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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承昱归来

当晚,新月如钩。

北魏的营帐内一片士气低落,主营帐内更是犹如三九天的冰窟一般,所有人都低着脑袋忍受恶寒的感觉。

北魏统帅郭昌,盛怒的将盛了酒的碗重重摔在地上,其他副将们见状,脑袋都快要低到胸脯了,大气不敢喘一下。

郭昌探出脖子,恶狠狠的看在跪在地上的斥侯,咆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女人真被杜必平请进了烟华城?!”

斥侯打着哆嗦回道:“启、启禀大帅,小的亲耳打探到了。而且、而且那女人惯会妖言惑众,现在整个烟华城都被她那张嘴给说的……呃,士气高涨,空前厉害。”

“可恶!”郭昌气得站起身,狠狠一脚踏在地上,震得整个营帐摇晃起来。

他咆哮道:“******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大梁人跟供着神一样供着她,而我北魏雄师竟然还在她手里吃了亏!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帅今晚就带兵奇袭,拿下烟华城,看他们还笑得出来不?!”

众位副将们抬起头,刚想表达各自的意见,忽然间一名士兵冲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大帅,不好了不好了!”

郭昌和众位副将一愣,郭昌问道:“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那士兵一脸粉白,一手指着帐外,惊慌的说道:“大帅,也、也不知道是哪里有人在唱歌,搞得弟兄们都抱在一起大哭,恨不能现在就回家去!”

郭昌大惊,双眼愣神,这、这是出鬼了吗?

副将们也愁容满面,赶忙说道:“大帅,得快点找出唱歌之人,杀了以儆效尤,不然咱们的军心就完了!”

郭昌站起身冲下来,正要率先冲出营帐,听得那士兵又道:“大帅,那、那唱歌的不是咱们军营的人,是、是的女的啊!”

郭昌大惊,有人问道:“难道是有军妓想家了?”

“不、不是,听说倒像是……像是今天在烟华城城门上唱歌的那个女子。”

一股怒火顶穿了郭昌的躯壳,他一脚踢在士兵的肚子上,将他给踢飞了出去,骂道:“你******前面啰嗦那么多干什么!”说罢便拔腿奔了出去。

其他副将们也紧随其后,一帐子的将军们一出去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从四面八方的士兵营帐区传来。

郭昌领着将军们往其中一个营帐区跑去,那啜泣声也渐渐的变成了呜咽、然后是嚎啕大哭,待到众人进入这片营帐时,所见的果然是士兵们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那声音听得郭昌天旋地转。

他怒喝道:“******都给本帅把眼泪抹干了,否则本帅砍了你们的脑袋!”

离得近的士兵们听到这句话,吓得直哆嗦,赶紧起身抹干了眼泪,可是离得远的依旧是哭得厉害,郭昌等人几乎无法掌控。

有副将一个眼尖,拍着郭昌的肩膀,指向一个方向,道:“大帅,您看那边!”

郭昌等人连忙看过去,正好看到营帐外的一棵老树上,有个人影一手扶着树枝,一手垂在身侧,就那样站在树枝上,被月光盖了一层薄纱,看不清样子,但那婉转的身段和玲珑翩飞的发髻已说明了那是个女人。

“她是白天在烟华城的那个女子!”有副将们很快认出了月如初。

郭昌大怒,吼道:“来人,快来人,将她杀了!杀了!”

可是没有人动作,士兵们仍在哭泣,那些止了哭声的却也无心再持兵戈,而副将们却都相继陷入了月如初的歌声中,被那一字一字碾过心房,痛苦的感觉不能遏制的充满了胸臆。

紧跟着郭昌也是一愣,听着月如初唱出的一字一字。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该死的她竟然唱这首词,怪不得将士们被影响得这般低迷!

郭昌见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像是中了蛊一样的无动于衷,只得冲到一座营帐边拿起弓箭,朝着树上的人影射了过去。

一箭飞驰,眼看着正中那人影,可就在箭头与人影重叠的那片刻,人影忽的不见,箭矢直直射掉了一段树枝。

“人呢?!”郭昌愤怒震惊的大吼。

“在这儿呢。”娴静柔美的声音近距离的回答了郭昌。

所有人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美妙音色而倒吸一口气,回过神来,震惊的看到一位身着月黄色衣裙的女子,此刻就站在郭昌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

美眸中流转着一抹铿锵有力的颜色,那坚决如铁的目光,竟让郭昌没来由的觉得难以招架,手中明明还握着弓箭的,却傻了般的忘记了。

这须臾的沉默就像是时间戛然停滞,月如初幽幽淡淡,却自信无比的吐出四个字。

“北魏,必败。”

话音一落时,周围的一圈人都觉得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刮在他们的脸上带出一片刀割般的痛,他们连忙掩面拍打,才将那些东西拍到了地上。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散落满地的竟是无数的月见草!而月如初,却根本不见踪影了。

她离去前的那四个字,像是魔咒般牢牢捆缚了众人的心。这些原本信心满满前来攻打梁国的将军们,此时此刻,竟觉得自己踏上了一条有来无回的路,而烟华城下,便会成为他们埋骨葬身的地方!

