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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遗世旷念,隐匿或显现(2)

人要感恩,更要感怨。感谢相陪,感谢懂得,也要感谢别人给的孤单,正是如此,才有了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独处,是乍暖还寒时节的一枝春欲放,就看你懂不懂得独乐。还要感谢别人给的伤害,在哀抚伤痛中内心逐然强大。虽然有时也会出点状况,比如醉酒,比如心伤,比如……还是很高兴地看到了成长。

开卷有益,从流游荡任意东西。掩卷亦有益,可以静静读读自己。

有的人,看似发呆,心中却有万千气象。与自己交战,兵戈铁马;与自己妥协,冰释前嫌。

在千年长长的轮回里,人与人之间的遇见,便是前世那一段未了的情,便是今生的注定,逃不掉,躲不开……原来,想念是毕生困顿。

这些是我后花园里用心栽种的小惆怅、小欢喜。有灵动的心,才有生巧的手。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心中有桃花源,到哪儿都是世外桃源。我会在一个风日洒然的午后遇见自己,并对我说,哦,原来你在这里。你不能与我同惆共欢,你离我很近又很远。有的,相处一生陌生一世,有的,只一遇见,便无比熟悉。人与事物皆是。

夕阳挥霍万丈霞光,用以谢幕。我们挥霍似水时光,用以忘记。夕岚斜照里,不意道别离。

卷起一段时光,放入秋的摇篮,浸染心扉的水墨画,遇见憧憬的江南,一杯入世的茶,飘着出世的香。

一场积压千年的雨奏响了夜的华章/黎明的羽翼/打开云霞天光/泼墨的绿/仿佛忘了忧伤/光阴流放了期许/一脚踩着秋水/一脚踏入春山/深深浅浅/泛起一枕清霜至真至幻愿景,至深至浅缘情。至明至暗日夜,至近至远人心。

有一天,我们也会离散,只留下几片泛黄的怀念。我们的一生都在重复着太多的相逢和离散,只是与不同的人在相同的流年,我们都不敢轻易付出和拥有。如果可以,即愿此刻地老天荒。

时光是一场盛宴,而我,是唯一一个缺席的人。

幽明千幻的星子,粒粒如霜,是整个秋天的清愁,加上整个冬天的载重,而我的不约而至,是南国忍不住的雨季。

软烟罗

《红楼梦》里贾母偶然谈及的窗纱一段,令人神往:

那个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他认作蝉翼纱,原也有些像,不知道的都认作蝉翼纱。正经名叫“软烟罗”……那个软烟罗只有四种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要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地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

“软烟罗”三个字渊渊其声,娟娟其影。虽没见过,想着就绝美,意无穷。中国的文字很奇妙很美,是最深红尘里最美的相遇。

小夜初妆,醉美软烟罗。

是于凉雨寒夜,特填此词,是以记。

落花时·软烟罗

洒文为酒同君酌,千寻幽约。

小楼湿凉被衾薄,西风恶,雨萧索。

别绪又怜无情多,睡意零落。

日尽小夜尚初妆,正醉美,软烟罗。

雨一直下

听着张宇的“雨一直下”,事实上一直看着窗外的雨,一直下,反复念着“雨一直下,雨一直下”,傻了痴了。现在的网络真好,你一直念叨的,有人就给唱出来,他乡遇故知啊!痴人说梦,对着痴人说梦,痴人信以为真,可梦会在瞬间崩塌。痴人是幸福的,因为他相信,凭什么不相信呢?说了就相信。相信你,你懂的。

适当的雨水会润泽万物,多了不好,成灾。情也是,多了成灾成劫,只一点点,心灵才不会枯索。花儿呢,置身万花丛中,会觉得是场灾难吗?如果说美是灾难,那就给我吧!死也愿意。不是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适合男女,是汤显祖那家伙说的。“万花丛中死,何处不风流。”这话,我说的。好吧,算我唯美吧,扯远了。

