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的繁华一如往昔,与六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站在残败的慕府门前,身体颤栗不已,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却还是回来了。
自成为杀手的这些年以来,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伤悲,再也不会流泪,可是临到眼角的几点晶莹却怎么收也还是收不住。
我一剑劈下了刻着“慕府”的牌匾,决然的转身离去。
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牌匾做什么,它也应该随着它的主人离去。
定国公府还是那么热闹,各色人等、来往不绝。
“定国公”是太傅的爵位封号,这个荣誉他整整享受了三十年,当然,今天就由我代上苍收回,我要这里变成人间地狱,我要他自己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我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翻过定国公府高高的院墙,在花园里静静的潜伏下去。
作为杀手,最要紧的一项本领就是潜伏。
藏于暗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雷霆万钧、一击必中。
定国公身份贵重,府内重兵把守,防卫森严。
当然,这些守卫看着吓人,但是对于我这个顶级杀手而言,实在不值一提,我甚至可以让所有人都不会发觉,可以在府中任何角落来来去去。
真正让我顾忌的是府中的先天大宗师,他们作为定国公府的供奉,虽然轻易不出手,但是事关定国公家人生死危机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从不知道什么角落杀出来清理外敌。
不过,我有办法可以不让他们发现我。
谷主教给我的隐藏自身气息的方法十分高深,这世上能看破我气息的人我还没有遇到过,即便是谷主本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难以觉察。
当然,不能觉察不代表我就可以真正威胁到这些先天大宗师。
要知道,先天大宗师也有高下之分。
分别是先天大周天、先天化元境,还有更加厉害的化元境巅峰。
修为上的差距不是技巧可以弥补的,遇到先天化元境的大宗师,我甚至无法突破他们本身的真元防御。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趁着夜色偷偷潜进了老太傅的书房,老太傅正在和一个老者谈天说地。
那个老者是一个先天大宗师,只有先天大周天的修为,他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我第一时间就感觉了出来。
我屏声静气,在房门外的房梁上如同蝙蝠一般静静的倒挂着,耐心的等待,就如同耐心捕猎的变色龙,无声无息的溶于环境中,等到猎物近到身前,在猎物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迅速发动自己酝酿已久的杀机。
时间慢慢、慢慢的流逝,我依然没有失去耐心,这是作为杀手常年下来养成的素质。
当他们终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刺那位先天大宗师的天门。
是的,我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位有着巨大威胁的先天大宗师,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否则,我将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即便我已经是半步先天的修为。半步之差,天差地远。
毫无疑问,身为顶级杀手,我的真气有着强烈的破甲属性,轻易撕裂了先天宗师的护体真元。碧月青光剑从他的天门直下咽喉,他甚至来不及恐惧就已经没了声息。
还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太傅,一个回头,看到了先天宗师的凄惨模样,当即就吓得小便失禁,一股骚臭味顷刻间蔓延开来。
他被吓得跌倒在地,接着连滚带爬的朝着前院逃去,边逃边语无伦次的大喊大叫。
我挥手脱去披在身上的夜行衣,露出身上的青衣长衫,仿佛这一刻,我真正变成了我的哥哥。
所有闻讯而来的护卫,在我的碧月青光剑下走不了一个回合。
鲜血侵染了我的青衣,它已经不再是青色。
我如同幽冥而来的修罗,收割着定国公府每一个人的性命。
我没有第一时间杀掉老太傅,年老体迈的他一直都无法逃出我的视线,他骇然的看着府中的性命一个个被我收割,双眼恐惧而且绝望。
当府中再也没有一个活人的时候,除了老太傅自己,我终于将这一抹青光对准了这个让我家破人亡的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他奋不顾身的扑在了老太傅的身上。
“不要杀我爷爷!我不许你杀我爷爷!”
那倔强的眼神何其相似,一如多少年前,那个一心保护妹妹的男孩,无惧无畏!
那眼神深深刺进我的心里,我高举着剑的手无力的滑了下来。
回望满地残红,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真的是在报仇吗?
我真的是在报仇吗?我迷茫了!我究竟是在做什么?
天边一个身影快速飞来,远远传来一声暴怒:“大胆狂徒!造了这么大的杀孽,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带着强绝真元的利剑,带着呼啸的风声闪电般射来,回过神来的我只来得及微微侧了下身子。
利剑从后背深深刺入了我的左肩,鲜血顺着利剑快速向着外面渗透。
这个时候,身影已然近到眼前,他举起右手,真元灌注,刚猛强绝的一掌向着我劈来。
我甚至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想我终于可以死去了。
一只弓箭突兀的射向了面前的身影,身影身形一顿,向后滑回,险险避过了这一箭。
待他再欲欺身上前的时候,弓箭再次连珠而出,封住了身影前进的脚步。
一声饱含怒气的骂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傻瓜!你是真要等死么?还不快走!”
我提着碧月青光剑,强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使出最大的余力,朝着墙外飞身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拔掉了身上的宝剑?我也不知道我到了哪里?要去哪里?我只知道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不停的走!
我的血越流越多,我的视线越模糊。
我终于再也走不动了,我倒了下去,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昏黄。
我仿佛看到了哥哥微笑着的脸,他说:“从此以后,我们自由了。”
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愧疚!
我仿佛看到了云娘的脸,只有半张容颜,眉目含笑、倾国倾城!
最后,我看到了伊人,他远远的向我招手,似乎是想要抚摸我的脸,慈祥的对着我说:“傻瓜,不死草是拔不完的,你拔了这一棵,还有下一棵,拔了下一棵,还有下下一棵。你看,又长出来了。”
我果然看见梅树下又有一棵完好的不死草,鲜红妖异,在风中坚定的向上生长,一直长,一直长……
当我终于陷入黑暗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妙玉坊深红的大门,“妙玉坊”三个大字如同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