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在工务段挣扎的时候,津津也经历了人生中相当重要的高考,以及考前的紧张激烈和考后完全彻底的放松,她的这种心情和当年的小雪如出一辙。但是总有一些不同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发生,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津津也用她的电话和信件给出了很好的说明和阐释。
她预考成绩不错,父母让她报考海南大学或者中山大学,她却一再坚持要上北方的大学。
“我厌倦了每天高温,四季常绿的沉闷景象,很想去你那里看看雪,体验体验北方的心情。可是春节错过了,只有等到高考结束了,那时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小城一定也很热,可我还是决定去看你。哎呀,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了,又想听你弹吉它唱歌,还想跟你切磋切磋唐诗宋词,要知道,半年多不见,我可没少下功夫。
对了,还有一件趣事。上礼拜和几个同学去卡拉OK唱歌,差点和另一班人打起来。当时剑拔弩张,吵吵闹闹的样子你不知道有多好笑。还有啊,我们同学都听我的,真威风死了!
现在复习很紧张,等考试结束再好好说吧。你7月10号中午等我电话,太早我怕起不了床。”
七月份我刚好在家休息。津津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她让我沉闷的时间更容易打发。10号中午,津津准时来电话,她诉说每门课的得失,以及昨天晚上的彻底放松,一醉方休。她语气中流露出终于解放了的意味,我完全明白她的感受,微笑着回应她,话筒里则传来她“是呀,对呀”的认同声,仿佛我就是她的同学,此刻正在她旁边和她谈心一样。
等她说了一大通,终于想起问问我的情况。对于津津,我倒没什么可隐瞒的,不但说了我的工作,我的迷惑,还将即将定职的消息告诉了她,也将我的辛苦和忿恨统统说了出来。
“呀!一个小时啦!”津津一声惊呼,“交电话费的时候又要被老爸骂了。翔子,你先忍着,总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是块金子。爸爸快回来了,有空我们再好好聊,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我觉得无比舒畅,除了发泄的痛快,还有一种被欣赏,被重视的成就感,这种感觉,我好久不曾体会过了。
过了几天,津津没有电话,也没有写信,我想她很忙,也希望她能从此逐渐忘了我,毕竟我和小雪已经密不可分。但我没想到的是,在那个夏天最热的时候,她竟然离开海边的避暑胜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一位脏乎乎的姑娘,她的邻居兼同学。
“见到我高兴吧?”津津笑嘻嘻的,她穿着绿色鸡心领的短袖T恤,和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浅蓝色运动鞋。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胖姑娘就先开了口,“还高兴呢,都快热死我了!”
“去去去,又没跟你说话。”津津对她一点也不客气,看来她们的关系很好。
“哼!”胖姑娘眼睛一闭,头扭向一边,表达了她的不满。
津津也不理她,拉起我的手说,“你的手好了吧,还痛吗?”
我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早就好了。”心里却说这一对旅伴怎么这样呀!
“比部队时胖了,我还以为你被折磨成排骨了呢,哈哈!”
我伸出双手,作势要扑向她,她呀的一声捂住脸,随即在我的笑声中红了脸,说声“讨厌!”,打了我一下。这一刻,我好象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从来不曾在工务段工作过。
我的心情正好着呢,传来胖姑娘的一声叹息,“唉,两个小孩!”
我和津津对视一笑,笑得更开心了。
晚上我请她们吃饭,然后送她们回宾馆,我刚出门,津津就追了出来,她说要买一些东西,说完挤了挤眼。
我们漫步在渐凉的街上,不知何时手就牵在了一起。
走到一段人流稀少的路上,她停下脚步看着我,“阿翔,你想我了吗?”此时她的眼睛里满是期盼,我也不想对轻易就对这个漂亮的姑娘说不,只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津津的声音暗了下来,“你走了以后我一直都想来看你,十号那天听你说的那么苦,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可是爸妈不让我一个人出门,旅游也不行,只好带小雪出来了,别看她挺胖,心倒不错,和我关系很好。”
津津停了一下,看着我,“你又黑了,头发也长了,不过穿便装也很帅,”她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手到半途却又停下来,因为我不自觉的往后撤了撤。
一阵风吹来,却热烘烘的没有一丝凉意。
我很想把小雪的事告诉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只好没话找话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两天吧,我对小丽说这儿历史悠久,明天总得带她逛逛吧。洛阳、开封的古迹都看过了,也不知道明天去哪儿才好。”
津津真是很委婉,这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历史悠久只是书上记载,名胜古迹早已毁于战火,只剩下一个落魄、忧伤的名号而已。
我们默默站了很久,后来还是我先说了再见,代价是明天我要当导游,让小丽同志别再生气。
第二天晚上,我才回到家,一整天的时间,陪他们到处去逛,跑前跑后的买东西,买门票,然后又送她们回宾馆,好不容易回到家我是又困又累,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灯光使我突然醒来,而小雪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一把抱住她,她有些突然,然而没有拒绝我,只是轻声对我说,“轻点,叔叔阿姨都在家呢。”我把头埋在她的长发里,用心默默体会她的清香、温柔和体贴。
半晌,小雪在我耳边说,“刚才有个女孩打电话找你。”
我一惊,这下糟了,肯定是津津!
“那,她有什么事?”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你好好复习,准备参加定职考试。”
看来不会是津津,那么是谁呢?我们工区没有女职工,别的工区或许有,但我又不认识,她还知道要定职考试的事,难道会是教育科的?
“老实交代,她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尽管小雪仍在追问,但她依然含着笑。
“还能有什么关系,单位教育科的吧。”我只能这样说了。
“真是同事?”小雪歪着头问。
“我从不骗人,尤其是不会骗你的。”当时我说得言之凿凿,但在第二天给津津送行时,我才知道那个电话竟然真的是津津打来的。
“接电话的女孩是谁?声音挺好听的。”津津一见面就问我,
“一个同学。”我的心又开始跳了。
“是不是女朋友?”津津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选择沉默。
津津还没有说话,小丽却嚷道,“快走吧,快走吧,火车在三站台,快下地道。”可是津津像是没听见一样,和我默然相对。我也很想安慰她,我也不想伤害她,但我绝对不可以对不起小雪,哪怕是名份上的也不行。
时间过得很慢,忽然津津一扬眉,重重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扑上来抱住我,她是那么用力,我从来想不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在我快要适应的时候,她又松开手,用力吸气后缓缓呼出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她一定很爱你,你要好好把握。”随后放开怀抱,看了我有10秒钟,拉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小丽就向地道跑去,“快点,不然赶不上车了!”,她拖着行动不便的小丽,很快融入地道拥挤的人群中,我望着她的背影茫然若失,不知道这样对待一个单纯快乐的女孩是否正确?等到火车开走了,我还站在那儿,在自责和迷惑中反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