雨一直下,不累吗?雨睡着时是什么样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冰是睡着的水,水是醒了的冰。雨睡着时就是冰了,冰是止水,不流动,心如止水,心如冰,冰具生命力吗?冰缺乏柔韧,遇强会碎,而水,避重就轻,遇重包容,遇轻承托。水的形状呢?取决于容器,容器圆,它决不方;容器方,它决不圆。容器多大,就包容多少水,一河,一江,一海,就看你的容量了。你容下水的执拗精怪,豪放奔流,朝涨暮落,它回你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

临窗冷雨,滴不尽。雨不尽,情会静。滴水能穿石,时光会一点一点把情消磨光,任何事物都不是时光的对手,化波澜为静水。

一个月时间甚至更久,不长也不短,风过后,涟漪会平复如镜,照得见冷月花魂。

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有情好,毕竟曾经过;无也好,上帝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为你打开一扇窗。就欣赏窗外撩人的景致吧。

雨一直下,我安静地听,人间四月天。

哦,容若

纳兰性德,字容若,一生淡泊名利、善骑射、好读书、擅长于词。

他的词清新隽秀,自然超逸,哀婉动人,写情真挚浓烈,写景逼真传神。但细读却又感淡淡的忧伤。王国维称他为“千古伤心人”。

哦,距今三百多年的纳兰容若,怎可如此细腻地写出夜合花的心事,在盈露的夜里静静地绽放。

他,相国公子,御前一等侍卫,生而富贵,才气横溢,名满天下,却看尽了这繁华云烟,“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至情至性的他,占尽了风华荣宠,犹自叹道“我是人间惆怅客”,“不是人间富贵花”。他深邃忧郁的眼神里,为何总有着掩不尽的哀伤?

“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青梅竹马的表妹惠儿选秀入宫,初露的苞蕊凋萎了,花落红冷,只留下簟纹灯影里的声声叹息。

有幸的是,他遇到深爱的生而婉娈的卢氏,得成眷属,琴瑟相鸣,花前月下,红袖书香,“十八年来坠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

而这幸福仅仅只有三年就天人永隔,春梦逝水,突然的悲痛措手不及。“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世间最远的距离是,相思相望不相亲。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幽婉泣诉,满纸辛酸,一怀伤心。

这在常人看来最简单的幸福,是那么的珍贵,他“当时只道是寻常”,再也没有被酒春睡之重,赌书泼茶之香,自此陷入无尽的哀伤和回忆中,万般珍惜与不舍寄予“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在寒更雨歇的葬花天气里,“一片伤心画不成”,在对亡妻的悼亡词里,字字泣血,声声凝泪。“谁念西风独自凉?

潇潇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行旅天涯时,与江南才女沈婉逢遇相知,聪颖如水的沈婉与他志趣相投,使他忧郁哀伤的心暂时温暖。因身份殊悬,良好姻缘分飞劳燕,“飞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至交友人不得不天南地北地别离,“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他在茫然中叹忆逝人“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

思了多年仍思不透,“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世事变迁,友情离散,凄伤的爱情,在心上留下深深的伤痕,放眼境况,“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哀伤的眉弯。无边的空漠如影相伴,诉不尽的悲戚,断肠声里忆平生。

三十一年的生命如星陨落,在寂寂的时光长河里划出闪烁的光痕。月光下夜合花缓缓开了,枝桠间朵朵小白花,芬馥的香气从上古遥遥袭来。

春去春又来

那时长安。

十三岁的鱼幼薇,色既倾国,思乃入神。

是什么让她在潇潇风雨夜,惊梦复添愁,愁煞了江边柳。

大唐的桃花开了又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温飞卿走了,每个不眠长夜,满庭的木叶满庭的愁。为何你只愿我为徒而不慰我秋情?你授我诗,却不授我情,你走时的江边柳,青了又残,残了又青。

枕簟凉风着,瑶琴寄恨生;

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秋去冬来,梧桐叶落,冬夜萧索,迟迟不见雁传回音,终于明白,不过是宿命。

因缘际会,缘遇子安,与之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个月的醉美时光,醉恨如怡,波光滟滟。五个月的等待,忆君心似那西江水,绵绵无绝期,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君弃之于咸宜观中。

从此,长安城郊的咸宜观里,有了鱼玄机。

三年的流光飞转,只得独对青灯古佛,默默吞咽着相思苦泪。

冷了黛眉,幽怨了情怀。

鱼玄机,命有玄机。

就算风华绝代,就算才情似锦,又能如何?

