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听着心中颤了一下，脸色蓦地刷白，她垂下眉眼，勉强笑笑问道：“怎么会这么问？”
高澈见她神情异样，心中不由疑惑，舞阳公主只是自己的一个无名的庶妹，从未出过昭宫的大门，这个远在凉州只有六岁的将军千金怎会知晓？
“不过是听府中的婢女们闲话中提及你说过‘舞阳公主’心中未免有些好奇罢了。”
慕颜掩饰住心中对舞阳的厌恶，抬眸对高澈笑道：“我不过是看《昭国书》的时候翻到的，可能觉得舞阳这两个字听着十分好听，就记下来了，婢子们胡说还请你莫要见怪才是。”
“哦，”高澈听闻心知多半是托词但一个六岁女童竟能看《昭国书》未免令他有些惊讶。
“你竟然看《昭国书》？”
慕颜听闻杏眸微转，“怎么，你不相信？我可是识字的！而且，我还会写呢！”
“哦，”高澈眸中多了些兴味，看着眼前娇俏女童笑道：“不妨写来看看。”
“锦儿，拿笔墨和帛卷来。”
“大娘子，”锦儿在她身侧屈了屈膝轻声犹豫问道：“当真要写字么？”家中从未请过启蒙师父，大娘子难道又是闹脾气了？
“无妨，你且不取来就是。”慕颜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锦儿屈膝应了声“诺”不一会便取来了朱漆托盘，摆在案几的一侧。
慕颜从中取过一只狼毫笔，在磨好的砚台中蘸了蘸，像模像样地提笔悬在丝帛之上，高澈含笑看着慕颜。
慕颜深吸一口气，提笔落下，笔尖触及到丝帛的一瞬几乎控制不住，双手也无甚力气，慕颜咬牙，最终只得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高澈不由失笑：“这莫不是‘慕颜’二字？”
慕颜不由脸色微红，捂了捂脸道：“算了算了，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写好！锦儿，还不快收走。”好丢人啊，当年她就算是不学无术，可起码的字还是会写的，如今手竟然不听使唤，真的好丢人啊。
高澈看着女孩羞赧的慕颜高澈微微一笑，冲着就要来收东西的锦儿，“慢着，”
转眸看向慕颜笑道：“看着应该这样写。”
慕颜放下手，看着眼前的少年，广袖白衣笑容温和，执笔在丝帛上轻轻游动，片刻两个字跃然之上。
“这就是你的名字‘慕颜’。”高澈抬眸看着凑过来的女孩笑道。
慕颜看着帛卷上的“慕颜”二字苍劲有力又潇洒恣意，飞扬的笔法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是了，这是阿兄的拿手的飞云书，只是这时写来多了些少年意气和青涩，而前世阿兄写来倒是有沉稳和隐忍的刚力。
“慕颜……”
慕颜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心中暗自发誓，她今生一定要练好书法，不让阿兄小瞧了去！
抬头看看高澈笑道：“我记下啦！”
笑得眼儿弯弯的女孩，高澈竟然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方抬手又想到自己只是陌生的客人，这样未免太过亲昵了些，伸出的手在空中转个弯儿，落在了茶盏之上。
同时对于自己心中泛起的这个想法有些讶然，看看手中的茶盏，是了方才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会吃未经检验的食物，同时也不会和陌生人太过亲近，今日真是太过反常了。
“大娘子。”锦儿将案几上的笔墨收回，回到慕颜身侧屈了屈膝道：“大夫人那边请大娘子过去一趟。”
“阿娘找我何事？”
“不知，是大夫人身边的夏姑姑来知会的。”
慕颜点点头，有些歉意地看向高澈，后者心领神会，笑道：“既然大娘子有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站起身看着比自己挨了许多的慕颜笑道：“今日的清茶很好。”
慕颜瞬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目送着高澈离去。
“走吧，我们去看阿娘。”
慕颜因和阿兄交谈而心中欢愉，语调也轻轻上扬着，令锦儿不由也心中开怀。
“诺。”
凉州天气寒凉，今日云脚密布，似乎要下起雨来，慕颜站在如絮园门外看着心中竟然多了些忐忑。
“哎呀，我当是那个探头探脑的窥视大夫人呢，原是大娘子啊，还不快进来。”姑姑从房中转出见着慕颜一喜笑道。
慕颜笑着唤了声“夏姑姑”便敛裾进了房门。
隔着内室的珠帘，慕颜看见大夫人抱着会中的儿子，浅笑轻柔唱着柔软的曲子，仔细听来好像是那日大夫人生产时她脑海中蹦出的曲子，忽的生出一种排斥，有些不敢上前。
“阿颜,”
屋子里的大夫人见着慕颜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快来，看看你弟弟。”
“恩，”慕颜点点头，脸上露出喜色转身进内室，轻轻走到大夫人面前低声唤道，“阿娘。”唯恐惊吓到怀中的婴儿。
小小的婴儿在襁褓中嘟着嘴吮着手指，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竟然咯咯笑了，想起镜子里自己的容貌，这么说来竟然真有几分相似。
慕颜惊讶道，“真的漂亮多了，不像小猴子了。”
大夫人抬眸看向慕颜笑笑道：“当然了，你看你弟弟很喜欢你呢。”
慕颜笑笑点点头，跪坐在榻边，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柔软弱小的小手竟然伸到了她面前，她伸出手，小婴儿咯咯笑着抓住她的一根手指，柔嫩的小手仿佛棉花般柔软。
慕颜看着心中不由软了下来。
“那日，真是要谢谢阿颜呢，阿娘若不是你，恐怕……”大夫人看着儿子和女儿心中泛起怜爱，想到那日的惊险，不由后怕凄然道。
“阿娘，快别这么说，”慕颜坐到大夫人身旁，将头靠着她的肩膀撒娇道：“阿颜也想一直在阿娘身边。”
“你啊。”大夫人看着娇俏的女儿不由笑道：“其实，阿娘那日想了很多，阿娘觉得你长大了，懂事了，甚至有自己的主意了。”
慕颜抬头望着大夫人，见她笑笑道：“可是，只要有你爹爹，有你，还有你弟弟我们就是幸福的一家子，你说是么？”
慕颜笑着点点头，是啊，虽然不知道阿娘对于府中那些暗潮涌动知道多少，但是爹爹和阿娘是真心疼爱她的，想着不由在心中暗暗发誓，她要守护好这个家。
“阿颜你是个好孩子，明日爹爹就要凯旋归来，阿娘还在坐月子，不等亲自相迎，你是咱们慕家的嫡长女能替为娘去迎接你爹爹么？”
慕颜听着眼睛一亮直身子道：“爹爹要回来了么！”
声音大了些，襁褓中的小婴儿转眸盯着她，慕颜下意识低了声音，羞赧地吐吐舌头，小婴儿又咯咯笑起来。
“你啊。”大夫人笑着摇摇头，“从前还和你爹爹横眉冷对的，出去一趟到时和睦不少。”
“哎呀，”慕颜噘嘴，“阿娘你方才都说我长大了不是，自然是懂事儿啦。”
大夫人笑笑道：“当然懂事了，以前那种烧人家铺子的事可是不能再做了。”
慕颜心中惊了惊，难怪她初来时武威城中人见了她比见鬼跑的还快。
唯恐大夫人在说什么从前的事情，她应接不上，于是忙将话题转移到弟弟身上。
大夫人也不再揪着话头不放，只当是女儿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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