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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盛唐之残(1)

引言

大唐,这几乎是所有中国人最津津乐道的一个朝代!强盛的经济,灿烂的文明;这是武装中国人自信心的一个朝代,它让我们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超级大国和世界中心的滋味。

每当提到这个充满无限荣光的朝代,我们都会在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强大。这种感觉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衰减,相反它让我们整个民族代复一代、不断地求索、缅怀。

然而,往事只能用来回首。当我们冷静下来时,我们必须懂得思考,到底是什么中断了我们最强大的帝国、最完美的梦?

仅仅是安禄山的兴兵造反?仅仅是唐玄宗的花天酒地?

答案恐怕并非如此。“安史之乱”对唐帝国的伤害虽然显而易见,但在这之后的数百年里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的帝国衰败、灭亡?而我们探究历史,又能发现什么?

天灾?错!

战乱?也不全是!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人祸!

宦官!

盛唐亡于藩镇造反,但根源却是宦官干政,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安史之乱”前,宦官高力士异军突起,成为帝国政治体系中怪异而又坚强的一环。他的成功虽然有着一定的特殊性和正义性,但却开启了唐帝国宦官干政的大门,高力士的政治登顶为后来的宦官提供了最佳范本,那就是参与政变,进而握权。

在“安史之乱”中期,肃宗李亨在宦官李辅国支持下即位,因此对李辅国也就特别宠信。在他的默许下,李辅国身兼数职,大权在握,掌握着朝廷的中枢机要。他不仅成功地瓦解掉了以高力士为代表的旧宦官,同时还获得了更大的力量。

肃宗之后,代宗即位,新的宦官头领程元振又以杀掉李辅国而获得了政治权柄。而与李辅国相比,程元振的权力又大了不少。在他专政的时期,帝国的军事大权开始逐渐朝宦官倾斜。作为制衡藩镇力量的棋子,宦官开始有了反噬主人的能力。

几乎与程元振崛起的过程大同小异,程元振之后的大宦官鱼朝恩同样是威风八面。他曾被代宗任命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成为当时讨伐“安史之乱”的唐朝大军实际上的统帅,代宗还让他掌管中央警卫部队的“神策军”,权势气焰又比程元振高出一等。

鱼朝恩之后,大约是考虑到宦官专权后的变态政局,皇帝曾收回宦官所领兵、相二权,宦官也不再掌握禁军。然而刚刚安稳没几天,德宗年间又发生了“泾原兵变”,宦官再一次走上了政治前台。窦文玚、霍仙鸣因保驾有功,被起用为禁军统领,又于贞元十二年(796年)任为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直接统帅指挥禁军。

自此之后,宦官的权力便越来越大,特别是在对中央卫戍部队的控制上,宦官们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其中神策军护军中尉二人、中护军二人,全由宦官充任,统率左右神策军、天威军等禁军。这种军事指挥权的变更,使宦官的权力得以最大化,进而达到了左右朝政、统制百官的程度。

由于朝中文武大权基本落入宦官手中,因此在唐帝国后期,朝中制定国策、任命将相大臣,以致皇帝的生杀废立都操纵在宦官手中。唐宪宗以后的9个皇帝,除敬宗以太子身份即位外,其余的都是由宦官废立。

而至于此,大唐帝国——这片中国历史上最为繁华灿烂的一叶,也在宦官的折磨中彻底凋零了。

1.好坏难说高力士

高力士!

这是开元年间最响亮的名字之一,他是一个宦官,但同时也是将军。常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人有唐玄宗、杨贵妃以及更多的皇亲国戚,太子李亨称之为兄,文武大臣称之为翁。

高力士的崛起不是因为大唐帝国的用人不拘一格,而是在于他的政治智慧之高实在超乎常人的想象。

和所有的宦官都不相同,高力士几乎没有恶名,我们历数他的人生,发现不了什么祸乱江山的污点。除了偶尔的褊狭之外,他似乎一直都在为大唐鞠躬尽瘁,为皇帝死而后已。

然而,我们必须明白,作为一个宦官,高力士的做大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这代表着大唐走到鼎盛之际,帝国的政局已经纷乱;这代表着朝野之间的争斗进入白热化,以至于必须由一个宦官作为平衡的支点。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高力士的崛起,打开了宦官干政的大门,为开元之后的宦官树立了一个榜样。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说,高力士本身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不该成为一个宦官。聪明如他,应该明白,当帝国面临危机,宦官干政,起的作用往往都是反面的……

高干之后,宦官的命

684年,冬夏已不可考。

在岭南潘州,刺史冯君衡的府邸里,下人们往来穿梭,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表情。就在刚才,潘州城最好的稳婆(接生婆)已经进了夫人的卧房。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事比夫人生子更为重要了。衙门里的事情冯君衡早已托付给了别人。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紧张地站在卧房之外,不停地搓着双手。“男孩!一定是个男孩!”他一边默默地祈祷,一边把头朝向天空,他觉得自己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天堂里的祖父、父亲。

时间就这样在紧张与激动中静静地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卧房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便是稳婆和丫鬟们开心的笑声。冯君衡悄悄舒了一口气,因为从这笑声里,他已经听出了新生命的性别,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

擦擦额头的汗水,又朝左右下人微微一笑,冯君衡迈步走到书案旁边。那里早已铺好了一张宣纸。他提起笔,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两个大字——“元一”。

这是他送给儿子的第一件礼物,一个响亮而大气的名字!

