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翌日一早，梦夕就早早起来梳洗着装，因为今天正是与魅夜交换人质的日子。一阵梳洗过后，侍女拿出一套做工精细的衣裙要为梦夕穿上。这套衣裙做工繁杂，一袭水灵灵的淡粉色更能为梦夕白嫩肌肤增添一丝冶艳，下摆绣上了许多花纹，并且用金线勾勒出立体感。外层用轻渺的薄纱映衬，一圈圈荡漾的淡粉柔光，更像是在春月盛开的娇艳的牡丹，尊贵却不失高雅怡人之感。梦夕看到这件衣裙的时候，从心底里喜欢。但却因为衣裙上无数条衣带而皱起了秀眉。侍女们马上会意过来，两名侍女将最里层的丝绸衣裙舒展开，来到梦夕身后“小姐不要这般难为，由我们姐妹为小姐穿衣，小姐只要呆着就好。”梦夕马上展开双臂，将自己的玉臂伸进了两管水袖中。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她除了穿得犹如褴褛，要不就是穿得简单大方，不会有这么多看着就令人头疼的衣带，也不会想这件一样这么高雅贵气。不过这样的衣裙，她倒是经常见姬柔雪穿过。为梦夕穿上衣裙，一名侍女缓缓来到梦夕身前，两只手提起两边的衣带刚要整理，窗外一阵骚动，她们顺着窗户向外一瞥，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快速的站成一排，迎接她们伟大的王。孤冥站在门边，目光触及到梦夕的时候，脚步微微的顿了一刻。只因为他从没有见过梦夕这样，衣衫不整，头发也还没来得及梳理好，如瀑的青丝就这么凌乱的贴在脑后。一双无辜好似兔子的大眼睛带着初醒时的迷茫，此刻，她正站在那里有些无助的盯着胸前错综复杂的衣带，一脸哀怨。薄削的嘴角微微扬起，只为佳人从不展露的美。可是，当他想到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见梦夕如此可爱的脸时，胸口间忽然传来一阵钝痛，撕心裂肺。“奴下参见吾王。”一排侍女对着门边的孤冥屈身行礼，孤冥瞬间将心中的苦意压下，扬起笑容，向梦夕走去。“你们都下去吧，我亲自给梦夕穿衣。”一声令下，侍女们又俯了俯身，匆匆退了出去，为二人留下一刻的清净。“你来为我穿衣？”梦夕有些尴尬，也有些不敢置信。孤冥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怎么？不信？这女子的衣服和男子的差不多，就是多了几条衣带而已，又有何难。”缓缓执起两条垂在空中的衣带，孤冥小心翼翼的动作好似手中的不是衣带，而是两颗容易破碎的水晶。他的动作极慢，系上，不满意，拆开重新系上。又不满意，拆开，再重新系上。就这样反反复复，最里层的丝裙终于被他穿好。孤冥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纱裙，为梦夕穿上，而梦夕也并不扭捏，乖巧的让孤冥摆弄着繁杂的衣裙。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星星点点的金光顺着窗沿倾洒进来。洒上孤冥长长的羽睫，淡淡的金黄色光晕令他冷峻的容颜又柔和了几分。这才几日，他怎么又消瘦了几分？终于系完了最后两条衣带，而孤冥却久久没有抬起头，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刚刚系好的衣扣若有所思。突然，他抬起手，又拿起系好的衣扣，不满意的想要拆开。而一双柔荑带着一声轻叹，缓缓的覆上了那双大掌，阻止了他的动作。孤冥始终低垂着脑袋，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那一双漆黑的双眸，在温暖的阳光下，那清晰棱角分明的轮廓，煞那间令人有一种凄凉的感觉。终于忍不住，梦夕轻叹“不要在解了，始终，都是要走的……”孤冥抬起了头，梦夕清晰的看到，那一双深邃，如深潭般迷人的黑眸，竟然聚起了一层淡淡的水气，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不舍与酸楚。而那种眼神，就仿佛是一把小小的凿子，不停的在你的心上敲打，恨不得将所有的悲哀与孤寂全都刻在那里。疼痛过后，就是一直深刻在心中的刻痕，永远无法抹去。孤冥将梦夕拥进了怀中，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耳朵紧紧的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良久，他嘶哑的问道“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听到了它心哭泣的声音。但梦夕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怎么办？它不想你离开，不想让你走。”喉咙一片干涩。“孤冥……”孤冥缓缓地闭上眼睛，将眸底的水气压了回去“别说了，我明白。”从没有像此刻这样，他会觉得这么无力。被困于地牢的时候，甚至被姬柔雪无情鞭笞，用尽各种刑罚折磨的时候，他都不会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这件衣裙，是他很早为梦夕准备的。