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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魏晋南北朝州佐吏及其职责(7)

再次,尽管州及州刺史制度,在北朝入主北方以后即已实行,但州军府上纲之佐:长史、司马及其他参佐兼领郡县之职,却晚在魏孝文帝太和八年之后。这点,著名的魏晋南北朝史专家高敏先生作过精当的考证。不过,作者认为,北朝政权实行这种制度,是为了荣宠和增加属佐的俸禄待遇,笔者不否认朝廷可能存有这种意图,但更可能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此其一。长史等参佐兼带地方郡县之职,本来就是一个惯例,是北朝从南朝那里学来的。南朝政权中,长史等参佐带郡没有荣宠和加俸的意图,北朝这一做法的用意在于荣宠和增俸也就值得商榷。此其二。在北朝,可能一些州的郡惯例由长史,或司马等属佐兼带。如青、冀二州下辖的魏郡、徐州下辖的彭城内史等,类似的例子还有。此其三。既然长史或司马兼郡制度,在魏孝文帝班禄之后实行,那长史、司马在军府任职,且是要职,就不可能没有禄俸,例外再加郡以增其俸,于理有违。此其四。

小结

综观魏晋南北朝时期州佐吏的具体活动,可以得出以下几点。

1.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州佐吏,在州政府的政治、军事、行政等重大事务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他们主府州之政,谏言献策、统兵作战,衔命出使,计账主财,监察非违,为这一时期地方政府的高效能运转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两汉的州佐吏与它相比,要逊色许多,隋唐的州佐吏与它相比也会自愧不如。可以想见,魏晋南北朝时期州政府管理的这出大戏里,如果没有州佐吏为其扮演主角,这出戏将没有精彩的场景。

2.魏晋南北朝时期州佐吏的活动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曹魏、西晋时期,是州行政佐吏--别驾、治中、主簿等佐吏扮演主角的时期。这些富有才华的佐吏,为州牧刺史在众多重大历史事件中,不畏权势,纵横捭阖,竭尽心智,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一时期诸州的历史面貌。第二阶段为东晋南北朝时期,是州军府佐吏唱主角的时期。众多的军府佐吏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凭借手中的军权,侵夺州行政权,使得州中的行政、军兵之权皆归军府主管,而州行政佐吏反处于散闲禄养之地。尽管这个时期州行政佐吏还有庞大的数量,但他们的活动却反映甚少。

3.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州佐吏,其作用与两汉相比,则重要许多。许多职僚须经朝廷除授,但他们与府主之间浓厚的君臣气味,却一点也不逊于两汉。比如他们必须向府主施敬。这是当时制度上严格规定了的。西晋泰始初,尚书何桢奏:“‘故辟举纲纪吏,不计违适,皆反服旧君齐衰三月。’于是诏书下其奏,所适无贵贱,悉同依古典。”这是制度上再次规定属吏与府主之间的主仆名分。正是这种家臣名分,规定了属佐对府主极强的依附性、遵从性和逆来顺受,不辞荣辱的特性。府主因事调转,属佐常要随主转移;府主要叛上作乱,僚佐们常常不知所从。不少人“唯当死明心耳”,甚至被当作礼品或私物,而送于故旧或被府主带走。府主常可依自己的好恶阻挡属佐的升迁。极为典型的事例是曹魏文帝时的王基。黄初中,王基以察孝廉除为郎中。当时青州刺史王凌辟王基为别驾。后朝廷征辟王基为秘书郎,王凌强行将王基召还。不久,司徒王朗辟王基,王凌仍固执不许王基应辟。气愤之极的王朗上书弹劾王凌:“凡家臣之良,则升于公辅,公臣之良,则入于王职,是故古者侯伯有贡士之礼。今州取宿卫之臣,留秘阁之吏,所希闻也。”尽管王凌受到弹劾,仍不发遣王基应司徒府征辟。

府主以主子之尊,阻挡属佐升迁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尚属常事。更有府主对属佐任意侮辱、打骂甚至任意杀头者,而且,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僚佐对府主的尽忠进谏之时。如曹魏末,征西将军邓艾,“虽长史司马,参佐牙门,答对失指,辄见辱骂”。西晋末王澄为荆州刺史,辟郭舒为别驾。一次,荆州士人宗因饮酒而逆忤王澄,王澄即令下人棒打宗,郭舒上前拦阻。“澄恚曰:‘别驾狂邪,诳言我醉!’因遣掐其鼻,灸其眉头,舒跪而受之。”王如之乱中,王澄本拟驱兵救襄阳,结果被王如手下严嶷所骗,散众而还,深以为耻。“托粮运不赡,委罪长史蒋俊而斩之。”宋政权下的刘道锡,元嘉二十一年(444年),迁扬烈将军、广州刺史。二十七年(450年),“坐贪纵过度,自杖治中荀奇文垂死……”刘季之,为司州刺史。“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

