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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宇文修裔静立在纪千黛身后,看着女子由刚开始的坚忍冷定变得淡然,最终肩膀微微耸动起来,想是哭泣了起来。他眉宇间一抹不易察觉的狠厉闪过,上前从后拥住她,“小黛,怎么了?”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幽幽的香气扑入鼻中,耳边是女子强自镇定的话语,“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那个蒙面的人,身形如此熟悉,定是南镜渊无疑,他不愿以真面目见人,终究只落得天涯两方。

忽地有一种预感,这就是两人最后的一面,今后……

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紫衣女子忽地泪流满面。

宇文修裔收紧了手臂,将她横抱起,回到了营帐。

这一日一夜,他都没有再见过她,纪千黛独自缩在一座营帐中,双臂抱着膝,不吃不喝。

宇文修裔忙着视察军营和拟定接下来的作战方针,更是没有时间去找她。青璃已走,影儿不在身旁,碧儿留在长宁宫中,纪千黛忽地感到十分孤独。天大地大,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好在,这一战,马上就到来了。

那一个凌晨,宇文修裔身披战甲,如同战神一般向兵士们宣战,纪千黛骑在马上,心潮澎湃,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帮助谁取得天下的意念却仍旧十分强烈,她一直在帮着宇文修裔,就连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

哥哥,这一战之后,我就要走了,之后你的生命中,一定要再有一个女子出现,不然,你空荡荡的心,一定会痛得很……她在身后看着宇文修裔颀长的身影,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容。

不过在走之前,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在此之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宇文修裔定会是那最完美的君主,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一天与梅雅文、赫之寻在战场上见。

宇文修裔驱马前行,她迤逦在后,虽然距离很长,那几道灼热的目光却仍旧能清晰的感到。一时间她有些不敢抬起头来。

宇文修裔目光闪烁,回身将纪千黛的马儿引到自己身旁,淡笑,“小黛,看到了么,若是这一战终了,大半的土地都会被牢牢的控制在我轩辕国手中了。”

纪千黛抬头看着她的兄长,那人俊美的脸上满是睥睨天下的傲气。她忽地一下觉得充满了力量。

头微微扬起,傲视着对面的军队,那是清渊国和水澜国所有的精锐部队,很多人都认得她,若不是之寻曾经对将军们提过纪千黛被宇文修裔控制的事情,那些人一定会投鼠忌器,不敢伤害她。

这一来,对宇文修裔的憎恨,就又增加了一个级别。

“兵士们!”之寻转身,举剑高呼,“轩辕国的侵略者已经侵略了两个国家!为了维护我们的安宁!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自己!抗战至死!将侵略者赶出边境!”

“抗战至死!抗战至死!”

之寻满意的一笑,冷冽的看着对面,在这前一天,他和雅文已经与到战的诸位将军谈过,宇文修裔公然掳走潇涵长公主,是对水澜国天大的污辱,为了夺回公主,定要将轩辕国的铁骑打的片甲不留!

雅文低头一笑,忽地仰起头,声音清亮的喝道,“战士们!在明日的太阳初升时,这里将会血流成河!轩辕国的侵略者除了留下他们的尸体,什么都不能带走!”

“驱逐侵略者!”

听得对面的兵士们喊声惊天,宇文修裔却是冷然一笑,悠闲的坐在马上,对着纪千黛说道,“只有莽夫才会做这样的蠢事,我轩辕国的精锐,就算不去动员,也不会差了。”

纪千黛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军容整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嗜血的杀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待会儿开始的时候,跟在我的身边。”宇文修裔轻声叮嘱道,“答应我。”

纪千黛点点头,“哥哥,我会为你铲除异己。”

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许多年以后,纪千黛回想起这一幕时,都会发自内心的颤抖,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那生杀予夺,在战争中如此淋漓尽致,那所谓的仁善和美好,在这残酷中如此脆弱。

正因如此,她才决定了终生不再使用武功,为了她之前所造的孽,来偿还一些。

那时他已然不在她身边,说这些话,未免已经晚了些。

仰头对天长叹,那星星的雨滴,是神的眼泪,生灵涂炭,烽烟四起,那无尽连绵的大陆上,是万里血泊。

她机械的用手中银丝割着围上来的人头颅,看那些头颅冲天飞起,血一蓬蓬的绽放,在身体内部的嗜血因子竟然蠢蠢欲动,让她黛色的眼眸,都蒙上了一层红色,那紫罗兰般的眸子迷离而冷艳,白皙的双手每每一绽放,就会取走一片人的生命。

好像专司惩戒死亡的神明一般。

她从未见过满身鲜血的之寻与雅文,那两人的神色镇定而疯狂,似乎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轩辕国驱逐出去!