一个人的人历史就这样开始了,在多年以后,每当史家写到这个孩子时,第一句话往往是这样——冯元一,潘州刺史冯君衡之子,曾祖冯盎乃开国功臣,虽为隋朝降将,却颇受器重,被封为广、韶十八州总管。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干子弟,从生下来那天起,他所面对的就是锦衣玉食,没有柴米油盐的隐忧,没有衣不遮体的烦恼。他的老师是潘州文人的翘楚,教给他四书五经,同时也告诉他这个帝国的种种变迁。

在当时,武则天已经手握天下,中国的历史正迈进绝无仅有的一页。边远的岭南没有长安的繁华,是天然的流放地。在这里除了地方豪绅之外,还有很多被发配而来的官员贵族。这些人大多都是李唐时期故臣,武周女皇登基后,他们便因为种种原因被发配到了边远地区。

由于在潘州,冯家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因此一些落配官员到此之后,多会前来拜访。冯君衡也明白,自己的家族历受李唐恩典,因此与这些故臣自然相交甚欢。而此时,他并不晓得,在自己幼子的心中,国家该是如何一个复杂的概念。

是李唐?还是武周?冯元一在父亲与宾客的谈话中慢慢寻找答案。

长寿三年(694年),冯元一十一岁,正史从未有记载这一年他的心情有着怎样的变化,我们只能一点一点地猜测——这一年的二月,远在长安的女皇武则天接到密报:流放到岭南的一些人企图造反。得到消息之后,武则天立刻派司刑官员万国俊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前去查处。

万国俊到广州后,二话不说,便将岭南流人三百多口驱至水滨全部斩杀。接着又坐镇广州,彻查流放人员的日常交往。由于冯君衡和流放到岭南的一些前朝官员过从甚密,因此便成了罪状之一。万国俊一道奏折上去,冯君衡被叛了一个死罪,“裂于冠冕,籍没其家”。

父亲的死和家族的突然衰落让冯元一迅速失去了所有依靠,不久,他便被送到了岭南讨击使李千里那里。

按照过去的关系来讲,冯君衡和李千里算是同僚加朋友,因此孩子送到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冯元一虽然乖巧顺从,但对于李千里来说却始终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一来元一是钦犯之子,二来他和自己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就这样,没过几年,李千里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他把冯元一净身送进了皇宫,并且将名字改为冯力士。

冯力士进宫的时候,女皇武则天已经六十六岁了,此时的她已渐渐没有了年轻时的豪情、魄力。从高宗时代操纵政柄,至今她已当政四十余年。在这些年里,她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皇帝,百般操劳;在她的这一生中,她缔造了一个属于自己、同时也属于中国历史的奇迹,甚至于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把她简单地当做一个篡权者。因为说实话,以能力而言,她是中国古代历史中屈指可数的一流好皇帝,虽然她是个女人、虽然她饱受非议。

年轻时的过分劳累,让六十多岁的武则天几乎耗尽了精力。因此,在繁杂的政务之余,她非常希望有人能够给她去除孤独,解决烦忧。

冯力士入宫后,凭借着自己良好的家教,很快就在宦官中获得了不错的人缘。一些同僚之间的倾轧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与之相反的是,他很快就获得了一些老宦官的喜爱,继而得到了接近皇帝的机会。在与女皇的几次接触中,冯力士以其行事聪慧、口齿伶俐很快博得武则天的喜欢,让他留在身边,给事左右。

从此名为高力士

事实上,以冯力士初入皇宫的情形而论,他的局面还是非常不错的,特别是在他受到了女皇的嘉许之后,升迁似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让人无奈,计划和期望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在皇宫里,冯力士凭借自己良好的表现为自己打开了升迁之门,但他的好人缘却险些把自己送进了地狱。在一次不大不小的祸事中,冯力士因为被同僚牵连而惹恼了武则天,结果,女皇一怒之下,将其鞭打后逐出了宫城。

冯力士被驱逐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悲惨的生活,到最后,一位曾经在宫中颇为看好他的老宦官高延福收养了他。作为螟蛉之子,冯力士只好摇身一变,改去姓氏成了高力士。

