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色还早，湿重的薄雾为暗界的街道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而又迷茫。虽然这里所谓的街道，并没有繁华的城亭楼宇做背景，但摊贩身后一颗颗油绿葱郁的大树，配上土道两边星星点点的野花，却多了一番大自然的味道。缓步走在街道上，梦夕好奇的左看右看。但，就不不敢看向那走在前方，一对仿佛天间绝配的男女。忽然，薄奚清雅的嗓音唤回了梦夕的视线“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平常人很少吗？”薄奚摇摇头“也不是，平常这里的人不少，但也不想今天似的这么多。而且，你看，这大街上年轻男女尤其的多。”顺着薄奚的视线，梦夕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像薄奚所说，这大街上竟然都是年轻男女。这些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互相对望的眼神中也充满着浓浓的幸福感。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一对对男女，秀眸中除了盈满着钦羡外，还掠过一丝忧伤，她喃喃的说道“也许今日是情人节吧。”她依稀记得，上个情人节，她和昊正在普罗旺斯度假。他们牵着手走过米拉波大道，参观塞尚画室。阳光下，他们在薰衣草田中嬉戏，跳舞，一切都是这么美好。但如今，这些却离她是多么遥远，虽然只过去了短短数月，但仿佛就像是已经经历了生生世世般，这些甜蜜的幸福，再也找不回来了。不自觉的，眼神又飘向前方伟岸的男子。现在，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女子，他的心中住着一名女子。而她，却什么都不是……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执着些什么？是爱，还是她的不甘？忽然，不远处一阵骚动，一个小摊面前围着很多人。梦夕睁大着眼睛，好奇的向那边张望。看到梦夕可爱的神情，薄奚摇摇头，唇边扬起宠溺的笑容。轻咳两声，他故意说道“咦？那边怎么有那么多人围观？梦夕，我们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哦，好。”回过神来，赶忙加快速度，跟上男人的脚步。薄奚不着痕迹的为梦溪拨开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梦夕疑惑的看着小贩手中的东西“咦？发簪？”几支普通的发簪就让人们挤成了这个样子？梦夕不解的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几支发簪，虽然做工称不上精美，但其花案却独特新颖，就连在暗殿主子们的头上，她也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样式。尤其是这一支，通体都是由红玉雕刻而成，在光的作用下还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很是迷人。拿起那一支发簪，滑润的触感令她有些爱不释手。小贩上下打量着梦夕，带着一丝不屑，他轻蔑的说道“人类，这没你要买的东西，快走走走，别耽误老子的生意。”“我……”再喜欢又怎样？她一个奴隶又怎么能买得起，在暗殿中，她是没有资格佩戴任何饰物的，除了那一条一直绑在头上，早已褪色的发带。不舍的放下那支发簪，敛眸遮住那一抹受伤，她转身静静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但忽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将要离去的步伐。梦夕转过头，不解的望向薄奚。薄奚微愠，一贯沉稳的声音带着令人颤抖的怒意“没关系，梦夕，这个我给你买！”梦溪赶忙摇头，阻止男人掏向衣间的手“不用了，公子，梦夕平常也用不上这个，不用给梦夕买的。”话音刚落，薄奚还来不及反驳，忽然，一阵魅香飘然而来，紧接着，一个浑身充满霸气的男子将一块红色宝石仍在小贩的桌子上，淡淡的声音中透露着冰冷的寒意“这些够不够买那个簪子？”仿佛被男人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所震慑，原本围在桌前的人们全都不自觉的向后退去，直到周围再也看不见多余的人。小贩哆哆嗦嗦的拿起桌上的宝石，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激动“够……够了，公子，这个您拿去！”完全一改之前对梦夕不屑的态度，小贩赶忙拿起那支血簪，紧张的用袖子擦了擦，双手递到孤冥眼前“这位公子，您的发簪。”孤冥冷冷的看了一眼小贩，将发簪放在掌心中，鲜艳的颜色在他的手中异常的协调。“孤冥，你……”薄奚怒火更炽。明明是梦夕先看上的这支发簪，孤冥却将它买了去，分明是想赠与四公主，他是诚心要伤梦夕的心啊！但接下来的话，却因为一双小手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梦夕拉拉薄奚的袖口，无所谓的柔笑了一下。她本就不敢奢求能得到这支发簪，孤冥将它买去要赠与四公主，她又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本来就是一对，而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一个被他恨着的可悲的局外人而已。梦夕嘴角的笑容愈发的苦涩，但突然眼前出现的东西，令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望向男人深邃的黑眸中。心，跳动的速度，已经不能控制。“给你吧，这么难看的东西，也只有你才配带。”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屑，但隐隐中却带着一丝别扭。见梦夕久久不接，孤冥不耐烦的拿起她的柔荑，将发簪粗鲁的塞进她的手中。愣愣的接过那支血簪，此时的梦夕，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什么话也都说不出了。唯有那双清澈透明的大眼，一错不错的盯着男人的双眸，琉璃般美丽的瞳孔微微颤抖着。这根发簪，是买给她的……男人转过身，走向四公主，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而她的眼中，没有薄奚惊讶的神色，没有四公主阴森嫉妒的寒芒。只有男人渐渐消失的，霸气凛然的黑色身影，直至消失不见，那双贪恋的眸光还一直凝在男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良久，娇唇轻启，用着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谢谢你，孤冥……”紧紧握住手中的血簪，这一瞬间，她竟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再也记不起男人之前粗暴的占有，再也想不起男人残忍的对待。冰冷已久的心，因为这一支小小的发簪，再次鲜活的跳动起来，仿佛阳光照进了她心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整个人，也变得温暖起来。即使是这一点小小的恩赐，对她来说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唯有他，才可以如此轻易的决定她的快乐和悲伤。上一刻，让她跌至地狱，而这一刻，却将她送往天堂。她不知道自己的快乐能延续多久，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幸福……虽然暗界的街道并不热闹，但却让梦夕倍感亲切。一整天，她的心情都是不平静的。唇边总是隐隐的挂着一抹，幸福甜美的笑容。听薄奚说，她的这支发簪是由血玉制成的，血玉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玉，但它不仅外表美观，放在身上还可以驱寒。尽管它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足够用来温暖她的心了。天色已晚，一行人走在回程的路上，晚风轻拂，空气中尽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神秘而魅惑。不一会儿，四人就已站在暗殿宏伟华丽的大门前。孤冥转过身，交代道“薄奚，我还有些事，晚点我再过去找你。”说罢，淡淡的扫了一眼安静的梦夕，转身走入大殿。这时，忽然一声柔柔的轻唤从众人身后传出，虽然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孤冥……”顿住步伐，孤冥的身体瞬间僵硬，宽阔的背竟然还在微微颤抖着。良久，他才慢慢的转过身，黑眸中闪耀着不同寻常的光芒，激动，震惊，和强烈的希冀……当终于看清不远处的那抹倩影，孤冥瞬间冲到女子面前，铁铸般的双臂紧紧的抱住。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再也容不下别人，在他们的眼中只看得到彼此……梦夕僵着身体，呆呆的看着眼前深情相拥的一对璧人，她从没见过男人这般的失控，从来没有过。仿佛这时，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只残暴凶猛的野兽。薄奚震惊的喃喃声飘入她的耳朵“怎么会是她……姬柔雪……”姬柔雪！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无力的笑容，酸楚凄凉。失去血色的小脸上，唯有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隐隐的发红。就连放在胸前的红玉，好像也失去了温度，再也温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原来她的快乐，这么短……短得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