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船长并不像这个酒吧里其他的顾客。他又高又挺,衣着光鲜,看上去是一个习于跟绅士淑女们吃饭的文雅人士。但是就像所有船停在东港的船长一样,特别是在要出发的那一晚,爱德会把大部份时间花在岸上,留心的盯着他有价值的船员们,以防止这些人被关到东港人满为患的监狱中。
就像这一区的其他酒馆一样,玫瑰与蜜酒里面也有一个老大。在吧台栏杆边上,一个名叫莱姆的巨大胖子,从李斯特与太司一行走进门来的第一分钟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东港码头边凶暴的恶棍常常以折磨身材较小的生物当作戏耍,而半身人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之一。在这个特别的夜晚,这个身形巨大肥满、有着粗浓眉毛、竖起的胡须总是沾到酒杯满溢泡沫的人主控了吧台上的对话,正在夸耀不可能做到的武勇事迹,并且只要他杯中的酒加得稍微慢了一些,他就马上猛力一槌来威胁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有的男人都聚在吧台附近围绕着他,认识他的人或是他的手下对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热切同意地点头,将他高举在恭维的柱子之上以驱散自己对他的惧怕。但是这个胖男人的自我需要更进一步的扩张,需要一个新的牺牲者来戏弄威吓,而当他的眼光飘过四围的酒馆内部,自然落在太司和他年轻而且略显瘦弱的朋友身上。
莱姆的支持者们由于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围绕在他身边,他们扭曲的笑容以及口中散发的啤酒气味激励了老大开始行动。平常都自信满满的莱姆这一次却必须要努力控制自己的忧虑,久经混战的胖男人发现李斯特并不像表面上所见的那样瘦弱,尽管身体比一般人会显得纤细一些,但优雅的步伐以及举手投足间展示出的敏捷显露出超乎他这个年龄所应有的经验,还有摆在斗篷下的武器,表明了他是具有丰富经验的冒险者。在他和半身人之外的另一个人——那个盗贼,应该是非自愿的进行向导。莱姆在这间酒馆称霸的七年之间,曾经被打败过许多次。他的骨架现在弯了下来,好几打骨头肌肉曾经断裂撕裂过。现在要去对付这样一个冒险者,就算是年轻时也要花费很大的代价,还不一定能搞定。
但是玫瑰与蜜酒的常客们现在都抬头看着他。这是他们的地盘,他是他们的老大。他们提供他免费的食物与饮料,他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他一口气把整杯酒干了,然后逼自己离开吧台边。他对自己的支持者咆哮了一声来向他们保证,然后硬着心肠把任何挡在路上的人抛向一边,往太司那桌走去。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莱姆双手插在腰上居高临下轻蔑地问坐着的李斯特。其他的小混混团团围住了桌子,将李斯特和太司一起包在圈中。
这个怪异的欺凌弱小者觉得很有可能找到刺激,于是又走近了几步。
“喂!动一下吧!矮冬瓜。”他不客气地说,并将太司推到一边。
太司马上开始盘算这间酒馆的老顾客们会有什么反应。在这里一定有很多人会为了自己的理由而跳出来对抗这个胖子和他令人讨厌的伙伴们。这里应该有一些公家城防团的成员,这个组织在东港的每一个区域都受到很高的尊敬。
太司中断了他环视的动作片刻,将李斯特的视线引导到酒馆中一个阴暗的角落,那边有四个男人很有兴趣地静静坐着看即将发生的骚乱。东港的码头街并不是一个没有秩序的地方,相反,这是拥有各种法律规定的都市,而城内有名的城防组织“警备团”成员负责将闹事的暴徒丢进监牢。
大胖子将手又在臀部,向下瞪着太司。太司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血液流过他的血管,但是他马上将视线从胖子的身上移开,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认为最有可能发生麻烦的地方——桌子另一边的李斯特身上。
李斯特的战斗本能要他站起来把这个自大的胖子直接打到地上。他并不害怕莱姆的八个朋友,这些人只是一些需要首领在后面鼓动的懦夫。如果一击就把莱姆打倒——他当然做得到——那么其他人在出手之前就会犹豫,而在像李斯特这样的战士面前犹豫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随即他耸耸肩,没做出任何看起来像是威胁的动作。“我只是找个地方喝喝东西,”李斯特冷静地回答。“你又是谁?”
