么会有屋舍。
离得近了,有两个眼尖的村民看见他们,便惊奇叫道。
“呀,怎么有两个奶娃娃!”
火势灭的差不多了,众人一听都转了视线,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正好看见两个孩子颤巍巍地站在不远处。
一个面貌憨厚的汉子跑到他们面前,弯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娃,大半夜怎么到这里了?”
慕颜将两人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只是略去她的身份不提,心想“慕家大娘子”这个名号在武威城中那般恶劣,难保着附近的村庄没有传言。
汉子怜悯地看着他们,眸中闪过一丝难色,在确定问道:“是不是明日你们进城就能找到父母?”
慕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汉子好似下定决心般,一咬牙道:“你们先跟我回去,明日我在送你们进城。”
慕颜和江慕跟着汉子回到村庄中,因为突然的大火,又是在村子旁,村子里的汉子都敢去救火了,是以半夜还未曾熄灯。
门口有犬吠声,汉子低声呵斥住了门口的见到生人狂叫的小狗,便领着慕颜和江慕进了屋子。
“孩子他爹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喜道。
慕颜和江慕站在屋子里,这是一件茅草屋子屋内几乎没什么值钱东西,可以看出来的确不富裕,甚至有些清贫。
一个包着头巾的二十来岁的女人走了出来,看着汉子身旁的两个孩子,一惊接着有些害怕气恼地将汉子拽到一侧小声低语。
慕颜竖着耳朵竟还是听到了。
“你是不是傻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带两张嘴回来!”
“这不是看娃可怜,再说明天我就送他们进城。”
“你!气死我算了!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要留下来就去柴房睡!”
这分明不是受听的话,慕颜却并不生气,在古代吃饱饭在升斗小民眼中有时真的是奢望,尤其是在边关小镇正值战争之际,活活饿死都是难免的。
想着只要能将他们送回城中便好。
妇人回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挥开帘子进屋去了。
汉子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过里看着两人,有些歉意地憨厚笑笑:“娃娃,明天一早就送你们进城,今天就委屈你们了。”
慕颜笑笑摇摇头。
贫民百姓家中的柴房自然比不上将军府的,即便一个柴房也能顶普通人家主屋大小,眼前的柴房狭小闭塞,泥坯的墙面是烟熏地灰迹,汉子将干燥的稻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回头歉意地看着两人挠挠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慕颜笑笑道:“谢谢伯伯,我们在这里就很好。”
汉子眼中有些尴尬和讶异,他虽只是乡野农夫,但对于城中权贵也是知道一两分的,平常人家哪能穿得起绸缎衣裳,而他面前的两个小娃娃衣着不凡,可见定是富贵人家,是以他才冒险将他们接到家中,明日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
只是他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可以受这样的苦,定是家教良好的富贵人家。
自己的这种心思也是因生计所迫,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不由心中有些愧疚地尴尬笑笑。
待汉子出门后,慕颜面上佯装的沉稳端庄的神情垮了下来,一天一夜连跑带饿的,又因为过度地思考头脑一阵生疼,生死一瞬她撑过来,现下没了危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真正感觉到不适。
两人靠在干燥洁净的稻草上,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来。
背后稻草微微刺着背脊有些发痒,但并不十分难受,反而因前世她贵为昭国长公主,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华从没有在这种地方驻足过,现在劫后余生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这柴房撒风漏气地,慕颜只觉得周身冰冷,下意识向身侧靠靠,江慕却不像以往顺势搂住她,或者直接不动,竟然向后缩了缩。
慕颜闭着眼睛不疑有他,再靠了靠,他又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