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奴才!我只要吃天山顶上的新鲜冰块,陈年冰块哪里配给我吃!要是我因此腹泻,你担待得起吗!”
柳叶十分厌恶大声训斥着那个侍女,虽然冰窖里的冰块其实和天山上的冰块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不好伺候,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小看了她去。
那侍女被骂的不敢吭声了,这时候,却见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紫衣服的侍女,神神秘秘地来到她榻前跪拜道:“夫人,您要的绣花样子奴婢给你找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只留下紫珠陪我就是了。”
柳叶恶狠狠地瞪了那挨打的侍女一眼,没好气地吩咐道。
于是周围那些打扇子、捧茶壶、脸盆的侍女们全都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纷纷走到清凉阁楼下去候命。
只留下那个穿紫衣服的紫珠。
“你起来吧,怎么样?”
柳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盯着紫珠问道:“我要找的人,你们给我打听的怎么样了?”
“回夫人,您要找的人,奴婢已经让奴婢在军营里做偏将的哥哥查过了,他对着画像和名字都确认了一遍,并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紫珠起身回答道:“不过当初王爷刚回王庭时,曾经奉旨把俘虏来的女子全都分配给了其他的王爷公侯们,也许你要的那个女子早已被瓜分到不知哪个王府里去了吧?”
“这样吗?那就告诉你哥哥,让他再仔细找找,就算是已经到了别的王公大臣们手里,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我找出来,然后把她的脑袋割下来见我。”
柳叶说着,摘下手上三个纯金镶珠的精美镯子放在紫珠手里:“此事若成,我亏待不了你们兄妹,但是不许走漏风声,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爷那边,更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替你们照顾你们的老娘了。”
“夫人请放心,既然王爷要奴婢母女来伺候夫人,奴婢又怎敢有此二心?”
紫珠吓得赶紧跪下来对柳叶赌咒发誓道:“常言道,主荣臣荣。主奴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奴婢母女的荣华还在夫人身上呢,夫人既然不要奴婢说,这件事奴婢自然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说的。奴婢哥哥和奴婢也是一个心思,夫人只管放心,如有半句瞎话,就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算你识相。”
柳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却一仰头,看见对面墙壁挂着的梳妆菱花镜,望着镜子里那个珠翠满头、遍身绫罗,雍容华贵地斜倚在凉榻上的自己,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紫珠不解地看看她,忍不住好奇问道:“夫人,您笑什么?”
“我笑你看起来真像过去我。”
柳叶转眼看看她的茫然,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初给孟昙芸做丫鬟的时候,也经常摸不清主人的意思而觉得迷茫,一时忍不住说道:“不过,那只是过去了。现在的我,早已脱胎换骨,和过去的自己说永别了。以为,我不想再伺候谁。”
她话一出口,自己先后悔了:我怎么对外人说这些东西干什么,这万一露出什么马脚,让人知道我是个丫鬟出身,岂不是要被人耻笑死!
所以,她赶紧收敛了笑意,没好气地白了紫珠一眼道:“这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紫珠知道这位夫人一直喜怒无常,自然也不敢久留。所以马上应诺而出。
柳叶起身下榻,摘下墙上的菱花铜镜,望着镜子里自己美艳的身影,忍不住心里暗自道:“小姐呀小姐,虽然我要注定对不起你了,但是你也别怪我。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你若活着,我这夫人可就做不安稳,你要是知道我成了王爷夫人,你一定会嫉妒我,会要夺回这个夫人的宝座。可是给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当初你给我这个身份时就说明了你愿意让我成为你。那么就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孟昙芸自己要杀你。所以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也等下辈子我再还你好了。这辈子,你就好人做到底,让我安安稳稳的成为孟昙芸吧。”
与此同时,远在军寨河边的孟昙芸突然浑身一个哆嗦,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小芸丫头怎么了?”
旁边正刷马桶的张婆婆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这么热的天,你不会是热风寒了吧?”
“没有,我可能是突然发神经了吧。”
孟昙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继续刷马桶,一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列队巡逻的士兵们道:“婆婆,你说这么热的天,那些巡逻的士兵们怎么就不累呢?来来回回的,生怕人会跑了似得。”
“没办法呀,军寨要地嘛,就算是不防着咱们这些奴隶,也要警惕其它事情的。”
张婆婆把刷干净的两个大马桶往岸上一放,然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笑着冲她打招呼道:“小芸也歇歇吧,今天的活不多,我们可以不用那么急的。”
“好啊。”
孟昙芸也笑了,把自己刷好的马桶也放在岸上,走到张婆婆身边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闲聊的口气问道:“婆婆,你说这个昊王,他为什么要出兵灭了大夏呢?就因为我们大夏国的皇族曾经追杀过他吗?”