在当时的宦官群落中,高延福的能力虽不冠绝,但也不小,他与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交情颇厚,常相来往。因此作为高延福的干儿子,高力士便有了与朝中高官接触的便利条件。在当时,武三思凭借与武则天的姑侄关系,在朝廷上权势熏天,高力士抓住机会,竭力投靠。在与武三思的数次接触中,颇懂得待人接物的他获得了武三思的好感。

就这样,转眼又过了一年多,通过武三思的活动,武则天消了怨气,又把高力士重新召回皇宫,隶属司宫台,负责宫内事务。

高力士二次进宫之后,脾气秉性有了很大的改变,除了对待皇帝更加殷勤之外,他也开始懂得小心谨慎的真正意义。自此之后,在他的人生词典里,“观望”成了最最重要的词汇,而“选择”则成了他决定自己命运的法宝。他开始认真地观察朝中的王公大臣,以及李、武两家的王子王孙,此时的高力士已经渐渐懂得了做一个宦官的真谛,那就是——见机行事。

事实上,我们从高力士年轻时的这段遭遇可以看出,他的童年和青年时期可谓饱经磨难。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屡遭横祸,但他并未丧失对正常生活的向往。也许他有过悲观失望,但最终他没有绝望;也许他曾经厌恶政治的险恶,但他并未丧失对帝国的信心。从这些来讲,童年时所受到的良好教育应该功不可没,高力士之所以成为宦官之中的绝对异数,他已故的父母功莫大焉。

和亲生父母的知书达理不同,高力士的养父、老宦官高延福是个贪得无厌的坏家伙。关于这一点,我们从若干年之后的一件小事上便可窥之一二:

武则天之后、唐睿宗统治时期,高延福给自己找了一个肥差——为帝国养马。在他眼里,这是一个表面上有些低贱,但其实大有甜头的活计。因此他面奏唐睿宗,请求派他去掌管养马的差事,后经皇上准奏,高延福便离开朝廷来到高州府,专管养马的差事了。

高延福到了高州府之后,一待就是数年,这中间帝国风云变幻,他的干儿子高力士也成了斗争主力的配角。等到了开元年间,唐玄宗李隆基做了皇帝以后,就派宰相姚崇到高州府找高延福,一来慰问功臣之爹,二来顺便检查一下马匹的情况。

高延福知道姚崇要来高州府后立刻吓得魂不附体,整天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高力士见养父如此闷闷不乐,便问是什么原因。

高延福左思右想,知道如今能救自己的恐怕只有这个儿子了,于是便把自己的担心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原来在高州府的这段时间,高老头花钱无度,每天美味佳肴,大肆挥霍,结果把养马的粮草都卖光了,弄得马匹个个都骨瘦如柴。

高力士听后,心中虽然有些看不起养父的所作所为,但一想到老人家的收留、养育、提携之恩,便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听完养父的话之后,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计上心来。

姚崇奉命来到高州府,安顿下来之后,便直奔高延福的住所,然而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高老头的影子。

姚崇以为高延福在野外放马未归,于是便来到城郊山坡上观望,结果依然不见高延福的踪影,见到的只是一群拴在大小树上的瘦马和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怀着满腹的狐疑,姚崇又走近一点,一细看才发现,原来玄宗皇帝的大红人高力士正累得满身大汗地在割草喂马。

姚崇见状,急忙上前问道:“为何你孤单一人在割草喂马?如此割草喂那么一大群马,何时才能把马喂饱啊?”高力士便哭丧着脸说:“大人有所不知,家父高延福患病数月,而且病情一天天加重,无钱医治,连马粮都卖光了,至今尚未能把病医好。朝廷派家父管养马,如果马养不好,皇上怪罪下来,家父丢官丧命是小事,朝中有战事时没马用那才是大事啊!”

高力士的这番话,表面上只是一番托词,但聪明的姚崇还是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以这样说,高力士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对父亲的开脱,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自吹自擂。他算是一个孝子这不假,但孝顺到替干爹养马就有些离谱了。

姚崇回到京城之后,添油加醋地把高力士的种种仁义大大美言了一番。最后果不其然,高延福免罪不说,高力士还获得了一番皇帝的口头嘉奖。

从高力士处理父亲贪污这件事来看,其避实就虚的手段可谓了得。整件事情,他不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甚至还通过言语转而获得了皇帝的嘉许。就这点来讲,年轻的高力士虽然还没有达到人生的顶峰,但却已经找到了那条属于成功者的攀缘之路!

慧眼识英雄

假如我们细数高力士的一生,一定可以发现,除了眼明心细,善于见机行事之外,其果敢、坚决也是他走向成功的重要原因。

初入皇宫便侍奉中国历史上最最威风,同时也是最最复杂的女皇帝武则天,这让高力士得以迅速成长。而童年和青年时代的遭遇、挫折也让高力士体会到宫廷生活的险恶。

第二次进宫之后,高力士待人行事更加严谨、慎密,遇事三思而后行,果然再没有出什么纰漏,最终重新获得了武则天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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