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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越往宫门的方向走,孟平晓的心就越慌乱。仿佛每往前迈进一步,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失去一点。

“平晓?”

晏无洵略显急切地拉着孟平晓一路往前走。但最终,他还是只能无奈地面对她停顿的脚步、迟疑的面孔。

“无洵大哥……对不起!我不能走,至少不能就这么走。对不起!”

连声说着抱歉,纵使有满腔的愧疚,孟平晓却还是放开了晏无洵的手,转身朝着平妃殿的方向跑去。

从来就不曾真正的用心过!

在以前,因为年纪渐渐大了,所以急切地想要结婚。遇见了郭俊彦,却根本不曾真正用心地经营过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以才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他也许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然后转身逃开。

在过去,因为一个人来到这里,所以就将身旁能抓住的这人当成了唯一的依靠。她是如此地爱着沉星,却又是爱地如此漫不经心。只享受他的给予、只看见了他的好。却忽略了他的痛苦,更不曾好好注视过他的眼睛、他的内心。所以在他说着违心的谎言时,才会看不见他的挣扎、他的犹豫、他的不舍。所以轻易地放弃、轻易地怀恨。

她从来就不曾真正的用心过!

可是这最后的一次,她不能再逃避,她的心在叫嚣着:回去、回去、快快回去!

不是谎言与欺骗、搪塞与敷衍,她要的,是最真实的答案。不再忍耐与掩藏、压抑与埋葬,她也有话想要对那人去说……

孟平晓发疯一般飞快地跑着,喘息中终于发觉,自己一直爱的是谁;也终于惊觉,自己差点欺骗了晏无洵,也欺骗了自己。

天染红如胭脂,惊惶地尖叫从远处传来。

孟平晓一路狂奔至平妃殿前,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景象;听到的,也是如此的画面。

“里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逮住提桶慌张跑过身旁,一脸乌漆麻黑的太监,孟平晓皱眉询问。

“这还看不见吗?平妃殿着火了!皇上也困在了寝殿里头出不来。哎呀,别拉着我,赶紧跟着救火去呀!”

太监打掉孟平晓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飞快地跑去提水去了。他说话的空隙里,甚至都不曾看清是谁拉住了自己。

孟平晓愣在了原地。她站地尚远,却似乎能感觉到平妃殿里的滚滚热浪迎面袭来。

着火了!

皇上也困在寝殿里头出不来!

太监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着,让孟平晓的心惊跳着,带来几乎窒息的恐惧。

沉星!

不!你不能有事!我要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

我已经明白,拥抱你就拥抱了悲伤。可是,远离你却也远离了幸福。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决不能!

心里拼命地呐喊着,孟平晓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量。她又迈开了脚步,急忙奔进殿去。呼喝着宫人为她取来了一床薄被,又呼喝着宫人往上头浇透了几大桶本是用来灭火的井水,然后她把那被子往身上一裹,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畏惧地冲进了火海,冲向沉星的身边去……

她还要再一次地问他真的不爱吗?她还要第一次的告诉他她爱着他!

蕴天二十年,大禹朝归于女洼国,改国号为郡名禹。

大禹朝百姓虽身负亡国之耻,却在日益安定的生活中,也渐渐放弃了复国的愿望。毕竟天子已归,后继无人,这国即便千辛万苦地复了,谁来继承大统,也将是一个难题。如此看来,乱世争端反而远远多于现在归顺于女洼的局面。数年之后,大禹朝中志士渐少,曾经繁华数百年的王国,注定只能在记史的书册与老人的故事中怀想。

国已为郡,京城已成郡都。城郊的静心庵经这一番变故,仍旧静静地伫立在山林之间。只有树上栖息的群鸟可以鉴证,这里,曾经迎接过谁,又送别过谁。

一身僧衣的景妃坐在静心庵后山的这片小树林中,神色淡淡。她的身旁,是仍未燃尽一缕青烟的钱纸灰烬,还有两座朴素却不简陋的衣冠冢。

“皇上,大禹朝亡了。但是百姓却逃脱了战乱之苦,如今这么些年头过去,倒逐渐安定繁荣起来了。昭明女帝是个仁爱明智的君主,大禹朝归顺于她,虽有亡国之耻,却不是亡国之奴。你九泉之下,该是放宽了心才好。”

“皇上生前忧郁良深,悟过其实全都知道。只是遗憾,悟过不是那个能为你排忧解愁的女子。现在,你与平妃妹妹同行于阴间路,是否觉得一身轻松、满心幸福?”

景妃含笑轻浮冰凉坚硬的碑石,自言自语。山林间,有风穿行而过,有鸟婉转啼鸣。似乎带来了沉星的回答,悄悄回应着她的疑问。

“是的,现在,我很轻松,亦很幸福!”

这些年,民间有传:帝王归时,天现异红;大火尽后,未得王骨。是为:天召回。人们却不知,那日平妃殿的火扑灭之后,与一片残垣断壁的焦黑中,发现了一具女尸,从其身上佩戴之物辨别,竟是孟逸扬一路搜寻的月容公主。而皇上,以及大火蔓延时执意冲进寝殿的孟平晓与晏无洵,即使百来人轮流翻遍了寸土寸瓦,却始终未寻见其半丝踪迹。

宫人惊,不解其所以,于是皆传天招帝归。但是这世间,却有少数的几人明白,帝王真正的归所。

2007年元旦前夕,

**市的都市日报上刊载了一则小新闻,其大意为:12月27日晚12时许,我市森林公园巡逻员拨打119称公园内有林木自燃、引发大火,结果等消防官兵赶到时,却发现园内毫无异状。于是对该巡逻员恶意拨打119的行为进行了教育批评。但是巡逻员却坚称打电话时确实看见火光冲天,据记者走访周围居民调查得知,当晚确实有不少人看见森林公园内显出诡异红光,映红半天,但是只持续了五分钟左右就消失了。居民对此也甚感惊奇。

