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果然没有再醒过来。圣界的医术向来是三届中最出色的，但是让凤央一向引以为傲的医师们，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摇头加叹息的对他说，她没救了。最好的状况就是像现在一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完全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凤央坐在床沿，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双手紧紧握住梦夕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会将她弄丢了。那双灰白色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子，附上了血丝，也变得不再清亮。他的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得竟然比床上的病人看上去还要虚弱几分。而男人的背后，一直站着一位怀抱婴孩的女子。他坐在那里多久，她就站在这里多久。凤歌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凄楚的凝望着男人的背影。凤央的固执，她是知道的，就拿复仇这件事情来说。当日血溅登业大典的事情，凤央一直都无法忘却。她当时劝过，阻挠过，不想让他复仇。不仅仅是因为孤冥的势力，和圣界象征光明圣洁的形象，还是因为，她不想凤央那双无暇的双手染上鲜血。显然，她的话对男人来说没有起任何作用，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去心软，日日夜夜的勤练法力，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无辜死去的子民报仇。但，就是这样任何人无可奈何的凤央，在遇到这个人类之后，任何原则都改变了。因为女人的乞求，他不在想着报仇，就算有很多的机会，可以一场夙愿，但他都放弃了。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女人伤心。凤央，在感情方面，更加执着。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一旦爱上了，就再也不会后悔，不给自己退路，只有一味的勇敢的爱下去，直到摔得浑身是伤，也决不会放弃。忽然，怀中的小人儿倏然动了动，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哭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静。凤歌皱了皱眉头，比法力她在行，打仗她在行，可是哄孩子却在不是她的能力范畴内。几乎是同时的，一直呆坐在床沿的男人，也被这阵清脆洪亮的哭声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凤央如梦初醒般缓缓的转过了头，将视线定在了那个娇嫩的小娃儿身上。忽的，男人的唇角溢出了一抹笑容，灰白的眸子也变得愈加的柔美。“凤歌，给我抱抱。”轻轻的，他说道。凤歌赶快将孩子递到了凤央的手中。凤央小心翼翼的接过，学着凤歌的样子，将孩子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的摇晃着，神情充满柔和的笑意。奇迹般的，孩子几乎是马上就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凤央瞧，然后，甜甜的笑的起来。“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找漂亮的人抱，真不知道像谁。”凤歌嘟着嘴，有些气馁，小声埋怨道。一扫阴霾，凤央轻笑道“这点肯定不像小夕。”怀里的小娃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凤央，好似在认真的听着他们讲话。精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张粉嫩嫩的小嘴扯出了一个弧度，正大喇喇的傻笑着。那一双眼睛像极了梦夕，琥珀色的瞳孔闪着无数光芒，璀璨异常，而这么漂亮的小女娃的脸上，最煞风景的，就是那嘴边不停流出的粘腻的口水。这个让梦夕险些丧命的小女娃，生长极其迅速，生下来的第二晚就已经可以睁开眼睛，现在，都会依依呀呀的发出声音了。也许，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吧。将女娃放到梦夕的身旁，凤央轻声道“小夕，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女儿，她很漂亮，也很聪明。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名字，如果不想让你的女儿成为无名氏的话，就赶快醒过来，给我们的女儿起个名字。”而梦夕还是一动不动，安静而祥和的睡着。缓缓的，他将手伸了出去，温柔的抚摸着女子有些消瘦的轮廓，他轻轻低喃道“小夕，不要太残忍。你怎么能抛下孩子，抛下我……”望着她良久，眸中的流转着复杂的神色。忽然，弯下身，凤央将梦夕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在于凤歌错身交汇的一瞬间，他说“好好照顾孩子。”正是这略有深意的一句话，让凤歌有瞬间微愣，心中逐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抱起孩子，快速交给一旁的侍女，追了出去。