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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汉居

现在我明白,刘邦确如某些非正史的历史书所记载,无赖,好色。我们的正史总是要美化、神化成功者,把他们树立成不食人间烟火,人格无限伟大,其它,这全是骗人的把戏。他们之所以比别人更成功,那是因为他们更加狠毒,更不在乎规则,更善于玩弄花招,更懂得舍与得的关系。项羽将要失败,他是真英雄,没有伪装,没有掩饰,但他却不知道尊重生命;刘邦将要成功,没人把他当英雄,他太善于巧饰,太善于隐藏,他要的是天下所有的人和所有的财产;秦如皇创造的一切奇迹从此湮灭,他的丰功伟绩成了罪恶的证据,直到两千多年后,我们才拾起来。是谁在对历史进行筛选?是谁在对历史进行篡改?是谁在利用历史转变人们对历史的评价?这不会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伟大业绩,是谁?是哪个团体或者那个阶层?历史已经过去,没有了是非,所有人看到的只有成功与失败,最终,成了我们的大溃败,文化的大溃败。

突然,从火堆的另一面,冲出几十个人来,一起挥舞着兵器,呐喊着冲向刘邦。刘邦转身就跑,似乎想起陈可茜需要他的保护,回过头去,但陈可茜虚弱的身体无法跟上他,摔倒了。刘邦望了一眼,觉得还是保住自己最重要,于是再次迈开步子朝我们这方逃过来。

我一见陈可茜摔倒,拔出刘邦赠我的那柄短剑,奋不顾身地朝前冲去,恨不得一步赶到她的面前。正离开的太监们,很勇敢地返身回去,以他们的血肉之躯阻挡那些人前进的步伐,这边的几十个兵丁提起武器没命地朝那边冲去,呐喊声十分高昂。

张心边往回跑边大喊:“救汉王!”

山坡那边终于响起了更大喊杀之声。刘邦拔出身上的佩剑,但却没有返回战斗,而是继续拼命地朝我们这边跑,刘邦生于草莽,虽然有了这些年的征战,但体力还是保持得较好,与那些年轻力壮的追兵赛跑,并不输多少,他很快与我错身而过。

我砍杀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很快落入他们的重围,而刘邦那几个随从,虽然勇敢,但很快就全部被砍翻在地,刘邦不得不再次竭尽所能朝前跑。

张心一边朝后退,一边朝刘邦招手,喊着:“主公,这边!主公,这边!”

百夫长单枪匹马首先赶到,冲入敌人队中,砍杀几人后,自己也落入敌手,但他的献身再次阻延了敌人的追杀,为刘邦赢得了时间。

两军正式相接,虽然敌人的数量处于劣势,但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大,一个能当三五个,双方都处在了消耗战之中。

围着我的那几个人已经被我砍杀多人,再无法抵挡我走向陈可茜。此时的陈可茜正处在项玉的怀抱里,也许因为身体太虚,受到惊吓后,他晕倒了。

我冲过去,项玉突然转过头来,瞪着我,那眼里的,全是恨,我禁不住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停住了,剑上的血正一滴滴地朝下落着。

我突然喊:“带着她,快走!”

看项玉并没有反应,我再次叫了一声。此时,陈可茜醒了,她抱住了项玉的手臂,把脸埋到了他的胸前,鸣鸣地哭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哭泣,我的心难受极了。

我不得不再次叫他们快走,但项玉并没有这样做,他放下陈可茜,叫过两个人来,让他们保护着她离开,看来,他的任务不仅是要救出陈可茜。

我绝不能让他杀刘邦,虽然历史并不一定真实,但是,刘邦的存在却不可改变,我不能容许他这样做。我拦住了他,他二话不说,挥剑朝我砍来,他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但对于我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威胁。我不想伤到他,所以极力地躲避,同时又尽量地缠住他,不让他往前。

他似乎也对我留有一手,只是想冲到前面去,这样一来,我们俩就算打成了平手。我仍然抓住机会劝他,但他依然一声不吭。我告诉他,这不是我们的战争,没必要承担任何的责任,如果他真的还为陈可茜作想,就立即带她远走高飞。

守城的千户长不放心,入夜,还是站到城墙上往外望,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人,但他看到了远处的火光,后来,又听到了喊杀声,他知道有仗可打,于是带着一路兵丁,一起杀来。