2008年元旦前夕,

一年里头,每逢节日,就是孟平晓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她现在是一家商场服装卖场上最普通的一线员工。在节日里,她总是更加积极地替班加班,也总是更加卖力的创造着销售业绩。不为别的,只为了得到一笔还算丰厚的三倍加班费和最佳销售奖金。

而她如此卖力的工作,也只因为她一人的工资,现在要养活的却是三人。

为了三个人生活有个基本保障,她真的很拼命很努力了。但是偏偏,那游手好闲一年,名为还在适应阶段,实为根本在这个社会毫无用处的两个大男人,却还要频频地给她添堵添乱。

“晓云,我有急事儿,现在必须得走了。今天的班恐怕是没办法帮你替了,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家里边儿又出事儿了吧?我再找别人就行,你赶紧走吧!”

向同事说了抱歉,孟平晓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下,就匆匆地冲出了商场,焦急地站在路边拦的士。

“平晓,去哪儿?我送你!”

下班的高峰,面前呼啸而过的出租辆辆皆满。孟平晓正急得满头大汗时,面前却停下了一辆白色的宾士,打开车窗,驾驶座上的漂亮女孩热情地邀她上车。

看看表,再看看拥挤的车流,孟平晓犹豫了数秒,便打开车门依言钻进了车里。

“经理。”

“呵呵,平晓,现在可不是在商场里头,而且也已经下班了。你却还叫我经理,不觉得很别扭奇怪吗?”

“是有点儿。佳芮。”女孩眉开眼笑,让孟平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

她与这方佳芮认识,说来也颇为奇妙。几个月前,她到现在工作的商场应聘,无意中帮助方佳芮追了一回拦路抢包的小偷,也把自己跌了个狼狈不堪。最后只能邋遢着形象,怀着必败的心情去参加面试。可谁又能想到,负责面试的商场主管中,竟然就有方佳芮,而且她还是这商场老板的独生女,最后的结果自然就不得而知。

从此后,两人在工作上,是上司和下属;但在私底下,却成了好朋友。也算是十分难得的情谊。

“不过员工我倒真是莫大的荣幸啊,竟能让未来大老板充当司机接送一回。”

“知道就好。对了,你去哪里?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

“嗯。佳芮你送我回家吧。我家着火了!”

“我告诉你不是那样用的吧,你偏不信。现在好了,把房子烧了,看平晓回来不气死才怪!”

“晏无洵,你少啰嗦。你要会的话,之前为什么不提醒朕,嗯,提醒我?现在房子烧了,你也难逃连罪!”

“说要煮粥的人可不是我。还煮什么粥,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重,过去连穿个衣裳都不是自己i动手的人,心血来潮煮什么粥?现在想想,这房子烧得倒好,否则平晓铁定被你毒死。”

“你说什么,你居然如此无礼,可恶!”

“我说实话,你能奈我何?”

孟平晓费力地扒开围观的小区群众,看见的,就是两个大男人灰头土脸,站在一起吵架的场面。再抬头看看二楼被水浇得湿淋淋的阳台,以及明显被烟熏火燎过的厨房窗户,一路上的担心之情瞬间就转变成了满腔的怒火。

“沉星、晏无洵,你们两个该死的!你们又做了什么?”

“平晓,无洵大哥可什么都没做。是他,是他说什么要煮粥给你喝,所以厨房才会烧起来。”

“平晓你回来了。呵呵,娘子,我是看你太辛苦,所以才想为你做点儿事。可是老天爷也看不惯朕连此等小事也要亲力亲为,所以才降火以示,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说是吧?呵呵。”

晏无洵一脸淡定,三言两语便想置身事外;沉心更是离谱,明明是自己愚蠢犯下的错,竟想推托给老天爷!

孟平晓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怎么着,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瞄到角落里躺着一根扫帚,直接就冲过去捡了起来,“混蛋,可恶,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知道这把火又烧掉我多少钱了吗?”

“平晓,无洵大哥可没做错什么呀,你为何连大哥也打了?”

“娘子,你怎么可以鞭打亲夫?岂有此理……哎呀,娘子,是为夫的错了,你快停手,这多丢人呐……”

两男一女开始在众人的围观下追打起来。看热闹的大伙儿却只是看到了女人气急败坏地吼叫着,男人则一个轻松闪躲、脸带微笑;一个狼狈逃避,却也眉目藏情。

孟平晓气恼地追着骂着。一个是曾经的帝王,一个是曾经的门主,在那场大火里,和她一起意外地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里,却都仿佛生出了新性子,半点忙也帮不上,还整日里惹祸捣蛋。现在,她时常觉得,同她在一起的,不是万事皆从容,可以依靠的大哥;也不是高高在上,背负江山百姓的帝王;而是两个完全的大孩子!他们尽展了真实的性子,在以法为天的这个世界里尽情地展示真我。可是,为什么,却偏偏要留下一堆又一堆的烂摊子给她来收拾?

孟平晓真想问问老天爷,可以不可以,再把他们收回到他们原本的世界里?

三个人眼中没有他物,烦恼又亲密地打闹着。谁都没有发觉,在围观的人群里,方佳芮漂亮的大眼睛傻愣愣地追随着晏无洵的身影,脸蛋上的粉粉桃红正诉说着一个女孩一见钟情的心事。而另一个一脸震惊看着孟平晓与沉星纠缠的消防员,正是许久不见的郭俊彦!

那个关于妃子与帝王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是一个新的,关于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却又悄悄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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