他一直幻想着梦夕穿上它，会有多美。显然，的确很美。但是，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为她穿上这身衣裙，亲手将梦夕从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办法……“为了坠儿，一定要保重自己。”也为了我……可是，这句话，他不敢说。灼热的雾气氤氲双眸，在男人的怀中，梦夕轻轻的点了点头“好。”一种淡淡的哀伤弥漫在四周，相拥的两人谁也不先离开，谁也不说话。直到门外护送梦夕的暗使报告一切就绪，直到梦夕的身影消失在房内。孤冥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凛然的身影静默不动，仿佛一尊用寒冰雕刻出来的雕像，倾洒的阳光也无法温暖他的身体，融化他的寒冷。唯有他紧紧攥着的，垂在两侧的颤抖的双拳，泄露了一丝人的气息。一丝，难以抑制的悲伤……黄沙滚滚，一辆马车疾驶在一片荒漠之中，扬起了万千黄土。梦夕静静的坐在马车内，马车很宽敞，一张极厚的金光色毛毯铺在地上，周围摆上了五六个火盆，驱赶了一室的寒冷。按照魅夜的条件，梦夕与坠儿分别在两辆不同的马车内，而交换的地点也不一样。此刻，孤冥应该是去接坠儿了吧。不知道这两个从未蒙面却又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的两人，以后会如何相处。不过她相信，孤冥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坠儿。马车还在奔驰，而却平稳的没有令梦夕感到一丝不适。也许她的整颗心此时正系在那一大一小之上，忽略了马车的颠簸。“吁。”忽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这次，梦夕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了。焦灼的绞着自己的衣裙，梦夕对外问道“怎么了？”暗使立于马前，回到“回禀小姐，刚刚吾王命人捎来口信，说已接到小公主，所以命我们速速回宫。”梦夕掀开车帘，惊喜道“真的吗？”“是的，小姐。我们不能耽误，请坐稳，我们马上回宫。”梦夕在马车中坐立不安。孤冥肯定想了别的办法，先一步将坠儿接了过来，这样她也就不用交换，不用回到魅夜身边了。可是，魅夜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意？梦夕喜悦的小脸忽然又染上了一抹愁绪，总认为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正在思索中，忽然，马车外传来暗使的一声厉喝“什么人？！竟敢跟踪我们！”梦夕大惊，赶快掀开车帘，但却见到几个护送的暗使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暗界高级暗使弄昏，而没有一点动静？突然，梦夕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一丝异动，左手以及其小心缓慢的速度移至腰侧的丝带，但还未触及，一阵异味侵入鼻内，黑暗瞬间席卷而来。难道，还是要回到魅夜的身边么？陷入黑暗前，梦夕如是想到。头昏昏的，好像有一百个小人在里面打鼓一样，梦夕呻吟了一下，随即睁开一双迷茫的美瞳。眼前一片纯白，纯白色的床，纯白色的纱帐，就连一旁的桌椅都是纯白色的。梦夕疑惑的揉了揉双眼，又向四周望去。这个房间不大，装饰的也很简朴，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再有的就是现在她正躺着的大床。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黑发高高束起，一身纯白色的长袍将他衬托得更加纤细。男孩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看到醒来的梦夕时，他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汤药，一边向外走，一边喊道“师傅！师傅！灵女醒来了！”梦夕心中暗惊，这个男孩她并不认得，可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不一会，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依旧一身白色长袍，身材有些瘦弱，仙风道骨，让梦夕一下子联想到了隐居在世外桃源的仙人。“醒了？”中年人笑望着梦夕，眼神清澈，并不像什么坏人。梦夕缓缓起身，点点头“恩。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不答，拿起之前男孩搁在一旁的药汁递给梦夕，道“先把它喝了吧。”梦夕并未接过汤药，反而戒备的望着那名中年男人。男人也不恼，笑了笑“你之前吸了我太多的迷魂散，这是解药。你喝了之后，会恢复力气。”梦夕试着抬了抬手，果然很费力。