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离烻到了太子府中一扇极其偏僻的院落门口。
抬眼望去,是小篆体“毒草园”三字。
我心中一凛,这个离烻,自己喜用毒,倒是一点都不避嫌,在自己的府中,便设了这么个园子,想必园子中种植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毒草了!
离烻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伸手在沉重的木质院门上轻敲了三下,当即便有一驼背老人来开门,见是离烻,也不多语,躬身让我们进去了。
从离烻的态度来看,这毒草园中住的人,或者是在这毒草园中工作的人,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不然,他进出自己的地方,还要敲门通报,得到允许才进去?
正纳闷间,一阵极雅致的花香悠悠传来,正要寻找这花香的源头所在,身旁的离烻将一张素帕递到我的眼前,道:“花香有毒,小心些!”
我接过帕子,捂住鼻子,却发现帕子上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荷香,正是面具盛会那晚,我所闻到的香气,那份引发我对于前世记忆的香气,现在再闻,居然没有那种感觉,真是奇怪。
想起来西林的第三个目的,便是弄清楚这荷香是怎么回事!当然,荷香是一种很普通的香气,许多男子也许都会选择在衣服上熏荷香,但是,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独对离烻身上的荷香敏感?
望着在身侧徐行的离烻,我突然想去闻一闻他身上的香气,究竟是不是荷香。
便靠近了些,最关键是将鼻子悄悄靠了过去,我发现他的发比他的衣服更香,便往发梢靠了过去,深深吸口气,细细分辨一下,失望!是竹香,清清的竹叶香,看来今天找不出荷香的答案了。
正准备悄悄撤回我的鼻子,离烻似是发现了我暗底下的举动,猛然回过头来。
我的头仍保持着深呼吸时抬头闭眼的状态时,他的头正好转了过来,就那么一瞬间,四片红唇,碰触到了一起。
我如果知道“悔”字怎么写的,便不会去偷闻他的发香了!
现在,居然,被他发现了,这样的我,背后做小动作的我,在他看来,便与偷吻他有何区别?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马学孙悟空,变成只小蜜蜂飞走!
可惜,没有地缝,我也不是孙悟空!
赶紧撤回头,正准备溜远点,腰却被一支有力的手紧紧禁锢住了,下颌被抬高,双唇被灼热的唇瓣覆上,惊愕间,他如暴风雨般的狂吻落在了我的唇上,睁开眼,却看见了他唇角嗪着的得意而邪媚的笑意。
心顿时被他的这个笑意击得酸痛,我这是怎么了?被他如此强吻,竟不知反抗?他在心中得意吧?
伸手成掌,往他肋间劈去。
瞬间的软肋吃痛,让他放开禁锢我的手,去扶自己的肋,我乘机跳离他几尺远。
我已经不是面具盛会上那个没有武功的于雅了,怎么说,我的师傅老头也对我强化训练了不短时间,而且将他毕生的内力传与了我,刚才我没有用内力对付离烻,是不想太早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越是强大的人,在他面前,如果成为他的敌人,预计死得越快些,我只有对他示弱,才能确保我的计划得以顺利实现。
望着稍显狼狈的他,我笑了笑,道:“我不是有意偷闻你的发香,只是好奇,你今天用的是什么熏香而已!”
离烻皱眉道:“为何对我的熏香如此感兴趣?我记得那晚你也问过我关于熏香的事。”
我笑道:“我的确对熏香很感兴趣,我发现贵族男子都喜欢在自己的衣服上熏上自己喜欢的香气,这既代表你们的身份地位,也充分体现了你们的情趣,有的雅致,有的淡然,有的热情,有的豪迈,还有的神秘,你用荷香时,很雅致的感觉,今天用竹香,又让人觉得很脱俗的感觉,可见,香气对于男人来说,是体现个人魅力的一种充分有效的辅助手段。”
“辅助手段?充分有效?”离烻眉皱得更紧了,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些词语,一阵子还很难消化。
“哈哈,就是说衬托,我的意思是说,这香氛更好的衬托出了个人的气质。我是商人,无利不商,我正在思考一种方法,让这熏香的法子简化。我问过我的丫头,这熏香的步骤极其复杂,在洗衣服的时候,要用刚刚盛开的鲜花泡水泡上三个时辰,带衣服将鲜花中的香氛全部吸收之后,再将衣服晾干,晾干的衣服还不能穿,因为鲜花泡制的香气不会留很长的时间,所以,要熏,即将晾干的衣服置于木架之上,在木架下,点上干花香片,将干花上的香气慢慢熏入衣服之中,这道工序极其严谨,熏香的温度,熏香的时间,熏香时香片的数量,都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所以,每个府中,负责给男主人洗衣熏香的侍女,就得四五个之多。我则在想着怎么样将这法子简单化,如果,能将鲜花制成香水,需用时,在衣衫上喷洒一些,岂不是极其方便?”
“香水?”离烻显然对香水二字很有兴趣。
我点头,“对,香水。我要制作香水。但是,不知太子殿下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离烻边走边问道:“你想怎么一种合作方法?”
我笑道:“西林正处繁华盛世,国泰民安,熏香的男子一定很多,我想,若我的香水研制出来之后,想打开西林的市场,还望太子殿下能够准许我在西林开店经商。当然,太子殿下可以从我经商的利润中得到一定的提成,而且,我在西林的所有商业行为,都会缴纳税费。”
离烻道:“何必如此麻烦,你直接留在西林,即便你想制作香水,抑或你的葡萄酒、清梅酒,我都会全力支持的。”
我摇头:“我还是常来西林的好,常住这里,怕给太子殿下带来太多的麻烦。”
谈笑间,离烻已带我走进毒草园里的别苑。
一阵女孩的笑声,打断了我俩的谈话,顺声望去,只见一个轻灵飘逸的白衣少女,正在芍药花间轻舞,而她的身旁,立着同样一位俊逸绝尘的白衣少年,正痴痴望着少女曼妙的舞姿,如已醉去。
离烻指着白衣少年道:“那便是景安。”
“他是景安?”我再次惊异,在我印象中,景安应是被离烻囚在西林的,却不曾想,他倒是在这毒草园中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离烻不理会我的追问,指着花中跳舞的少女道:“她是我的五妹,茉儿,看的出她双目失明吗?”
“什么?她双目失明?那她怎会舞得如此轻盈?一般视力不行的人,行路都困难,别说跳舞啦!”我不信。
离烻淡淡一笑,道:“不信你留意看茉儿的眼睛,她可曾看过景安一眼?”
我细看茉儿,果然,她虽每每转头,眼睛看的方向,是没有焦点的,她,只能感觉到景安所在的位置,却看不见他的脸!
离烻道:“现在你知道景安为什么不愿回钺国了吧?”
我问道:“因为茉儿?”
离烻笑道:“景安和茉儿从小就相识,这毒草园中一千零八十种毒草,都是茉儿五年来为景安收集种植的,每一株每一草,茉儿都亲手栽培,就凭茉儿这份心,景安也不能辜负了!”
我再次望向芍药从中轻舞的茉儿,如花的年龄,如花的岁月,竟然有这份恒心,为一个人守候,默默地守候着,甚至,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模样,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他的脸,便甘心情愿的付出这一腔痴情!论为爱付出,天下人谁比得过聂如雪?若论为爱守候,却不知有谁比得过这西林的茉儿公主?!五年光阴,一千零八十种毒草,一颗玻璃般易碎的心,构筑了人间一份如此痴情!我除了惊诧之外,只有深深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