她望穿秋水的李郎,永远地携妻出京,一腔情意付流水。

“旦夕醉吟身,相思又此春。雨中寄书使,窗下断肠人。”郎啊郎,可曾听见断肠声。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此诗之后,从前的秀外慧中,痴情万缕的贤淑才女消逝于时光里。咸宜观里的风月浓艳如帜,零零落落,如碎在手心里的花瓣,瓣瓣寂然。因了命案,上了断头台,一缕香魂空悲吟。烟花一场,寂灭了,只有江边柳还绿着,肯为她落泪的,还是他。落花有意,流水并不无情。

长安的暮春,桃花落了一路,一树一树地落,铺满归路。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春去春又来,水去情不再。

人在风中

人在风中。真是喜欢这句。

还迷恋。就四个字,可以呆上半天。

这句有无限禅意,别有风情。不奉迎,不从众,不过于旖旎,孤标傲世,有一种旷世的孤清侵销了的魂。

立于时光之外静默的风情,隐忍内心的寂然,款款而来。

没有绝世的容颜,却有绝世的姿势。

张爱玲说,你尽有苍绿,她悲凉的手势在风中飘摇。她想要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没能得到,孑然独行,不见任何人,在美国一个公寓悄然离世。人在风中,聚散不由人。

林徽因的“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在金岳霖眼里是这样风华绝代,一生追随,一生择林而居。林徽因离世多年。

一日,金岳霖大宴宾客,一客问,为何请客呀?金老哽咽道,今天徽因生日。该是怎样深邃浩荡的爱,才以一生怀想,才能倾生一恋。

还有,易安的“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的绝世轻愁。

它们都在风中,生生不息,穿越时间和空间,玉壶流转,笙歌处处。

任何世间繁华都是多余,它在我心中百转千回,刹那的惊魂,只有风知道。

感谢吧,感谢上苍让我们遇见,我们错过的早春,在春风中重生。把狂欢和爱都放在风中,因为它们别无居处。

在风中,你说,今生我再也不放过你。

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情话,事实上,你连我的梦都不放过。

风中,春花正茂盛。

我淹没在风中,沉下去,沉下去,眸子里的一波绿水是永远过不去的雨季。

在风中,我如何舍得与你遇见,又如何舍得与你离散。

摇漾春如线,人在风中。

不 争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兰德(诗)/杨绛(译)

兰德的诗,友人诚荐,谢谢。

一直喜欢,放在这里,是为一场见证。

一次遇见,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

等着吧,春天来了,风就不一样了。

在深寒,怀想风的模样,我睡在风中,我看到窗外的烟火升起。

不争。多好。

是的,不争,就不会错过风,不会错过今冬的这场雪事。

不辨,不争,自有一方世界。

如果你想要忘记,我会记得,风会记得。

不悔

楚辞《离骚》中屈原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内心之所珍爱的,我所以为好的,我就是为他九死,就是无论付上多大的代价,其不悔。

不悔,让人想起金庸笔下的杨不悔。

六月暮。昆仑山。玉珠峰。

不悔不悔。纪晓芙为女儿取名不悔,是纪晓芙无与伦比的坚守,还是不悔的抉择。有爱,却要深藏,纵是千般苦楚,万般无奈,终是不悔的选择,不悔的结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杨逍与纪晓芙,一个在峨眉心伤,一个在昆仑坐忘,明知对方身在何处,整整十年硬是不肯前去相见。

明知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徒有枉自心伤。是不悔让本性不羁处处留情的杨逍停止了风流,用一生去缅怀那位曾经深爱过他的女子。

