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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联袂除虎

周爱晶

初秋的夜晚,月华如水,清风带着稻香果香沁人心脾。平溪图葫芦门前的厝坪垱晒谷坪上,坐满纳凉的人们。讲古的老人用地道的闽陲话抑扬顿挫地说着那口口相传的故事,让听的人总是意犹未尽,翘首期待着下回分解。也有挑夫商贾远道回来,带着宁德、政和或是寿宁县城等地的奇闻逸事,说得眉飞色舞。不远处,平溪河水“哗哗”流淌之声清晰可闻,伴着阵阵欢笑声、惊叹声、议论声,显得热闹而且和谐。平溪图虽然远离县城,但是这里溪流平缓,谷地宽广,人烟稠密,是当时寿宁最大的村庄。这里的人们淳朴热情,生活平静祥和。

木匠周师傅就是葫芦门讲古人中的一员,只要没外出干活,他总是要到葫芦门坐坐、听听。当然,只要他一到葫芦门,大家也总是要他说上一段新鲜事,然后才各自心满意足地散去。周师傅专打家具,祖传手艺,十分精湛。大到桌椅橱柜,小到碗勺瓢筷,只要东家说得出他都做得到。不仅如此,周师傅还善于琢磨。他常常在祖传的技艺中加上自己的一些创新,使得经他打制的家具不仅美观而且实用。因而周师傅名声在外,人送外号“周鲁班”,不仅平溪图的人请他打家具,就连附近的政和、庆元人也都前来请他。见多识广的他自然成了平溪图重要的新闻发言人了。

但是今晚大家发现周师傅有些不对劲。他闷坐一边,低头抽着旱烟,情绪十分低落。他身边的王石匠忍不住打趣道:“周师傅,听说你去了南溪打家具,是不是把心也留在那里呀?今天回来有什么故事给大伙儿说说哪!一对苦命鸳鸯啊!”原来,周师傅应邀去南溪村为一位即将结婚的新郎官家打家具。南溪地处平溪最南端,与政和交界,山高林密,虎豹出没。准新郎是个猎人,长得虎背熊腰,英俊威猛,人送外号“李大胆”。为了迎娶新娘,艺高胆大的他常在夜里设陷阱,希望多捕些猎物。就在周师傅到他家的第二天夜晚,李大胆却出事了。他挖的陷阱里掉进了一只山羊,不曾想山羊引来了老虎,老虎跳进陷阱里吃了山羊。清晨,李大胆照例到陷阱边收猎物,意外地发现了老虎。他拔箭就射,受了伤的老虎暴怒了,狂吼一声跃出陷阱,扑倒了李大胆……当人们找到李大胆时,血肉模糊的他已经奄奄一息,“打虎,打虎……”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更惨的是,李大胆未过门的新娘性子烈,一听说未婚夫没了,穿上准备结婚的新嫁衣,投河自尽了。周师傅没来得及打制新婚家具,却为一对新人打了两副棺材。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葫芦门前顿时一片寂静,在旱烟一闪一闪的红光里,一双双眼睛泪光隐隐。

“虎患严重啊,听说政和那边前几日也被虎伤了好几人!”不知谁说了一句。“县城里也闹虎呢,听说西门外,老虎都伤了百来人了。现在老虎越来越猖狂,天没黑就进城,吃了村里的好几头猪呢!”刚从县城回来的王石匠也叹息道。“这老虎厉害,听说猎人根本伤不到他,反而被它吃了几个。现在猎人都不敢轻易进山呢!”“周师傅,你不是外号‘周鲁班’吗?你能打造捕鸟笼、捕鼠笼,是不是也能做个捕老虎的笼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说完便各自散去。

常言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师傅回到家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自己为了给心爱的儿子捕鸟玩,曾经设计了一个鸟笼,笼里放些米,笼门用一根小棒轻轻顶着,小鸟飞进笼里,碰倒小棒,笼门落下,小鸟就被关住了。他还给家里制作了一个捕鼠笼,原理和捕鸟笼差不多,但是他发现老鼠进笼时很谨慎,能绕过木棒,笼门没落下,吃了笼里的食物又安全的离开,所以他改造了机关,不用小棒顶门,而是在门口下方的把老鼠关在笼里。有了捕鼠笼,家里粮食就安全多了,为此,村里好多人请他帮助做了好几个这样的捕鼠神器。周木匠想,老虎掉到陷阱里还能伤人,如果是关到笼子里,岂不安全了?如果这个笼子可以作为灵活移动的阱,可以随时置放在老虎出没的地方,不是更容易捕虎了吗?可是老虎不是老鼠,该怎么改进这个阱呢?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亮,周师傅就在家里忙开了,又是刨又是锯,一个笼子模样的东西做成了。和他制作的捕鼠笼原理一样,但是笼子要大几十倍。周师傅请来王石匠,还让调皮的儿子扮演老虎爬进笼里,果然,当孩子进到笼里,踩到机关,笼门应声落下,孩子在里面出不来了。“好是好,可是怎么让老虎进笼呢?”王石匠提醒道。周师傅想起了李大胆的陷阱,他自言自语地说:“羊,还得是活羊。不能让老虎吃掉羊,还要让老虎乖乖走进阱里,怎么办呢?有了,明天你再来!”话音未落,周师傅又忙开了。