“这个我老婆子也不清楚。”
张婆婆一边用自己的衣袖对着脸胡乱扇着,一边告诉她道:“不过我听别人说,好像是我们北漠天子陛下早有吞并你们北漠的意思,但是太子懦弱不堪带兵,正好昊王回归了,所以陛下就让他领兵去打了。嗌,说到底,这天下征战,甭管它是我们北漠也好,还是你们大夏也罢,打起仗来,受苦的还不都是我们老百姓吗?我那死鬼和两个儿子就是这样战死沙场的。就剩下我这一个老婆子了,还被征兵的官吏强拉到这里来刷马桶!”
“婆婆,谁叫我们是没有权利的百姓呢。”
孟昙芸想起了她的老爹,触动心事眼圈也有些红了,也不由得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叹息道:“真是天下兴亡百姓苦,若是有一天天下大同,不分国界,大家也不分彼此,都亲如一家,那该多好啊。那样就不会再有战争和血泪了吧。”
“丫头,你想的简单呐,这天下大小国家数十个,哪里就能统一了呢。”
张婆婆抹抹眼角,无奈地说:“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是看不到的了。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遥远。”
孟昙芸无言以对,因为她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一个大夏国被北漠给灭了,就已经如此生灵涂炭了,要是同一天下,必然少不了更多的征战。不知这数十多个国家要付出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泪呢!
所以,只怕没那么容易会出一个秦始皇吧?就算出现个秦始皇,在这个乱世纷争的年代,至少她还要面对四处征战的社会环境,毕竟统一天下还要有个过程啊!
和平这个两个字,突然之间才发现原来是那么的宝贵和遥不可及。
这样想着,孟昙芸闷闷不乐地随手摘下旁边垂柳枝上一片柳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顿时,一支很迎合她的心思地吚吚呜呜地荡漾开来。
这支选自诗经的曲子是以一个出征在外的士兵口吻描写戍边征战生活的艰苦、强烈的思乡和久久不能回家乡与亲人团聚的无奈和悲哀,配合着舒缓清越的叶哨音色,越发的浑然天成,感情饱满了。
那舒缓宁静悠远的旋律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去,无奈哀凉又透着神伤,婉转盘旋在周围的空气里,伴着水波一层层地荡漾开去。
张婆婆头一次听如此新鲜的曲子,不由得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听的出神。
不止是张婆婆,很快,不远处那些巡逻路过的北漠士兵们也都被这首新鲜古怪的曲子给吸引住了,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索性停了下来,听她吹奏。
一曲终了,孟昙芸才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群北漠国的士兵,一个个都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见她停下来,都纷纷喝彩道:“怎么停啦?继续吹啊!”
“这曲子真不赖,叫什么名字?”
“太符合人的心境了,想不到你这个异国丑姑娘还身怀绝技。”
“再来一个吧!丑姑娘!再来一个我们请你吃冰碗子!”
这些士兵们异常热情欢喜的反应让孟昙芸吓了一跳,那一旁的张婆婆见了,不由地笑着恭喜她道:“芸丫头,看来今天我老婆子也要托你的福了。你就再给他们吹几支吧,我们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了,没准还有冰碗子吃。”
孟昙芸听见冰碗子,也不由得口水直往肚里吞:她见过这些士兵们吃的冰碗子,那是用打碎的冰块配上牛奶、绿豆和切碎的西瓜等水果,混在一起好像刨冰一样的甜点。如果这么炎热的天气能吃上冰碗子,那可真是不错。
所以她也不推辞,索性把手里的柳叶一丢,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对着众人一抱拳,环顾四周说道:“多谢诸位大哥抬爱,这柳叶能吹多响啊,不如给我一面鼓,我亲自给你们唱一段吧。这种曲子我还有好多呢!”
“好啊,想不到姑娘虽然长得丑,但是却很爽快,好!哥哥们就喜欢你这爽快性子!”
那些士兵们哈哈大笑,然后有人马上把一面西瓜那么宽、蝴蝶结形状的黄木腰鼓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