她就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出神。

直到长刀横劈而来。

她轻呼一声,腰中软剑正待出鞘,却被那呼啸而来的箭逼得放弃了手上的动作,徒劳的双臂举在脸前,却感到腰上一紧,整个人已被带离了马儿,悬在半空。

不用看她就已知道,那熟悉的气味,当是南镜渊无疑。

战乱中的宇文修裔已然看到了南镜渊带她离去,脸色一沉,已然念起了一段话。

纪千黛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响,似乎眼前的人就是她最大的敌人,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定要等到她脱离了战场,脱离了险境,才能亲手将他格杀!

南镜渊揽着她,提着一口真气,长袖卷出,将那些激射而来的箭矢击飞,不多时就已穿过了两个军队的上空。

这已是离冰影城不远的地方,远远的是山脉连绵,而那条山脉,叫做灵犀山。

她迷离的意识,忽然间有些清晰起来。

这里就是,前世她与南镜渊生离的地方,已深深植于她的意识中,即使洪荒变幻,岁月湮及,也绝不会忘记。

纪千黛下意识的抱紧南镜渊的颈部,闷闷的叫了一声,“渊。”

南镜渊轻声道,“小黛,你还好么?”

她在他怀中点点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幻象,是她从悬崖上坠落,而南镜渊就在她的面前缓缓倒地。

她感到那剧烈的疼痛,似是将身体都撕扯成了两半,她无奈的站在虚空中,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焦急的几乎发疯。

“不!”她抱着头大喊,声音凄厉。

“小黛?!”南镜渊不知所措,她脑后的第二枚金针,已然渗出了汩汩鲜血,他不敢大意的去封住她的穴道或是击昏她,生怕会有什么后遗症。

纪千黛抱着头,泪流满面,拼命的摇着头,那第二枚金针,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忽地蹦了出来,跳落在了草地上。

南镜渊迅速的从衣衫中掏出薛允文给的药物,涂在她的脑后,可是这一次,血流不止的女子却并没有昏倒,她抬起头,眼神狠厉的看着他。

南镜渊猛地一惊,宇文修裔,莫不是对小黛下了什么蛊虫?!

那一日的清晨,他已然在她的血脉中下了连心的蛊虫,她所有的意识,都会被他操控,既然他得不到,那么所有人都不要想得到!

纪千黛缓缓站起来,手中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南镜渊试探的唤道,“小黛?”

纪千黛仰起头,面色痛苦,长长的睫毛在剧烈的颤动,而手却不由自主的抬起,直指向南镜渊!

那人不敢伤及她,左闪右避,拼命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小黛!你怎么了?!”而那个紫衣的女子,却始终没有回应。

就在这茫茫旷野中,两人一人蓝衣,一人紫衣,本是至死不渝的爱侣,却偏偏要斗到你死我活!

纪千黛表情漠然,手中的银线配着腰中的软剑,将南镜渊逼得节节后退。

眼看呼唤不起作用,南镜渊只得奔入了山内,这遮雁山到了夏季,草木茂盛,也许可以借助树木的遮蔽,离开她的视线,从身后将她劈倒!

无奈纪千黛的软剑就如同开路的利器一般,几次几乎削到南镜渊,她好似拼了命,定要让南镜渊死去不可。

他只得避着她,一路向山内撤退。

就这样,南镜渊避着她,而纪千黛就算体力再好,在这种时候,也不能一直追着他不放,她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南镜渊此时已经狼狈不堪,蓝衣上满是树枝划开的口子,看到纪千黛停了下来,他也一刻不敢放松,生怕她接下来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离镜宫主最得意的就是轻功,可是在这深山之中,除非在树巅借力行走,不然就完全没有办法迅速逃开,不过在树巅行走,就好比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眼前,以纪千黛的武功,绝不可能让他安然离去。

南镜渊静了下来,暗地一想,这前方,就是通往凤凰宫的道路了……

凤凰宫?