府主对上纲之佐尚且如此,纲佐以下更是地位低微。如《宋书》卷74《沈攸之传》载攸之为郢州刺史时,“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当时,“州从事辄与府录事鞭,攸之免从事官,而更鞭录事五十。谓人曰:‘州官鞭府职,诚非体要,由小人凌侮士大夫。’仓曹参军事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自为荣鞭杀录事”。

沈攸之把凌辱州上纲佐吏视为家常,更有州刺史视杀州佐吏为家常之事的。《晋书》卷37《宗室·济南惠王遂传曾孙勋附传》载司马勋为梁州刺史时,“为政暴酷,至于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引弓自射”。后司马勋擅自带兵占据益州,“梁州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并切谏,勋皆诛之……”其余像宋东秦州刺史刘义真以私愤杀长史王修;广州刺史刘道赐,“坐贪纵过度,自杖治中荀齐文垂死……”;豫州刺史鲁爽与刘义宣结党谋反,“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杀之”。齐巴东王子响杀长史、司马、谘议、中兵、典签诸僚佐等等,更是见怪不怪之事,甚至连当时的典签,在府主面前也缩头缩脚。如宋文帝时,徐州刺史吉翰,其僚佐典签欲使吉翰放过一死罪囚。结果吉翰答应放过死罪囚,却杀典签为死罪囚顶命。

作为僚佐,不但要经常受府主的欺辱,甚至杀头,而且一旦府主因叛逆谋、战败,其属佐通常还要受到无辜的牵连,甚至被长期禁锢,即所谓“牧守有愆,节级相坐”。如东晋王敦叛乱被平息之后,尚书令郗鉴提出“敦佐吏不能匡正奸恶,宜皆免官禁锢”,并为朝廷认可。殷浩北伐失败,桓温借此大泄私愤,奏废浩佐吏。更有新府主肆意杀戮旧府主僚佐的。如东晋荆州刺史王訥代陶侃为荆州时,“在州大诛戮侃时将佐,及征士皇甫方回”。南齐陆降父陆闲,为始安王萧遥光做扬州刺史时的别驾。齐东昏侯永元元年(499年)年,遥光起兵反东昏侯,兵败被杀。陆闲也因曾为遥光纲纪之佐,被召至京城杜姥宅,不问青红,即被砍头。尤其到梁朝武帝大同五年(539年)以后,州开始分为等级,州佐吏也因此而出现等级之差。除上州属佐还基本保持原有的秩品以外,其余州属佐相互间的品级差被大大拉开。甚至有许多州上佐属吏,因由府板而不能得到朝廷的秩禄,而要仰府主而食,因而,对府主的依赖性更强,属佐的地位也就更加低下,甚至没有去职的自由。宋刘蠫曾做益州刺史,迁代之时,“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必逼制将还”,还放言,不准自己的僚佐做他人“门客”。其霸道之气于此可见一斑。虽然这些州佐吏大都来自于高门,许多州佐吏都主州事、行州事,看似地位崇高,权势很强,人格神圣,血统高贵,但总体上并不能摆脱府主私属的地位。他们的荣耀主要来自于朝廷或府主自身的爱憎,而并非他们所具有的职位。

魏晋南朝时期州佐吏这些受压制的经历,表明这些州佐吏的社会地位整体上还是比较低微的。导致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在于这时的选举制度,所引致的主佐之间的荐除关系。由荐除关系规定了主仆关系,即使府主任意凌辱,也是分内之事。他们以家臣的身份对府主负责,向府主尽忠,从而出现有异于两汉的吏风,即“苛猛之风虽衰,而仁爱之情亦减”。上述魏晋南朝时期州佐吏地位状况的叙述正是这句话的注脚。

不过,北朝政权下的州刺史与其属吏之间的关系,比起南朝似乎要好些。文献中还不多见州将对属吏的虐待或者是虐杀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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