王石匠再次被周师傅请来看他的捕虎阱。这个笼子模样的阱屋分三间,左右两间关羊,中间一间看似没门,但是,当周师傅的儿子再次爬进笼子时,前后两个闸门应声落下。“太妙了,这个设计不仅保证了活羊能乖乖在笼里当诱饵,还能保证老虎从前后两个方向都能进笼里!你这个发明可要造福乡里啦!”“这个阱屋的设计灵感源自李大胆的陷阱,不同的是,它是活动的。我想先去南溪,今天正好是那对苦命鸳鸯‘三七’祭日,希望能让他们瞑目九泉。”周师傅说完,王石匠就自告奋勇当帮手,招来他那些身强力壮的弟子们,抬着阱屋浩浩荡荡前往南溪。就在那个夜里,周师傅的阱屋关住了那只猛虎。南溪村轰动了,人们用老虎祭奠李大胆和他的未婚妻,又用大轿抬着周师傅,敲锣打鼓地送他回平溪。平溪的父老乡亲们奔走相告,以最大的礼遇迎接了捕虎归来的周师傅。从此,周师傅制阱捕虎的名声大震,只要有老虎出没的地方,人们都前来请他去制阱。大家都说,李大胆的陷阱治不住老虎,周师傅的阱屋见一只关一只。

这日,平溪图的官道上来了几位官府的人,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周师傅的住处。这位老者正是知县冯梦龙,他一大早从县城出发,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亲自来请周师傅去县城制阱除虎。原来,冯梦龙知县从苏州远道来到寿宁上任第一天夜里,就被喧闹声惊醒了。他一问身边的人,方知西门进了老虎,人们照例敲锣打鼓吓唬驱赶老虎。“虎患这么严重,就没办法治吗?”冯知县在忧心忡忡中熬到天亮。顾不上舟车劳顿的辛苦,他让衙役陪同查看了县城,发现城门均已破败损毁,难怪老虎闯进城来。冯知县捐出自己的俸禄,又多方筹措资金,重修城墙和谯楼。一日,他来到正在维修中的小东门,只听两个修城的石匠在说:“这城门修了,好是好,但是老虎没除,治标不治本啊!”另一个石匠说:“是啊,平溪周师傅的阱屋那么厉害,知县怎么不请他来治虎呢!”“修城用的都是知县的俸禄,这制阱哪来的银子啊,还是算了吧!”冯知县听到这里,既感动又惭愧。他默默回到县衙,招来衙役们细细询问周师傅制阱之事,方知是实。他当即决定亲自去请周师傅,只要能成功捕虎,制阱费用由他来承担。

周师傅日夜兼程赶到县城,他认真查看了城门周边地形,精心制作了一个阱屋。阱成之日,冯知县亲自前来查看。当冯知县看了阱的设计,看到那一触即发的开关,听了周师傅的介绍,连连颔首称赞。阱屋安放到了老虎出没的地方,冯知县又交代专人好好看护,只要能捕到老虎,都有奖赏。几天后,那只屡次进城扰民的老虎果真进了周师傅的阱。当众人听说食人虎被捕获后,举城轰动,纷纷前来观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冯知县亲自查验了老虎。冯知县指着老虎呈锯齿状的耳朵说:“我听说吃了人的老虎,耳朵就是这样的。感谢周师傅为民除害啊!”说着,向周师傅深深鞠了一躬。

周师傅深感冯知县那片沉沉的爱民之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报答冯知县的厚爱,保一方平安。随后,他又在山头、平溪再次制阱,分别捕获了伤人恶虎。说也奇怪,从那以后,寿宁境内的老虎似乎都消失了,再也没有虎患扰民。人们都说:

清廉爱民冯知县,心灵手巧周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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