那些珍惜草药都在凤凰宫中,而最重要的是,薛允文和阿妍,都在凤凰宫!

当初他们为了保证薛允文和阿妍的安全,将他们转到了位于月牙谷中的凤凰宫,待到战事一完结,就会离开带着纪千黛回到凤凰宫来请薛允文医治,而现在,情况虽然还是带着纪千黛来找允文医治,却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他是被追杀而去的啊……

纪千黛抬头看了看天象,这一路追来,竟然已到了晚上。

冰冷的双眸注意到了林中奔过的野兔,一个纵身,就已将那畜生擒了过来,麻利的开膛破肚,燃起篝火,将野兔烤了起来。

南镜渊吃了一惊,小黛竟然会自己烤东西……

殊不知,当初纪千黛接受特工训练的时候,有一项很重要的课程就是野外求生,而在这课程中,教练会教给她擒捕各种动物的方法,而有些时候,那些动物只是为了果腹,不过若是想为野外艰难的生活留得更多的美好,就要自己学会烹饪。

纪千黛当年就为了烤好一只野鸡,整整练了一个星期,现在自然是熟练得很。

而她却忘了,野鸡和野兔,始终是不一样的……

南镜渊惊讶了不足一刻,就已被那糊了的气味召回了神志。

他不由得一笑,上前就要将那只考糊了的野兔接过来。

而纪千黛看到他过来,忽地站起,手中的软剑横在身前。

南镜渊连忙摆手苦笑,指了指她手中的野兔。

她皱了皱眉,这东西怎么能吃?于是她扔给了南镜渊。

他修长的手指将它穿在一根树枝上,同样在篝火上点起,同时从山中采集了不少草药和果子,向着纪千黛展示了一下,就将其汁液洒在了烧烤的野兔上。

立刻,扑鼻的香味蔓延开来。

纪千黛明亮的眼睛忽然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同样的野兔,在她的手中就如此可怕,在南镜渊的手中才是真正变成了美味。

南镜渊一笑,来回翻转着那野兔。

很久之后纪千黛才知道,南镜渊离开水澜国之后,曾经流浪过很长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学会了很多做菜的手艺,而对野味的烹饪,更是得心应手。但那时她已忘了对他的手艺赞叹,而是紧紧的抱住他,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当时不杀了她?

不多时,野兔已经烹饪完毕,南镜渊将一只后腿轻轻撕下来,递给纪千黛。

女子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过了那野兔腿。

才尝了一口,明眸蓦的睁大,“渊,当真好吃。”

南镜渊愣了一下,“小黛,你好些了么?”纪千黛竟会认出他来?

纪千黛诧异的望着他,“什么意思,我……”话没说完,脸色一变,手紧紧的捂住后脑,南镜渊连忙奔过来,将她的手拿开。

那两个细小的伤口中,沥沥的流出了鲜血,痛的女子脸色惨白。

南镜渊这才明白,原来纪千黛意识迷离的时候,脑后的伤口就会麻痹,而当她意识一旦清晰,她脑后的伤口就会崩裂,若是如此下去,到不得凤凰宫,她就会颅内血液流尽而死!

“药,在我的衣内。”纪千黛咬着牙,艰难的说道,双手都已无力。

南镜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右手迅速的探入她的衣内寻找着药物。

夏季的衣裳都是薄薄的丝质衣料,这一探入,就似乎点着了火。

南镜渊脸色忽然红了起来,他强自克制着将药取出,涂在了纪千黛的脑后。

怀中的女子大口的喘着气,以此减缓脑后的疼痛,而那平时可以控制住伤口的药,却在此时失去了效用。

纪千黛痛的几乎昏死过去,痛苦之中,她将手臂送入了口中,狠狠的咬住了肌肤。嫣红的血滴落下来,和着篝火,说不出的妖艳,南镜渊心中大恸,默不作声的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口,随后换上了自己的手臂。