项玉的人马很快就被刘邦的兵卒砍杀殆尽,我们俩还缠斗在一起,分不出胜负。我再次要他离开,但他却依然倔强地一声不吭,加大了对我攻击的力度。现在,我很佩服他的为人,没有因为事有不利而转身逃跑,而是坚持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思想。

我再次劝说,如果他死了,陈可茜还有他的儿子怎么办?他朝远处看了看,那两人已经带着陈可茜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俩被围在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卒当中,就算项玉想要离开,也已经很难了,不仅是他,就连我的身后也是密密的戈尖闪着寒光。

刘邦已经失去了耐心,高声叫嚣着用箭射,但是,兵丁张开了弓却不敢放箭,因为我还在中间,与项玉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陈可茜已经被兵丁救了回来,正被带到站在高坡上的刘邦那里。

陈可茜看到项玉正在包围圈里,突然大声喊:“玉啊,玉啊!”

项玉一分心,我的剑就刺到了他的肋下,鲜血喷涌而出,他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时,骑在马上的千户长见此机会,立即一箭身中项玉的肩膀。项玉再次向后退了几步,已经离我有四五米远,他身后的兵丁快速地移开,紧接着,如雨般的箭就射向了项玉。

转眼间,项玉就像一个刺猬一样,他不停地倒退着,突地轰然倒地,再也没有动一下,兵丁们一涌而上,一阵猛砍猛刺。

陈可茜挣脱了兵丁的扶持,跌跌撞撞地叫喊着过来,士兵们让开一条道来,他捧起项玉的头来。

我把剑插回腰间,走到陈可茜的旁边,想要安慰她。突然,陈可茜夺过我腰间的剑,要割向自己的脖子。我一把抓住剑刃,抓得很紧很紧,血从我的掌心流出来,顺着那剑身淌到了她的手上。

刘邦骑上马,带着几名随从,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陈可茜放下手中的剑,我反手扔到了草丛中。就在我扔剑的一刹那,陈可茜从地上抓起一枝箭,扎到了自己的颈子上,血激射而出,沾到我的身上。

陈可茜倒下了,倒在了项玉的胸前,那脖项里流出的鲜血也汩汩地浸透着项玉的身体。

我将项玉和陈可茜葬在了一处,没有堆坟堆,也没有树碑,我相信要不了多长的时间,这里就会长出庄稼,抹平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张心再次失魂落魄,回到院子里,天已经亮了,迎面碰着怒气冲冲的吕雉。

吕雉说:“尔干的好事!”

吕雉走了,八儿留在了我们这里,他只问了一次,他的妈妈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他,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这天,张心一直忙个不停,进进出出,买了好些猪油和其它的什么东西,还到过厨房好几次。傍晚,我听到他在房间里发出一声惨叫,我赶紧冲进去,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我以为他要自杀,但走近一看,原来,他自宫了。他喘着气让我为他把猪油调成的药涂到伤处,然后就晕了过去。

我不明白张心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读书人,为什么要自宫呢?他们有的是大好的前途。现在,我总算明白过来,那些读书人所读的那些书,没有不是经过阉割的,因为写这些东西的人都是阉人,作者巧妙地在书的字里行间隐伏受阉的过程,受阉的方法,受阉的优势,让深钻者心驰神往,而普通人却视而不见。这样的读书人正是我们文化得以流传的关键力量,正是他们星火相传,才造就了我们这样的一个文化。

张心虽然研究了这么久的医学,但却没法医治自己的伤痛,他感染了,而且很严重,高烧多日不退,最后,他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嘴大张着,仿佛要向天问些什么。

我将张心与陈可茜、项玉埋在一起,那天,我把八儿带在一起,让他对着那片土地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

汉王刘邦已经下了命令,让所有军队退到汉中,宛城不再属于汉军。

我没有打算跟着千户长他们一起走,虽然他们对我寄予厚望。

萧何派人想说服我,而且他还意味深长地让人给我讲了姜子牙到封地齐国杀掉三个不为所用之士的故事。

最终,我还是留了下来,我相信,只有在这里,我的灵魂才可能找到归宿。

我不用担心我的生活,因为我有力气,我带着八儿搬到城外,亲手搭起了一间屋子,如果以后太平,我还准备请人为我建几间正儿八经的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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