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就被细雨濛濛虚无的声音吵醒,顾鸣看着睡在身旁的林琳,她此刻仍痴醉在睡梦中,他猜想着,或许她这会儿正在美梦里抱着自己,幸福与仰望。
但我给不了你太过美好的东西,什么都不能。顾鸣的眼角淌出一滴泪,跌落在白色的枕上。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开上门,关上门,走出了宾馆。
整条街都溶化了他们当初的回忆,朦胧的脑海里,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吃饭,喂食,牵手,拥抱,亲吻。然而,那些仍旧是会散场的电影,繁华精彩之后就是空无一人的无声世界。
明日的我们是否该站成一棵树,看着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的悲喜吗?
有些人喜欢不声不响地离开你的人生,但是你的怨恨却说不出口,只能揪心地拍打自己的脑袋,这种人,你恨他的同时且深爱着他。
言不由衷,锥心刺骨。爱与被爱的分离,总带着成片成片的惨淡,爱人与被爱的人,总被揉碎在荒芜之间。
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把衣裳整齐地叠放进行李箱。
“顾鸣,顾鸣,顾鸣!”林琳追到了家里,哭喊声越来越大,双手用力捶击着门,声响把整个空虚的楼道淹没。
“顾鸣……”他很清晰地听到她瘫倒在门口,喑哑着嗓子继续叫喊,直到力气全无。
对不起,林琳,我不能让你亲爱的父母失去你,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我没有能力让你享受到幸福满足的生活。我是个混蛋,不该把你占为己有,现在难道要你跟我承受磨难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真的给不了你。顾鸣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心内更是磅礴大雨。
他侧着脸,屏住了呼吸,他不敢回答仅隔着一扇门的爱人,躯壳被空气牢牢捆绑住,他怕一点声响,只会换来一阵嚎啕痛哭。
天色渐渐阴暗,夜幕像个恶魔吞噬安心,顾鸣终于等到她离开,再也没有动手推敲。
时光记住了他们的心事,这场暴风雨一样的过往。夜晚过后,或许路人。
他也在皎洁的路上,渐行渐远,直至湮没人潮。
一路向北,一路泥泞,一路念想。
到达S市已经是第三天凌晨四点,他坐在重新翻修的火车站站口,一条破败的黄色油漆长椅盖着厚厚的一层泥土,城市环卫工人正仔细整理S市的街景,远处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个匆忙的旅者正赶往此地。他找了块报纸,轻轻放在长椅上,这一路长途着实艰辛。
“小伙子,住宿吗?”陆续有几个在当地开旅馆的靠近他询问,得到他拒绝后都悻悻离去。
他想想,我能在这座城市干什么?却一点儿方法都没有,摸摸自己的口袋,只有七张一百元了。听天由命吧,他叹息道。
一拨又一拨的过客在他旁边坐下,离开。有曾经的抢劫犯而今成家立业,抱着稀疏头发的婴儿一副爱怜的模样,有为爱人远行千里的女孩,有依偎相伴的花甲老人。顾鸣听着他们的故事,也艳羡着他们坦然自若叙述时的幸福感。
他打开QQ,看到了林琳的个性签名改了,那短短的一句“离开你的天空,为什么尽是可怕的灰暗”刺痛了他,他的手掌像是被针死死钉在手机上,无法摊开。再翻翻,正在他走的那天晚上,林琳发了十来个签名说说,尽是“我想逃离黑暗,淋漓尽致大哭了一场,可丝毫用处没有”,或者“我离开这个世界或许会不会更幸福”之类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的!顾鸣的头沉重起来,像火山焰火喷发一样,他揪住自己的头发,所有人对他的模样望而生畏。
他渐渐恢复平静,那恐惧也淡然了许多,他写了一句话发了过去:三木,你爱我就不要死。三木,他很久没对林琳使用的称谓,荒废了很久很久,顾鸣只是轻微感到,那能唤起初恋时那一份悸动,至少,不会让她太痛。
然而,良久的无答复,以及那个灰色的季节头像,那个她喜欢的春花灿烂的头像。
不论怎么样,也只能抬抬头合起手,祷告。旧时光把爱人抛弃在刀山火海,彼端的他也无能为力。
打开音乐,耳机里一股强大的音浪,是纵贯线的新歌:出发吧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运命哎呀什么关卡,当车声隆隆梦开始阵痛,她卷起了风重新雕塑每个面孔,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迷宫。
像是此时的他,也可说一模一样,在一丛恍惚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