“天、天啊……”有人骇然的抱住脑袋,听着士兵们无孔不入的啜泣声,脑海中旋转的还是月如初幽幽淡淡的那句诅咒,不禁叫道:“她、她到底是人是鬼?!”

郭昌心有余悸的抖了抖,咬牙切齿的对众人道:“让全军所有身负职位的大小统领们集合,本帅要亲自带领他们潜入烟华城附近,打探虚实!”

副将们如梦初醒,连忙道:“万万不可啊大帅,若是被梁军发现,那么我北魏雄师的精英们可就不保了!没了将领,我们还要如何征讨梁国?”

郭昌愤愤的啐了一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要我北魏雄师就这么折在一个女人手里吗?你们可别忘了,梁国的援军不出十天就会到达!”

众人的脸色全都黑了下去,有人想了想,提议道:“要么就……派三十名斥侯一起去打探,看看今晚大梁人是不是疏于戒备……”

“就这么办了!”郭昌挥挥手,看着仍在痛哭的士兵们,一肚子火气,吼道:“每片兵营再看到有哭的,抓几个给本帅杀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是!”副将们你看我我看你……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晚,北魏军营里二十名士兵被斩首示众,哀嚎声终于停止,可是被削弱的气势却是回不来了。大家的确不敢再哭,可是看到同袍被处死的那一刻,没有人不渴望着天亮时就能回家,永远别再打仗。

另一方面,从烟华城回来的斥侯们也神色不振,眼底含泪。他们强装镇定的告诉郭昌,今晚烟华城中传出家属团聚的欢笑声,所有将士和民兵们的妻子儿女都来了,在家人的鼓舞下,烟华城从上到下充满了斗志和必胜的信心。

郭昌气急,知道再这么拖下去,等梁国援军一来,北魏雄师就彻底没有机会拿下烟华城了。没想到小小一个烟华城,竟难缠成这样,这要他将来回到朝廷要如何向圣上交代?绝不能再拖了!

于是郭昌从第二天起,让各位副将积极动员士兵们的战意,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反正必须抢在梁国援军到来之前重新恢复北魏全军的斗志。

但令郭昌气愤之极的是,每天入夜时,月如初也会出现在兵营附近,高唱那一曲《燕歌行》,令郭昌白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由于月如初轻功诡谲,即使郭昌每晚专门派了千人预防对付她,却还是捕捉不到她的踪影,任她将整首词散布在军营之内。

这样的互相对峙到了第七天早晨时,郭昌再也忍无可忍,强行出兵,带领二十万大军压向烟华城,并对将士们放言,谁敢后退逃跑,杀无赦!

北魏奇袭的消息被烟华城的斥侯打探到,很快就到了杜必平的耳朵里,杜必平立刻组织烟华城的军民们准备决一死战,并与各位守城将领们商量由谁当先锋,能杀下北魏军的士气。

丹帧前几日刚和张氏聚面,此刻斗志昂扬,高声道:“让我来吧!我一定把他们杀成一片红!”

“还是让我来吧!”

“让我来比较好,你一边去!”

将领们无一不是斗志高昂,争先恐后起来了。

杜必平望了望身旁喝茶的月如初,觉得她平静的眼神下分明是一抹胸有成竹,便问道:“月夫人可是又想到什么以逸待劳的方式了?”

月如初放下茶杯,道:“说是以逸待劳也不错,这先锋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他们的士气早就丢了,没必要再杀士气,只要乱了他们的阵型,接下来将他们一锅端了便是!”

所有人不禁收声,诧异的望着月如初。

丹帧忙道:“月夫人,冲锋陷阵不是儿戏,我们可不能让您有什么安危!”

月如初笑了笑,道:“放心,江湖上对我的传闻,可不是仅仅会唱歌。”

这一句点醒了杜必平,他道:“听说千影歌姬的绝技,便是一手‘千华魅影’?”