“我叫莱姆。”胖子说,他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口沫横飞。他骄傲地挺起胸膛,就好像他的名字对李斯特来说有一些意义一样。
将莱姆的口水从脸上擦去的李斯特,又一次必须去对抗自己的战斗本能。他提醒自己,他跟太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值一提。
“谁说你可以到属于我地盘的酒吧来?”莱姆咆哮着说,他希望自己能够把李斯特逼成采取守势的一方。他环顾了一下朋友们,那些人都弯下腰,靠得离李斯特更近了,更增加了威胁性。
李斯特的拳头绷紧了。“一击就够了……”他悄悄地自言自语说,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可恶的家伙,那是一群必须不省人事地趴在地板角落,看来才今人比较舒服的家伙。
莱姆肚子往前凸,离李斯特的脸只有几寸,这是为了给他看一条刻了上百道痕迹的宽腰带。“每一道痕迹都代表一个被我打败的家伙,”他夸口说。“让我今晚在牢里有点事做吧!”他指着环扣旁边特别大的一条痕迹。“我杀了这家伙。压扁他的头真是过瘾。这花了我五个晚上才刻好。”
李斯特紧握的拳头放松了,他不太在意莱姆所说的东西,这有些无聊了。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行动将会招致的潜在后果,他还有船要赶。
“也许我是来看莱姆的,”他说,他抱住了双臂往后靠回椅子上。
“把他干掉!”其中一个混混喊着说。
莱姆邪恶地看李斯特。“来找我打一架吗?”
“不,我不是这么想,”李斯特反驳说。“打一架?不,我只不过是出来见识这个广大世界的菜鸟罢了。”
莱姆没办法隐藏他的困惑。他环顾了一下他的朋友们,这些人也只能耸肩回应他。
“请坐。”李斯特建议说。“一起喝一杯?”莱姆一动也没动。
李斯特身后的恶棍用力戳了他肩膀一下,问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斯特必须很清醒地制止自己的拳头挥出去砸烂这个恶棍肮脏的手指。但是他向敌方巨大的领袖靠了过去。“我不是来打架,我是来看的。”他静静地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认为自己有资格挑战像莱姆这一类的人,但是恐怕那是多年以后了,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来?”莱姆逼问,他的自信满溢了出来。他将身体倾向李斯特的上方,带着威胁性地靠近。
“我是来学习的,”李斯特回答。“透过观察东港最顽强的战士来学习。来看看莱姆怎样表现自己,并且处理他周遭的事情。”说实话,这些内容实在让他有些作呕。
莱姆站直了身子,环视了一下他焦急的朋友们,那些人急到几乎靠在桌子上了。莱姆咧开他差不多无牙的嘴得意地笑,这照惯例是他痛殴一个挑战者之前的表情,恶棍们都紧张了起来。但是接着他们的老大吓了他们一跳,他拍了拍李斯特的肩膀,是用对待朋友的那种拍法。叹气声充满了酒馆,因为莱姆拉出一张椅子,去跟这个今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分享一杯酒。
“给我滚开!”胖子对他的伙伴们大吼。他们的脸在失望以及困惑中扭曲了,但是他们没胆违背这个命令。在李斯特后面的人这一回又善意地戳了他一下,然后跟着其他人跑回了吧台。
“很聪明。”过后爱德对李斯特评论说。“打一架,你们就必须在地牢过一夜。船没办法等你们。”
“这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李斯特耸耸肩说,“去摆平一个醉汉,还有他可恶的朋友们?”
“然后你就取代他的地位,成为玫瑰与蜜酒的老大?”太司下结论道。
“我一点也不羡慕那种生活。”李斯特笑着回答说。
“船位帮你们保留好了,”爱德回答说,他很欣赏在刚才一幕中李斯特表现出的克制,“刚好还有最后的两个位置。我很欢迎增加的人手,以及战斗时增加的武器,特别欢迎老练的冒险者,你这样的。你们在城中还有别的事情吗?”
李斯特摇了摇头。“没有了。把我们送上船吧,”他说,“我害怕东港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