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好像身体上所有的肌肤都在叫嚣着要离开,让南镜渊都在刹那间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一只手却仍旧在为她涂着药膏。

纪千黛强忍片刻,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南镜渊暂时松了口气,手臂从她口中拿出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

此时虽是深山之中,却已然到了夏季,气候炎热,他却什么都顾不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将篝火扑灭,抱着她就向凤凰宫的方向赶去。

小黛,再忍一忍,到了凤凰宫,万事就都解决了!就在南镜渊与纪千黛奔赴凤凰宫时,战事已经惨烈到了极点。

这一役,在史书上被称作,平疆之战,其时三国国君都在战场上,殊死搏斗,宇文修裔所有的精锐都投入到了这场战役中,轩辕国的步兵本就精锐,这一战处于平原,原本是毫无悬念的,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小批人马完全颠覆。

当鲜血染遍平原时,朝阳又一次的从天边升起,慕容瑾站在悬崖上向下望去,血流成河。

数不尽的尸体横在平原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场宏大而诡异的祭祀般。

她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似是被这惨烈的景象刺痛了眼眸。

在她的身后,是来自江湖的数百位好手,冷眼看着这场战役已然很久。

“夫人,宇文修裔很是英勇,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丝疲态。”放下千里镜,吴先生蹙起花白的眉毛叹道。

慕容瑾微微颔首,“擒贼先擒王,将宇文修裔擒住了,之后自然好办。”她顿了顿,“青璃。”

俊秀的青年自后走了上来,“主子。”

“将宇文修裔擒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身边会有青羽,你下的去手么?”慕容瑾笑意盈盈,眼中却满是询问。

青璃单膝跪地,“主子请放心,青璃定不辱使命!”

慕容瑾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像是抚着自己的孩子,“青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青璃摇摇头,“主子,青璃的命都是您的。”

她满意的点点头,对着身后的江湖人士道,“诸位朋友,这一战就是决定战况的时候了,妾身不才,不能领军,这个责任,还是交给叶道长的好。”慕容瑾虽然语气温和,却完全没有一点柔弱的样子。“诸位,在入江湖盟时就已发下誓言,定要阻止这场侵略,宇文修裔野心颇大,难免会东山再起,所以……”她神秘的笑了笑,“妾身想,水澜国的陛下是明君的最佳人选。”

吴老先生在旁怔了一下,这与江湖盟要讨伐侵略者的原则彻底违背……时间却不允许他再去多想,慕容瑾朝他点点头,“吴先生,请你接管接下来的安排,妾身先去探一探路了!”话音未落,慕容瑾跃下了悬崖!

堇袍在风中飞舞,手中一根弯月杖在朝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竟是飘飘然的落下了悬崖!

慕容瑾默念秘法,手中之杖到处,立刻会有昏倒的兵士,成片的倒地。

吴先生振臂,“冲啊!”

在朝阳的沐浴下,江湖盟终于加入了这一场战役。

宇文修裔远远的看到了慕容瑾,眼中一抹狠色闪过,驱马向她奔去。

“陛下!小心!”一旁的青羽还在招架着攻击者,看到宇文修裔离开,焦急的高呼。

而这声音,在漫天的喊杀声中,却是格外微弱。

堇衣女子看到了宇文修裔,他银黑两色的军装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张俊美而张狂的脸上满是杀气。

她手杖一挥,人已向后移了数杖,青璃已趁机追了上来。

“主子小心!”青璃赶来将慕容瑾掩在身后,腰中的玉笛低垂,向宇文修裔行了一礼。

“陛下,感谢多年以来您的栽培,青璃没齿难忘。”

宇文修裔危险的眯起了眼眸,“青璃,你背叛了我?!”

青璃不再多说,玉笛横在胸前,“各为其主,陛下,青璃冒犯了!”