月如初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正是,所以,之后该怎么做,相信各位都能明白。”

众人一怔,恍然大悟,各个露出喜色来。

月如初见说的差不多了,便向众人告辞,想去城楼上走走,顺便观察好地形。

她刚离开没多久,便有个斥侯冲进了屋中,喜出望外的对众人呼道:“城守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杜必平精神一震,忙道:“快快说来!”

斥侯道:“是援军、援军提前到了!主帅是‘征北大将军’韩勇,那位韩勇将军请您快去城外,说有个贵客想单独见您!”

杜必平有些疑惑,贵客?会是什么贵客?自己和盛京的人素来没有什么交情,除了与韩英、韩勇两兄弟是同乡之外,也就在几次的进京汇报中认识了几位皇族王侯。杜必平实在摸不透韩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杜必平整理了装容,立刻一人一骑,随着那斥侯前去接应援军。

在烟华城一里外休息的援军队伍声势浩大,杜必平果然见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同乡韩勇。两人热情的寒暄了一阵后,韩勇便指着一架马车,让杜必平上车去,说是那位贵客就在车里等着他。

杜必平觉得更奇怪了,对着马车拱手后,便掀开车帘。

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眼杜必平便认出了车中那俊美非凡的男子,这男子,正是他从前进京汇报时所结识的。

杜必平差一点要脱口喊出他的称呼,幸好及时刹住,他压低声音,十分惊讶的问道:“侯爷,您为何会随北征的援军一道而来?难道是因为……月夫人?”

马车内的人没有回答,漆沉的眸底流光闪来。

杜必平一怔,明白了含义,拱手道了声“末将遵命”,接着便进入马车之中,放下了车帘。

随后,马车内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韩勇抱肘朝马车看了一眼,不由露出大咧咧的笑容来,然后脑袋一转,看向烟华城的方向,哈哈笑道:“月夫人,您可要感谢老子,替您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夫人就再辛苦一会儿吧,马上咱们就能打得北魏人夹着尾巴回去找娘!”

这日正是临观十七年六月十三日,根据流传后世的手抄本杂记《浮生列国志》记载,烟华城反侵略战役的转折,就发生在这一日。

烟华城外,北魏二十万铁骑在郭昌的率领下排成黑压压的玄武阵法,一面面旌旗随风而起,擂鼓声震天动地,却激励不了北魏士兵们的斗志。他们盯着眼前这座死攻不下的城门,心中所想的却是家乡的城池,家中的亲眷……

而烟华城门前,大梁五万将士同仇敌忾,杜必平骑在马背上,一手提剑,一手发令让众将士稍安勿躁。

古来两军对垒,先锋的胜败最是重要。郭昌身旁的王先锋回头看了眼低迷的魏军,一咬牙,架马冲上前去,一把大刀挥得是天昏地暗,他威风凛凛的喝道:“本将军先来出战,杜必平,你敢不敢来?!”

杜必平眉梢一拢,尚未发话,便有婉转娇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对付尔等侵略之人,还用不着城守大人亲自出马。”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听入每个人的耳中,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只见一个黄衣女子轻飘飘的立在一面“梁”字军旗之上,宽大的袖袍像是蝴蝶翩飞的翅膀,盈盈动人。那红唇粉颊似枫丹白露,眼底映着阳光洒下的七色流光,娴静婉约。

月如初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笑问:“王将军,您看我怎样?”

王先锋大怒,暴喝道:“梁国是没人了吗,居然派个女人来挑衅我北魏雄师!”

月如初冷声笑道:“女人又如何,这些天让各位将军煞费脑筋的,不就是我这个女人吗?”

“你!”王先锋气得七窍生烟,扬起手中宝刀,大声骂道:“杜必平你个孬种!有本事自己出来对阵,本将军还不屑于打女人!”

月如初双袖飞舞,眼中寒光渐渐聚拢,狠声道:“王将军说错了,不是您不屑于打我,而是您根本奈我不得。你们犯我大梁国境在先,我们又何必老老实实跟你们对垒交战!各位,接招吧!”

语毕时,只见那黄色身影似烟霞般飘飞,王先锋都还没有看清楚,就听到身后北魏军队中发出一阵阵惊呼。

主帅郭昌倒抽一口气,一看军中情形,完全懵然。

只见月如初的身影在二十万大军中不断穿梭,瞬息万变,二十万大军只觉得眼前似有人影晃过,待到举着兵器冲过去时却发现那人影又到了别处。

月如初两袖扶风,在阵法的每一个阵眼处都停留须臾,引得众将士齐齐包围她之时,身影一闪,挪到另一处,如风一般捉不住行踪,却又似光影般刺痛人眼。

“她在那儿呢!快抓住她!”