不悔只是个边缘人物,不似围绕张无忌身边的众多美人,犀利的郡主,忧柔的芷若,直率的蛛儿,纯情的小昭,无一例外地爱上张无忌。张无忌优柔寡断博爱多情,殊不知多情的他最无情,比无情更伤人。不悔,若有若无,与众不同,生活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超然冷观。只有不悔这个名字,警醒了世人。

NO REGRETS,译作终不悔。不悔,是人生至高境界,有终极自信的人才能当得起这两个字。《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说:“在我这个年华,我是无可挑剔的。”无可挑剔,终极自信,试问,此言有多少人敢说。她,是自信的,是不悔的。

大多做不到如此洒脱,总觉多多遗憾,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悔不当初。花开梦里,光影若流,辜负了大好韶光,在爱与恨之中纠结,无法泅渡彼岸,后悔得铁马冰河,哗啦啦冰渣子掉一地。

思念如酒,每每清夜酒醉,是爱是恨,终究无怨无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悔,是一种信念,一种执着。

相遇,或分离,自有天机。笃定坚信,在某个蓦然回首间,那灯火阑珊处,有你在等我。

若你遇上一个不能不动情的人和物,又做不到不动声色,那就动吧,就为人生两个字——不悔。

一江春水

怀着宿世的情缘,良宴欢会,把酒唱离散,怅了容颜,蚀了流年。

而你,却将回眸刻印成霜。

一桨月影,玉笛声起,梅落了。

你怎么忍心让我望穿三世的秋水,怎么忍心让梅落了,怎么忍心呀。

你说,花落花会再开。我说,六月会飞霜,霜了心田。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最曼妙的流年。

梦里,我辗转于凛冽的风里,与你重逢在秦淮岸,两岸水如烟。

油纸伞撑起夜的迷茫,花来衫里,影落水中,见忧色。

缠绵悱恻的过往痛了盈盈寸心,枉自成伤。

温柔是把夺命的刀,凌迟着清宁的月色,不能和你约风轻云淡,约地老天荒,只能以幽怨的四季代替永远。

春去何日归,一江春水为你搁浅。

水 情

在我的心里,惊蛰的春分,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是漫山遍野的幸福。夏末,是永远的十万残荷,听着妥心帖肺的雨声,残到朽处已不朽。秋初,是深深院落的桂花风细一帘香。冬至,雪白到极处已不是雪,是火在燃烧,岁月忽已晚啊。

四季在我心里轮回的这样风华绝代,这样缠绵悱恻,就像是相思,已是不曾闲。银碗里盛雪,雪化作水,汇成河,奔向海,流深长远。很多时候,风有风意,水有水情,而我们却不自知。

世间爱情最似水,他疼爱她,如水般,滴滴入心,润泽细无声,绵延一生。这时,眼里的春潮在涨,一直涨,直到浩浩荡荡落下。

张爱玲的爱情有水的苍凉,惹尽尘埃,只是不再花开,这份冰凉,凉透了她的一生,亦惊了心,前世今生都跌落成琉璃的碎片,再也拾不起一颗完整的心,孑孓独行到老。

九朝会里忆前生,杜丽娘的爱情,是袅晴早春里摇漾的春水,真是春初宜,慕色而依,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呀。

林徽因与梁思成的爱情,是潺潺的小溪水,琴瑟和鸣,凤凰于飞,有着尘世烟火的暖意。你看我,是欢若见怜时;我看你,已是死生契阔。

对于徐志摩来说,是彼岸不灭的烟火,中间隔着空灵怅然的远水,戏里是她,梦里是她,康桥上亦是她,光风霁月,紫陌荡荡。

而金岳霖对她一生的追随,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她是他立于云端上的女子,他随着云端飘,这爱如水,超越一切,一味向前,无可阻挡,无法回避,这里全是水的骨力与性情,有股凛凛然的霸气。我爱你,与你无关,化骨绵掌啊,她始终是他的人间四月天,一直是。

在三生韶光里,用时光腌制着爱情,别样的水样爱情,有伤逝,有妥心,不论是浅是深,是浓是淡,都是好的。

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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