九天玄冰曲,由笛中倏然传出。

宇文修裔眼眸雪亮,自马上翻身下来,手中的长剑舞成一圈,层层逼近青璃。

慕容瑾凤目一转,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强自杀敌的赫之寻,他捧着心口,显得十分痛苦,身旁的将领围成一圈,请求之寻回去,他却执拗的不肯听从,手中长剑一转,手臂一抖,几乎摔落,慕容瑾惊呼一声,就要扑过去,却感到身子一轻,人已被带起,又回到了那悬崖之上!

“若不是守在这里,是否你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真相?”听得身后那低沉的声音,慕容瑾身子一颤,缓缓的转过身来。

天山月宫主一身月白色的衫子,站在她身后,面色沉静。

慕容瑾向后退了两步,无尘……

月宫主,上前一步拉住她,“时间紧迫,你告诉我,黛枫究竟是谁的孩子?!”

慕容瑾眼中蓦的盈满了泪水,她声音颤抖着道,“是,是你的啊!”

月宫主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却是掩不住的喜悦,“阿瑾,你没有骗我?!小黛和枫儿,是我们的孩子?!”

一向镇定的女子再也忍不住,投入他怀抱痛哭了起来。这些年来她一人经历了多少事情,谁又可能明白?

月宫主抚着她的长发,猛地从惊喜中醒了过来,“阿瑾,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枫儿带来!”话音未落,人已像离弦的箭一般射向了人群。

宇文修裔一边与青璃纠缠一边抬头望去,“师父!”

月宫主却是充耳不闻,抢到之寻身边,伸臂将他揽起,“别动!本宫带你去见你娘亲!”

之寻的心口疼痛的厉害,脸色惨白,看得他一眼,知道他是天山的月宫主,也知道母亲就在悬崖上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宇文修裔脸色阴沉,眼睁睁的看着月宫主带着赫之寻离开战场。

青璃寻到了一个空隙,立刻挑了进去,一边高声道,“陛下,决不能分神留给对手机会啊!”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玉笛已然重重的点在了他腰畔的穴位上!

宇文修裔只感到一阵酥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来,青羽此时刚刚赶到,看到软倒在地的宇文修裔和剑拔弩张的青璃,不由得一惊,“师弟,你疯了么?!”

青璃转头看着他,眼神阴冷,没等他第二句话出口,手中的玉笛已然重重的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青羽直到倒地,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青璃,直到他生命结束,他也不相信青璃会背叛他。

只不过,那个青璃早已死去,现在这个,是慕容瑾身边的青璃!

青璃从胸口掏出一个药瓶,迎风一晃,立刻将赶来营救陛下的轩辕国兵士们迷倒在地!他微微一笑,提起宇文修裔向来时之地奔去。

悬崖之上,慕容瑾拥着之寻,痛哭流涕。

“枫儿,枫儿你别动,让娘亲给你治疗!”她安抚着面色惨白的之寻,试图给他治病。

之寻却是制止了她的行动,满眼不解的望着她,似乎还带着一丝戒备。

“枫儿,你和小黛,都是本宫的孩子。”月宫主看不得母子二人嫌隙如此之重,插口道。

之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父皇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渊才是真命天子,我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慕容瑾紧紧拥住他,“枫儿,你要天下,娘亲给你,你要什么娘亲都给你!”

之寻抬起头来,表情淡然,“我要小黛,你给得了么?”

慕容瑾怔住,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算了,是我当初没有好生珍惜她……”之寻苦笑,“竟然变成了这样的结局……还是晚了啊……”

“不晚不晚,枫儿,娘亲给你治好病之后,找一个比小黛更好的姑娘伴你君临天下!”慕容瑾擦干眼泪,“枫儿,你的心疾是遗传自慕容家,慕容家的每一个男子成年后都会有这样的病症,所幸娘亲有疗法,让娘亲给你治病好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已经变成了请求。

而赫之寻却撑起身子,强自向崖下看去,那里,青璃正提着宇文修裔,奋力向上奔来,而雅文仍旧在战场上!想不到那样子孱弱的人,竟是比自己还能支持……四哥……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究竟是叫你四哥呢,还是皇上……

“小黛呢?”

“小黛被渊带走了,一定是回去了凤凰宫,小黛会好起来的,枫儿你也要好起来,娘亲欠你们兄妹太多了……”慕容瑾喃喃道,取出一个小瓶,将其中的药丸悉数倒出,让之寻服下,“待到战局平定了,娘亲定然会补偿你们兄妹!”