“这里,快、快啊!”

“怎么又跑没了?!”

士兵们全盘乱了阵型,只看到一个又一个黄色身影飞速穿梭而过,最后竟是眼花缭乱,仿佛有千万个身影同时在全军各处闪耀飞跃,轨迹变幻莫测,时高时低,时近时远。

月见草花瓣倏地漫天扬起,混乱中那快速移动的身形犹如鬼魅般,士兵们混乱的争相追逐,晕头转向间有人撞在了一起,有人误伤了彼此,更有人吓得抱头哭喊。

烟华城将士们远远看去,全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丹帧喃喃:“这就是……千华魅影?”

杜必平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完全混乱的阵型,看不清月如初究竟在何处,只能看到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每个瞬间都改变一次,交织成密密麻麻的一盘棋局,棋眼处各自松动下来。

郭昌已经完全惊呆了,一遍遍喊道:“不要乱!杀了她!杀了她!”

然而混乱的局势已非他一人能够左右,杜必平忽的高举佩剑,仰天长啸道:“大梁的将士们,随我杀!”

烟华城军民呐喊声震天,马蹄飞驰而过,踏起烟尘挫日,掀开漫天黄沙。

几乎与此同时,敌军中的千万个黄色身影陡然朝阵前方向聚拢,转瞬间那万千个身影消失,重新化为一人,月如初衣袂纷飞,踏着月见草花瓣高高漂浮于所有人眼中。

“在那儿呢!她停下来了!”有士兵哀嚎着呼喊。

月如初淡漠无言,旋身而起,踏过那面最大的“魏”字旗,一脚将旗杆踢了下去!

旗帜一倒,士兵们的斗志几乎不存,陡然间又发现烟华城守军已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郭昌与众位副将实在无法控制局面,王先锋回救而来,却被月如初狠狠一脚踩在他的战马头顶。战马一惊,差点前两腿跪倒在地,马上的王先锋也差点栽下了马。他愤怒的扬起大刀朝着月如初砍去,可眼看着明明砍中了,却见月如初出现在不远处混乱的北魏军营上方,再度踢倒一面“郭”字旗,冷声道:“事已至此,诸位还不认输吗?”

“你、你……”王先锋气得几欲喷血,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月如初策马而来,举刀朝着她砍过去。

月如初避过,将一位副将的马头踩了下,副将跌下马来。月如初趁机在马背上一借力,飞身而起,在混乱的军队中直穿而过,朝着远离烟华城的方向而去。

王先锋气急败坏,索性咬定了月如初,穷追不舍!

两人一跑一追,月如初快如闪电,王先锋胯下的马也已经迅猛飞奔起来。

魏军见旗帜纷纷倒下,更为混乱,杜必平带着烟华城军民杀进了已经松散的队伍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见一人便砍倒一人。郭昌和众副将们拼死抵抗,连连呼喊,可是北魏士兵们早就气势衰竭,也不听指挥,最终在烟华城军民的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一个接一个被杀倒在地。

杜必平率众轻而易举便将北魏大军打得节节败退,他趁隙朝着月如初远去的方向望了望,握着宝剑的手紧了些,蹙眉低道:“就要来了……”

月如初此刻已快要逃出敌军队伍,她在月见草花瓣上借力一停,回眸便看到王先锋即将追来。月如初只得速速吸下一口气,继续疾驰,只觉身后的马蹄踏起一大片烟尘,全拍打在她的衣袖上。

王先锋在后面骂道:“女人!你再逃啊,你再逃也不会有我的战马快!”

月如初心弦一紧,挥袖扫出千百朵月见草花瓣,打在王先锋脸上,月如初趁机往远处一跃。本以为能甩掉王先锋,不料这人是卯足了劲就要将她斩于刀下,而此刻两人都已经脱离了北魏大军,月如初只得在这草原与王先锋展开拉锯。

刚刚施展了“千华魅影”,月如初只觉得筋疲力尽,偏偏王先锋又穷追不舍。她喘着粗气,见最近的一棵大树也还有几百尺的距离才能到达,不由的心弦紧紧绷起,担心会赶不及……

就在这生死时速之时,忽然间,远方传来号角声,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直直刺来,伴随着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和呐喊声,令月如初心下微慌。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是北魏军、还是援军?如果是北魏军,莫非今日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援军……不可能,援军明明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怎会提前这么多?何况,若真是援军来了,杜必平怎能不告诉她?!

一时间月如初的脑中涌出千头万绪,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朝前,万一、万一前方来得是魏军的排排弓箭……

就在月如初这一瞬间的失神时,身后近距离响起王先锋的声音:“女人,看你还往哪里逃?!”