可是，当她追出门外的时候，已经不见凤央的身影。凤歌焦急的四处查看，不知为何，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甚至还有些恐惧。就在这时，一个侍从从寝宫门外跑了进来，一脸惶恐。见到凤歌，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脚边。凤歌皱着眉头，她认得这个人，是藏书阁的守门侍卫。凤歌沉声问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不好了，公主，经法宝典不见了！”“什么？！”凤歌惊讶道。“今日我照例去查书册，却发现少了一本，后来我对比了一下名册，少的那本竟然是经法宝典！”侍卫诚惶诚恐。要知道经法宝典是圣界最机密的一本书籍，其中记载着许多重要的魔法口诀，要是被有心人士偷去，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闻言，凤歌敛眸思索了一会。忽然，她没有派人去探查宝典的下落，反而向凤央的寝宫走去。她一脸肃穆，心跳的也越来越快，就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她的祈祷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凤央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从窗间的缝隙中出进来的凉风，轻轻扇动着书页，发出清脆的声响。凤歌快速踱至跟前，一眼便知这就是丢失的那本的书册。而摊开的书册中，两个异常醒目的大字，映入她的眼帘。突然，凤歌的脸色煞变，用手捂住唇，不敢置信的睁大着双眼，望着那两个字。“迷情”！轻轻的，将梦夕放在寒窑中的冰床上。凤央快速点亮了周围的烛火，又折返到梦夕的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无限的爱恋，轻轻划过女子的长睫，女子的鼻，最后停驻在女子柔美而却紧闭的双唇上。凤央缓缓的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带着几分羞涩，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微微扯起嘴角，目光炯炯“小夕，你说过，如果你先遇到了我，一定会爱上我的，是不是？虽然，我知道，你这么说也许是在骗我，但我同样觉得很幸福。如果，我让你的生命重新来过，你是不是就会爱上我……”凤央将梦夕扶起，动作轻缓而温柔，那双温润的眸子中隐隐的浮现出一抹悲伤。他，只能有这种方法才能得到她吗？“迷情，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大手轻轻褪下女子的衣物，摘下她头上的发簪，一头如瀑般的青丝瞬间流泻下来，轻抚着他的掌心。望着怀中的女子，淡淡的银光为她晕上了一层神秘与魅惑。长长的睫羽，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灿眸，朱唇不点而红，仿佛一颗熟透了的红樱桃。此刻，她是那么的安静祥和的熟睡着。忍了忍心中不断上涌的罪恶感，凤央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他，不是圣人。在面对感情，他也只是凡夫俗子，他会因为女人不爱他而悲伤，也会因为女子给他的一个微笑而倍感幸福。所以，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尽管手段有些卑鄙，尽管他知道，他这是逼自己走上绝路。但是，他爱她啊。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当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将心遗落了……最后，将女子最后一层衣物褪尽，缓缓地，他覆上了她的身躯。“对不起……”昏暗中，他如此说道。空荡荡的寒窑内，到处透露着彻骨的冰寒，微微烛光，照应在墙壁上的，是两具……寒窑外，凤歌无力的倚在墙壁，虚弱的滑落在地。凤央，你这是在逼自己啊……如果将来她醒过来了，纵使你是为救她的性命，但你却也同样抹杀了她之前的爱与记忆。待她知晓一切后，她要是恨你，你该怎么办……轻轻的她闭上眼睛，但仍阻止不了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爱情，多么伤人的玩意啊。眼前，迷雾般的白茫茫一片。梦夕毫无目的地走着，但却仍被白雾迷蒙了视线。她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她就那样的走着，没有目的。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欣长的身影，那犹如谪仙的飘逸雪发，和男人身上温润淡雅的气质，让梦夕脚步瞬间定了下来。她想叫住他，但无奈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心也开始变得慌乱。“凤央！”终于，她大叫出声。男人顿住了脚步，但他却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一声轻叹逸出嘴边。“对不起……”缓缓地，男人说道。“不要！”梦夕忽然睁大了双眸，有些惊魂未定。她迷蒙的眨了眨眼，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原来是个梦啊……眼前飘逸着白色的纱幔，一股淡雅的馨香弥漫在四周。梦夕想起身，但许久未曾移动过的身体有些无力，她又缓缓的跌回到了床上。