灵犀山中

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奔波了一夜,南镜渊已然疲惫不堪,怀中的纪千黛面色苍白,仍然在昏迷中。脑后的鲜血蜿蜒了一路,细细的斑点。

他越发的焦急了起来,若是今日再赶不到凤凰宫,小黛的生命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奋力赶路的男子没有注意到的是,怀中的女子已然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黛色的眼眸中,满是恨和杀意。

很多年之后,纪千黛仍旧无法释怀,那时她神志已经失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

当那人的胸膛被她的软剑贯穿时,脑后的伤口锥心的痛,却仍旧无法阻止她用手中的银线继续追杀着那人的步伐。

南镜渊口吐鲜血,迅速的向凤凰宫的方向奔去。

前方是一片茫茫的冰雪,南镜渊心中一喜,离凤凰宫越发的近了,薛允文……念头刚刚一转,脚下已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汹涌喷出的鲜血将周围的雪地都已染红。

纪千黛一身紫衣在白茫茫的冰雪中格外显眼,她的身后是树林,她的前方却是连绵的冰雪,而南镜渊却已没有力气再去欣赏这美景,他的心肺受到了重创,就在这一刻,她从靴中抽出枪支。

银灰色细长的枪支还连着消声器,直直的指向了他。

南镜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武器的威力,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必死无疑。

纪千黛眼眸微微眯起,瞄准了他,缓缓的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惊起了身后林中,一片飞鸟。

就在纯白的背景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宇文修裔冷笑道,“抓住了我这个主帅,青璃你该有大功吧。”

慕容瑾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修,你对枫儿下手太重,又将小黛折磨成这样,不管是为了枫儿的江山还是什么,都不能原谅你。”

宇文修裔脸偏向一边,看着惨烈的战场,淡然道,“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结局。”那时他夜夜梦魇,全部都是自己身首分家,凄凉的躺在战场上的样子。他早已有所觉悟。“随便你们。”

慕容瑾神色一恸,多年前那个冷然倔强的孩子又入了回忆,与面前这个军装男子,渐渐重合。

远远的战场上,雅文一身雪色战袍,在高高扬起战旗,身边的将士们在高呼,“宇文修裔已被擒!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宇文修裔已被擒!”

“已被擒!”

“被擒!”

“擒!”

他的耳中,只听到了这一个字。战无不胜的他,宇文修裔,竟然败了,竟然败了!

轩辕国的士兵们看到主帅被擒,已然乱了阵脚,不管将军怎样重新规整,却依旧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少人扔下了武器,跪在了战场上。

家中尚有老幼,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以死报效国家?

慕容瑾和月无尘站在一旁,看着这昔日骄傲的男子变得越来越消沉,心中酸涩,他是月无尘唯一的亲传弟子,却始终要被毁掉。

宇文修裔忽地回头,注视着几人,狠狠道,“杀了我!杀了我!”他手足不能动,就连死也做不到。

青璃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在他的后颈上砍了一手刀,使他晕倒在地。

太阳缓缓爬上了天空。

这一役,终于结束了。

三月之后,灵犀山,月牙谷,凤凰宫。

药香氤氲,帘幕之中躺着一个绝色女子,她的脸色苍白,似是已失去了生命,偏偏还有微弱的呼吸。

门“吱呀”的一声打了开来,一个人捧着药盏走了进来,坐在她的榻旁,细细的抚着她的脸颊,他已重复了这动作三个月,然而,就算是一辈子,他也不觉得繁复。

“小黛,今日你的娘亲和爹爹又来看了看你。”南镜渊将浸过药汁的湿巾轻轻擦拭着她的手,“你看,金针已经取出来了,胸腔内的东西也已取出来,你健康了,但是为什么还是不醒呢?若是这样的话,也许明日的这个时侯,我会责怪你的。”语气温和,像是看着自己最宠爱的人儿。