这声音离得太近,月如初几乎能感受到战马的鼻息喷在自己背后,这一刻冷汗爬满了脊背,月如初索性身形朝旁边一闪,靠着感觉正好踩在了王先锋挥下的刀上,借着反冲力飞身到王先锋头顶,一个旋身,到了他的后面!

王先锋无法立即勒马,那战马仍旧向前冲去。王先锋气得回头,狠狠的勒紧缰绳想要调转马头。

月如初惊魂甫定,不敢耽搁,正要朝着烟华城的方向返回,却就在这一刹,听到了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娇躯巨颤,不知道这箭矢是冲着谁来的,月如初咬住下唇,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判断箭矢所指的位置上!

倏地,一声惨叫刺痛了月如初的耳,她惊见那支箭正中王先锋的胸膛,紧接着王先锋滚落下马,受惊的战马逃窜而去。

只听号角声绵绵不绝,越加响亮,四面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黑压压的没过地平线,朝着战场火速奔来。那一面面摇动的大旗上,强劲有力的大字鲜明的映入月如初的眼底。

梁!

韩!

是援军!是韩勇将军率领的大梁援军!

一颗心总算是安稳的落下,月如初长舒一口气,缓缓落下地来稍作休息,远远只见韩勇一马当先,一手持弓,一手握着长刀,彪悍的吼道:“该死的兔崽子,连月夫人都敢伤,给你留个全尸都是便宜你了!兄弟们,快上,咱们今儿个就让北魏人有来无回!”

话音落下时,应喊声震天,月如初脚下的土地被隆隆马蹄声踏得不断颤抖。

她没有再挪动,就这样站在原处,任远方呼啸而来的风声扬起她的衣袂发丝。

身后,烟华城军民与北魏军队战斗的嘶喊声、刀戈声,不绝于耳。

前方,韩勇如猛虎降世般,以狂暴的速度冲到月如初近处,大声喊道:“夫人辛苦了!兄弟们,冲啊!”

在振聋发聩的喊杀声中,月如初望着韩勇和援军们加入那边的战局。无数匹马从月如初四周飞奔而过,那寒锃锃的兵戈映入她的眼底,撩起冰雪般的寒凉。

她站在沙尘中,回眸,望着厮杀屠戮,看那一个个倒下的躯体,看那鲜血在空中不断飞溅,划出一道道美丽而残酷的弧度。

山河血染,英年早逝,这一幕幕都在月如初的眼底,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的撞击着胸口,一种极致的痛逐渐氤氲了眼底,不禁的有些模糊。

亲眼看着生命在绝望和不甘中消逝,她怎能不痛心。可是,这就是战争,充满了杀和被杀,充满了仇恨和敌视,除了用彼此的鲜血来洗去叫嚣在自己心头的愤恨,又能如何?

月如初惨惨而笑,或许,是她错了吧。她为了保护烟华城,参加了这场屠杀,从此以后,她的双手染上那二十万条生命的鲜血,她的肩上也将背负那些可怜的亡魂……

援军依旧在从身边呼啸而过,忽然有什么东西停在了月如初的身后,她堪堪回神,还没回头,忽然腰间被一只手臂勒住。

月如初一惊,接着便双脚离地,不知怎的好像被人捞进了马车里,她晕头转向的刚刚坐好,便被人猛地吻住双唇!

“呜——”月如初本能的要发出声音。

男人的吻,男人的抱拥!

是谁……是、是……

龙涎香的味道淌过鼻翼,这是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如一泓清泉涌上月如初的心头。心蓦地因着激动而狂跳起来,跟着又渐渐平静下去,她反抱住男人,投身在热切而近乎攫取的激吻中。

他来了!

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激动如潮水般覆盖了两人的心,躯体紧紧相贴,唇齿交缠,热辣的吐息在唇边缭绕。

月如初被吻得几乎要仰倒在榻上,她死死攀住男人的身子,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体内。她感受到他在她檀口中癫狂的进攻扫荡,恨不能将她的芳馨一丝不落的吞噬。

这时扣在她腰后的一只大手顺着纤柔的曲线来到胸前,衣襟被剥开,大手滑了进去,隔着肚兜温习这诱/人的娇软。

月如初面红耳赤,娇喘着抬起一手拨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娇嗲吟道:“别……地方不合适……”

抱着月如初的人微微一顿,又将手重新移到她的腰后,埋头在她的颈窝中,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良久良久,才极为不舍的离开香嫩的娇躯,发出一声喑哑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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