喘息间，身旁忽然传出玉器破碎的声音。梦夕疑惑的向身边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侍女震惊的望着她，好似见到什么洪水猛兽般惊愕。半晌，那名侍女忽然冲了出去，还不停大喊道“快来人呐！王后醒了！王后醒了！”梦夕秀眉紧蹙，望着侍女消失的方向良久。王后？好像是很久远的称呼了。他们现在为何叫她王后？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名浑身散发着尊贵傲气的女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女子迟疑道“你，记不记得我是谁？”梦夕先是一愣，既然缓缓的点头微笑“当然记得，你是凤歌，圣界唯一的公主。”好像，最开始见面时，她是这么对她说的。“你都记起来了？”凤歌变得激动，惊讶的问道。这下，换做梦夕有些迟疑了“对啊，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今年是何年？”凤歌又问道。“天启闰年啊。”凤歌摇了摇头“不，今年是天启祥年，天启闰年是去年。”“什么？！”凤歌的话好似是一枚重磅炸弹，炸的梦夕有懵怔。“凤央将你的迷情撤下后，你昏迷了很长时间。”原来，她真的做了一场梦，而且是很长很长的一场梦。在梦中，她回到了与孤冥，凤央最初相识的时间，她经历了那痛苦不堪的一年，也明白了他们三人之间纠缠不休的羁绊。现在，她醒了，所以，她又回来了。仿佛经历的事情太多，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在梦夕的心中只是小小的停留了一刻，马上就消失不见。因为，她还有更加关心的事情。“凤歌，我的孩子呢？活下来没有？”她急切的问道，当初，她生下孩子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活下来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闻言，凤歌忽然垂下了眼帘，眉宇间变得有些忧伤。她久久不语，令梦夕的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她颤抖的问道“我的孩子，没有活下来吗？”凤歌摇了摇头“不，她活下来了。”梦夕的小脸刹那间绽放出无数光辉，那双琉璃色的灵眸盈满了闪闪泪光“凤歌，我要见她，让我见见她！”凤歌抬起眸，深深的凝望进梦夕的眼底，她缓缓说道“对不起，恐怕不行。”“为什么？”“她，丢了……”“丢了？！”梦夕惊喊道。凤歌点点头，提起这个孩子，她明显是对梦夕有愧的。她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梦夕讲了出来。良久，梦夕呆呆的坐在床上，她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她的孩子平安的活了下来，她很漂亮，很讨人喜欢，但是，却在凤央对她施下迷情后，整个圣殿大乱的时候，被人偷走了。泪水，毫无预警的落下，像绝了堤的洪水般，抑制不住。一滴一滴带着她的心伤，她的痛苦。“凤央刚刚为你施下迷情，身体还十分虚弱，知道孩子失踪后，整天就跟丢了魂一样，天天在你的床前说对不起。其实，最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当初一心惦着凤央，将孩子忽略了，才让人有机可趁。”见梦夕伤心，凤歌的心里也不好过。那个孩子很可爱，就如凤央所说，她简直就是梦夕的翻版，但是因为身体里有孤冥的血液，所以孩子异常的漂亮聪慧。现在孩子丢了，大半责任都在她，她不求梦夕能原谅她，只希望她不要责怪凤央。凤央，已经够惨了。梦夕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母女也不会活下来。”许多事，她都明白。凤歌叹了声气“后来，我们找遍了各个角落，但还是没有寻得一点蛛丝马迹，我们也想到过孤冥，但凤央说，不可能会是他。如果是孤冥的话，他会一起将你带走，而不是只带走孩子。而且，孤冥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再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梦夕的心中竟然没有一点伤心，反而很平静，她轻笑，笑容带着一抹淡淡自嘲。凤央说的对，不可能是孤冥。但凤央却也说错了，就算孤冥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以他对她的厌恶，他只会谁也不带走。“时间一长，寻找孩子的机会也就越渺茫。你当时就快苏醒了，凤央怕你会伤心，再把身体弄坏了，所以告诉我们谁也不要对你说孩子的事。但是，世事无常，凤央肯定没有想到，这么快迷情就失去作用了，而你，也这么快的就想起了一切。”“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梦夕抬起醺红的眼眶，疑惑的问道。在她的记忆里，凤歌对她一直是极为不屑的，可今天，她却心平气和的向她说了这么多。凤歌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因为我答应过凤央，要对你好。”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吧。可是，做起来，好像有点难……“谢谢你。”梦夕感激的说道“我想见见凤央，可以吗？”凤歌点点头“可以，我也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些力量。现在，他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