阿妍在门外看着,不由得有些揪心。

那一日若不是听到那巨大的枪响奔了出去,纪千黛和南镜渊都要死在冰天雪地中。

南镜渊瘫倒在地,胸口上一个巨大的伤口,骇人至极,而纪千黛的胸腔上,却有一个似乎被火烧灼的洞。

直到后来南镜渊醒来,她才知道,纪千黛死死的扳回自己的意志,将那枚子弹射进了自己的体内,那子弹卡在了骨上,急切的需要薛允文将它取出。

而她脑后的那最后一枚金针,就随着这子弹射入她的体内,而弹了出来。

雪地上,是一片艳丽的红。

手术进行的很成功,薛允文用特制的药将纪千黛的伤口封好,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长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那之后,他终于动手将阿妍脑后最后的一枚金针取了下来,翠绿色眸子的女孩没有一声哭泣,似乎很快就已接受了过去。

而纪千黛,却是迟迟的没有醒来,维持着昏迷的样子,确切的说,是她的身体,在一天天的老去。

对此,薛允文束手无策。

而慕容瑾的到来,终于带来了能救她的方法。

共饮相思,命运相连,共享寿命。

那一瓶相思有着奇妙的用处,同饮下之后,两人将共享同样的寿命,而从此之后,将不再变老。一个人的性命牵动着另一个人,若是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定当随从,而当慕容瑾提出,生怕纪千黛仍旧会无法抵挡死亡的脚步,甚至将南镜渊也拖下去之时,蓝衣的宫主却是含笑摇头,颊边一朵蓝色妖姬,绝世风华。

慕容衡宇和璎璎在纪千黛的床边焦急万分,星辰却是站在她的身旁,暗暗握拳,姑姑,星辰无法照料你您,就一定会照料好衡儿!又是五月过去。

新一春的嫩芽悄然舒展,这一场战争已然收尾,那依然丰神俊朗的男子,坐在龙廷之上,身上是绣满蟠龙的金色袍子,头上是一顶龙冠,他来回看了一眼跪满大殿的文武百官,深吸了一口气。沉着道,“众卿平身!”

“谢万岁!”

阳春三月的阳光射入大殿,新皇俊美无双,他的身旁,是新入主后宫的慕容皇后,小字云若。

那旧时的恩怨,就此消殆。

龙熙历一年春,皇朝改代,定名为龙熙,定都长安,新皇大婚后登基,赫姓一统天下,外戚慕容仍旧避世。新皇大赦天下,分封两相三亲王四爵,加封潇涵长公主为皇朝公主,慕容衡宇为皇朝小王爷。新皇颁诏,休养生息,天下太平。

雅文留书一封,希望之寻善待天下人,悄然离去,而月无尘和慕容瑾,业已回到了天山。

位于江南水乡的离镜宫中,慕容衡宇一袭白衣,好一个玉人般的小公子,身旁站着一个高一些的孩子,还有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三个孩子都是俊俏可人的玉娃娃。

璎璎叉腰,指着慕容衡宇大喊,“姑姑喜欢的是我,才不是你!”

“我才是娘亲的孩子,娘亲不会喜欢你的!”慕容衡宇嘻嘻一笑,说不出的好看。

星辰在旁看着,满脸宠溺。

“姑姑!姑姑!衡宇欺负我!”璎璎忽然向远处奔去,一头扑进一个紫衣女子的怀中。

“璎璎乖,衡儿是因为喜欢璎璎,才这样逗弄你的啊。”紫衣女子轻声安抚道。

星辰将璎璎拉到一边,“姑姑,您去忙,这儿有星辰。”

紫衣女子笑了笑,脸色苍白。

离镜宫中已然到了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水皆缥碧,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紫衣女子踏上一叶扁舟,轻巧的划到潭中,摘下一朵水莲,笑意嫣然。那昏迷时曾出现的皱纹,已然消失不见。

她忽然似乎有了感应一般,向回看去。

那里,一个蓝衣男子,揽衣而起,立于水边,颊边一朵蓝色的花儿,妖艳的盛放。

一个是倾尽天下的绝色丽人,一个是风华绝代的年少英才,一时间,仿佛时间停止,岁月光阴损害不了两人的容颜,宛若仙人一般,出尘于世。

遥相望,笑盈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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