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城!
国公府对面的民居内,几个目力极好的汉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国公府,一张硕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脸上蒙着黑色的老头。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到那老头身边小声道。
半眯着眼睛的老头微微睁眼,挥了挥手:“把人都散下去,那些都是沙场老卒,不要露出马脚,今夜,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魁梧汉子皱着浓眉问道:“大人,真要是下了杀手,陛下那边怕是.”
老头猛地一瞪眼,如实质性的寒光射在巨汉身上,竟然将那汉子逼得双膝着地。他双手将瘦弱的躯壳撑起,阴测测地看着汉子:“老夫知道你军中从不残杀袍泽,但是各为其主,你要想明白,现在你已经不是军中的校尉,你要记得你的主子是谁。哼!这八百里泸水河,装下你的尸体,足够了!”
汉子额头上和后背都是汗珠,面对这老者,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这些人方寸大乱,已经有人潜入府邸中,开始在饭食里做手脚。国公府的护卫都是跟着陈国公战场厮杀的老人,一个个修为不说通天,对他们来说也是极为恐怖的。
不做手脚,以他们这些人,强攻只有死路一条。
入夜,陈国公府内突然传出一阵烟火,烟火在灰蒙蒙的空中显得十分绚烂,辛幼安猛然将手中食物放下,站起来提起真气就要往外飞奔。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腹内一阵绞痛,回头一看,已经有半数护卫捂着肚子倒下了。
他怒目圆睁,大吼:“饭菜有毒!”
大部分人都已醒悟过来,只要没有晕倒的,纷纷去军备房拿武器。
一道道黑影在夜幕的掩护下窜向国公府,两丈高的围墙,这些人只是足尖一点,便落入了院子内。一支支淬有剧毒的弩箭上弦,几十个人呈三角战阵的队形朝宅子里扩散。
两个手忙脚乱不曾拿到武器的护卫一手一个砖头,看到这些人后,手里的砖头还没扔出去,便被几支弩箭射穿了心脏。
辛幼安一手持枪,一只手掌心扣着桌上未曾食用的蚕豆,手指委屈,七八颗蚕豆射出,在空中出现一道白色细线。
“噗嗤、噗嗤!”
果然不愧是军中老将,几颗蚕豆就要了七八个杀手的性命。
腹内绞痛依旧,可他不得不勉力支撑,他只希望郡主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那样,他就算是死,也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夫人。
几个弩手被杀,对方攻击远没了之前的猛烈,辛幼安一马当先,大步向前,手中长枪一挑,将一个手持鹰头刀的死士挑得肠穿肚烂,脑后生风,却是有人趁机偷袭。
他头都不回,反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正好拍在劈过来的鹰头刀刀身上,上好寒铁打造的鹰头刀被一掌拍段,那偷袭的死士只露出眼睛的脸上满是惊恐,中了毒还有这样的战斗力,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不顾虎口还在流血,那死士连滚带爬想要离开,冷不防一支弩箭从背后射来,他看着胸口露出的三角形箭头,绝望的转身,看着自己的袍泽。
那射杀了一个死士的黑衣人眼中没有怜悯,对这种叛徒,他有的只是憎恶。
弩箭来不及再次上弦,如同猛虎一般的辛幼安已经扑了过来,长枪从这死士心脏处穿过,一个旋转,他的心脏被枪头绞成了碎片。
其他护卫可就没有辛幼安这么勇猛了,联手杀了几个杀手之后,三个老兵背靠着背气喘吁吁,依靠手里的武器才勉强支撑身体不倒下。
为大汉奋斗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是死在号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秣陵城。
看到昔日的袍泽战死,辛幼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疯狂的挥舞着手中长枪。
然而愤怒加快了他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就算用真气压制着毒素扩散,在剧烈运动下,毒素依然到达了心脏。
刚将一个手拿长戟的死士杀掉,正想喘口气,背后一支冷箭已经射进了肩胛骨,黑色的血液顺着箭矢上的凹槽流下,七八个黑衣人将唯一还站着的辛幼安团团围住。
四个大汉抬着座椅飞上高墙,不一会,只露出一双浊眼的老者出现在辛幼安面前:“辛将军,可惜了了。”
辛幼安后背靠在长枪上,努力不让自己倒地,努力翻了翻眼皮想要看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看到的却是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
那老头似乎一点都不怕让辛幼安看见,主动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现在,你应该可以瞑目了。”
看到这老头的真面目,辛幼安眼睛瞪得圆圆的,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阉狗.。。”
老头踩在辛幼安轰然倒地的身躯上,桀桀大笑,露出没了门牙的嘴,眼中满是阴险毒辣:“所有人都看不起阉狗,偏生你却死在我这个阉狗手里,可笑。放心,你好歹曾经是大汉的将军,泸水河中,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大人,搜遍了,府中没有活口,不见陈国郡主。”等了一会,一个黑衣人小跑到老头面前单膝跪地,大声道。
老头挥了挥手:“没有最好,不然老夫也不会选在今日动手。”
那手下站起来后有些犹豫地问:“大人,斩草不除根,只怕.”