那男人眼中并没有恶意，一番斟酌，梦夕还是接过汤药，一口喝了下去。喝完后，梦夕刚要开口，那人打断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如果可以解答的话，老奴一定言无不尽。”虽然自称老奴，但这人却没有一丝奴气，反而一身清傲的气质，令人不敢用世俗的眼光审视他。“我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像是料到梦夕会先问这个问题，那人缓缓答道“稚儿无辜。灵女放心，三界之事不会牵连孩童。”虽然不是很明白男人的话，但梦夕能猜到他的意思应该是她的女儿是安全的。终于放心的舒了口气，不知为何，梦夕就是很相信眼前的男人。马上，梦夕就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这里是哪里？你是谁？”“老奴一介无名之辈，无需灵女挂心。而这里么，也只是留灵女片刻之地，是哪里并不重要。”“片刻？你要将我送去哪里？”捕捉到有用的只字片语，梦夕问道。男人答道“魔王魅夜身边。”梦夕心中暗惊，没想到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竟然会是魔界的人？“你是魅夜的手下？”男人摇了摇头“不是。”“那为何要将我送到魅夜身边？仙人，可否大发慈悲，将梦夕放了？”一双琉璃色的深眸紧紧的凝睇着眼前的男人，而他却无动于衷。良久，那人站起身，轻叹“异世之人来此地必有你要背负的责任。眼前有千种坎坷，万重磨难，只要渡此大劫，必能得永生，享安乐。若不能渡劫，也只能说命中注定，天意不可违。”“你……都知道？”梦夕是来自别的时空，穿越到此地的事情她从没向任何人提过。这样离谱的事情，就算是自己这个现代人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古人。可没想到，今日她会遇见这样一个怪人，不仅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竟然还知道她是来自异世的人！没有理会梦夕的惊诧，男人担了担衣摆上的褶皱“我会让徒儿将你送回魔界，你自有你命中的定数。不过切记，凤凰涅槃，得永生……”梦夕不解，男人留下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凤凰涅槃，得永生……当梦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于魔界魅夜的寝宫之内。就算她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魅夜独有的魅惑的气息，却是她不能忽视的。隐隐的，身边传来男人低沉慵懒的嗓音，那声音仿佛是浸过了低醇的浓酒般，带着丝丝的魅香“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回禀吾王，是在魔之前的大门前发现。当时她昏迷不醒，躺在大门前，发现后，我们就立刻过来禀报了。”魔使答道。“恩，那她怎么还不醒？”这次，魅夜是问身旁不停哆嗦的医使。医使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但却没有胆量擦拭“回禀吾王，奴下实在是查不出原因，她脉象平稳，不想是受伤或中毒。也许她很快就会醒了，也许……”“也许什么？”嗓音依旧慵懒无害，却足以令医使吓得冷汗沁湿了衣裳。“也，也许，立刻就会醒来。”本来他想说也许会一直昏睡下去，但看到主子那双蓝眸闪烁的危险光芒，一下让他把想说的话吞了进去。除非他不要命了，才说不会醒。魅夜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儿，不耐的摆了摆手“无用的东西！都下去吧。”如同大赦般令在场的人都舒了一口大气，赶忙行礼消失。魅夜缓步走向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独有的魅香，缓缓来到女子润滑娇嫩的肌肤上，轻轻的摩挲“你如何逃，依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闻言，梦夕心中快速的闪过一股惧意，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假装昏睡。“孤冥也真是阴险，竟然设下了陷进，将我派去的魔使全部杀光，把我们的坠儿抢了去。不过没关心，坠儿于我来说没有一点用处。我真正想要的，只有你……”突然，梦夕感到身下一凉，魅夜的大手从她的脸颊，缓缓移至到她纤细的颈项……“住手！”梦夕有些惊惶的睁开眼睛，抬起手阻止男人的侵犯。而魅夜面具下的俊颜忽然一笑，绝世倾颜的相貌加上冶艳无比的笑容，足以令人窒息，而梦夕，却从心底升起一抹寒意。“终于肯张开眼了？不过，我倒希望你别醒过来，省的坏了我的好事。”男人的手指再次停留在梦夕的娇颜，在她的颈项暧昧的呵着气“我想，真的要将你绑在身边，片刻不离啊。所以，十日后，我们大婚！这次，我看你还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