老头反手给了那人一巴掌:“老夫做事需要你教?堂堂的国公府被人灭门,陈国公那老家伙还没死,太祖皇帝一怒,谁承受得起!你要杀,可以,大不了这么多兄弟连带着你一家三十八口全部被老夫焚死。”
那人不敢说话,诺诺点头。
命人将死去的杀手尸体全部装车带走,将所有的箭矢武器全部收拾干净之后,顺便将所有国公府护卫的人头砍下,一行人快速离开了国公府。
第二日,太阳如同调皮的孩子一般挤开白云,露出红彤彤的脸蛋,每日为国公府送蔬果的菜农用力拍打着房门,好半天都没见里面有反应。
那菜农立马慌了神,连担子都不要了,便拔腿跑向秣陵府。
一帮皂衣捕快浑身是汗的跑过来,十几人合力用木头将朱漆大门撞开,血腥味扑面而来,连自问见过世面的捕头何校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满院子都是无头尸体,不管是护卫还是丫鬟婆子,一个活人都没有。
这里是陈国公府,何校也不敢做主,命人回去向府尹汇报,等了半个时辰,肥嘟嘟的府尹才骑着马过来。
和府尹一起来的,还有破字营的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国公府丢尽脸面的徐破孥。
他蹲下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同时让人查看了死去的人数,大体查询完毕之后,一条眉毛都皱着了结,偏生府尹还在一边问怎么回事,他不耐烦地道:“好大的手笔,竟然灭人满门。”
府尹一边插着头上的汗珠一边问:“这可怎么办,要是让国公爷知道了,我这官还怎么做。”
颇为鄙视的看了府尹一眼,徐破孥接口道:“贼人大概有六十到八十,有内应在饭食内下了毒,而后传讯通知贼人。这些贼人不简单,手里的武器很多都是军中的武器,光是死在三菱箭头下的人便不下二十。这里现在由杀破狼接手,在场任何人,不得泄露国公府之事。”
这么大的事,不传开基本上不可能,有好事者第一时间就将这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那好事者的结局不是很好,这辈子进了榨油房的刑房,怕是难出来了。
消息一经传出,秣陵百姓尽皆哗然,府尹承受的压力不小,每天焦头烂额。
同时,军中的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了远在敬亭山的陈国公。
得知消息之后,陈国公雷霆大陆,在太祖皇帝面前哭问是不是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太祖皇帝不明所以,问其故,陈国公说明原因之后,多年不曾动怒的太祖皇帝也是大怒。
三百虎贲郎直奔秣陵城,带着太祖皇帝彻查到底的命令,这些虎贲郎自与西秦一战之后再次露出了獠牙。
陈国公回京,皇帝刘秩亲自相迎,陈国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让榨油房的人先带他回府。
府中狼藉早已被收拾干净,除了墙上的黑色血迹,再也找不到任何这里曾发生命案的痕迹。
“把你们查到的情况说说。”陈国公对拢手立在下首的李易安道。
李易安看了看徐破孥,后者眉心冒汗,站出来拱了拱手道:“回国公,敌人先在府中下了毒,然后从前门左侧的高墙进来,他们手中握有军中弓弩的三棱箭矢,箭头上的毒是塞北幽冥虫的毒液。
敌人十分强大,战斗过程不超过两个时辰,辛将军丧命之处打斗痕迹明显,最终应该是死在毒药下。”
陈国公沉声道:“事出必有因,出事前国公府可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
徐破孥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李易安,最后选择闭嘴。
李易安道:“国公,出事前郡主救了一个小子,那小子乃是滕王阁余孽,晚辈曾因此跟府上的人有过冲突。”
“恩?那小子现在何处?”陈国公没管李易安,反而问起了齐诸侯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