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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如初的下落

雷驰这一个上午都在审问月如故,他本以为月如故有多不屈不挠,没想到才吓唬了一下就全招了。结果雷驰便从月如故口中得知一件惊人的事,他事无巨细的全都讲给了东方承昱——

“晋国的新皇晋无意在登基前就看中了夫人,非要夫人去做他的皇后。他前些日子竟给临观帝松了密信讨要夫人,还威胁临观帝若是不交出夫人,他便要联合北魏和商国围攻大梁。所以临观帝让月如故冒充夫人,把夫人给换走了,还让月如故趁侯爷你上朝时溜回锦云王府,最终造成夫人人间蒸发……”雷驰讲着,叹道:“幸亏侯爷在上朝之前识破了月如故,否则就真是彻彻底底的被动了!”

东方承昱袖下的手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骨节处因用力过大而泛着惨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低低道:“从明日起你继续易容成本侯,在府中称病,并对外放出消息,就说夫人日日照料本侯,不离开半步。”

“那侯爷你难道是要……”

“本侯要亲自追查如初的下落,不带回如初誓不罢休。”东方承昱毅然决然,复又问道:“之前给你的三个锦囊,你现在便打开第二个,照着做了,切记要掩人耳目!”

雷驰肃然道:“属下明白了,侯爷尽管放心,一路上小心!”

东方承昱接下来又交代了枯荷和千回一些事宜,并派善学堂的千桐去照顾丹娘和月如曦,避免将他们卷进来。待一切安排到位后,他与丐帮取得联络,并遁出盛京……

芳草萋萋,荒野上吹着毫无规律的风,几辆马车奔驰而过,车轮滚动的韵律颠簸,渐渐震醒了车内倚着的女子。

月如初悠悠醒转,只觉得身子酸软的动都动不了一下。她努力的聚焦起视线,眼前慢慢的清晰,身体的知觉也缓缓找了回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马车中。

余光里看见自己的衣服竟被换掉了,这身衣服看着竟像是……如故的。

如故?!

月如初猛然记起,自己去了燕归来酒肆的天字一号间,见到了如故,如故向她抱怨婚后生活的种种苦恼、泪流满面……再然后,后面的事情她便记不得了。

那么现在,这辆马车是要将她带去哪里?

“皇后娘娘,您醒了?”有人在说话。

月如初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个婢女,原来这马车空间很大,有四名婢女都在车厢中。

她们见月如初醒来,忙凑了过来,喜道:“皇后娘娘醒了,先喝点水吃些东西,我们还要走好几天的路程才能到晋京。”

晋京?

月如初想明白了这个中因由,冷声道:“是晋无意串通了东方临天来掳走我吗?竟然还让如故引我去酒肆。下作!”

婢女道:“皇后娘娘请息怒,这也都是陛下的一番苦心。陛下说了,待我等送皇后娘娘进入晋国时,陛下会出晋京百里,亲自迎接皇后娘娘入宫,行礼册封,昭告天下。”

月如初的心头顿时窜上一把火烧到头顶,嗔道:“我是大梁的苍陵夫人,是河洛的妙音郡主,却永远不会是你们晋国的皇后。晋无意强抢人妻,此等劣行,竟还敢说要昭告天下,他何以如此丧心病狂!”

婢女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陛下这么做,正说明他将您看得高于一切,这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月如初懒得再说下去,拿过婢女递来的水,喝下些润了润喉。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月如初顿时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软筋散。

她恨恨的垂眸,用余光观察那四个婢女,看出她们都是练家子,而此时马车外还传来其他的车轮滚动声,可见“护送”她的人不在少数,且多半都是高手。

月如初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慌,一定要在抵达晋国前,制造机会脱身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月如初娴静的坐在车内,吃好喝好,保持着精神振奋,那平静柔美的娇颜掩住了胸膛里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可周围的人将她监视得太紧,何况她还中了软筋散……月如初一咬牙,反反复复的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快点脱身,回到承昱的身边。

待到第三日清晨,车队已经深入了晋国。这时候月如初忽然叫了停车,对负责护送她的管事说道:“这附近可是忘机山?”

那管事深知护送月如初这一任务的重要性,因此神经紧绷的回道:“忘机山的确在附近,不过我等走的是驿道,不走山道。”

月如初浅浅笑言:“那便麻烦您带我去忘机山下,那里开着许多月见草,我想要采摘一些,带去晋京陪我作伴。”

管事狐疑的盯着她,不语。

月如初又道:“我毕竟是月见谷的千影歌姬,离谷太久,不免睹物思人。我想若是你们陛下现在在这里,必定会同意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您说是吗?”

管事的果然语结了,毕竟面前这位是陛下亲口定下的皇后,她抬出陛下来压人,便实在不好驳她的面子。管事的只得无奈的答应下来,下令车队绕道去忘机山下,给月如初留了一刻钟的时间采摘月见草。

她在四名婢女的监视下走下了车,徜徉在一片月见草花丛中。她弯下腰,折下几支月见草,并让婢女们也帮着她折。

最终一大捧月见草被送进了马车中,放满了软榻。月如初躺在软榻的正中,被一圈月见草围着,她缓缓闭上眼睛,似在养神。

那管事的和婢女们见没出什么纰漏,便赶紧继续前行,马队从忘机山下绕回了驿道,朝着晋国的方向驶去……

待到傍晚时分,倚在榻上小憩的月如初忽然睁开双眸,那眸底的光华清明如三江澄练。她离开坐榻,行至车窗旁,拉开车帘朝外望去。

看情形应该离晋京不远了,想必晋无意的队伍就快到了,即便她现在的情况不乐观,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笃定了主意,月如初放下车帘,正要按计划实施下一步,忽然听见马车外那管事的喊道:“是陛下!陛下随着仪仗队出现了!”

月如初心下一凛,不能再等了,放手一搏吧!

她忽然捂住肚子高喊着不舒服,管事的见状为难了片刻,还是决定停车。

月如初被两个婢女搀扶了下来,她们死死的箍住她的双臂。她假意喊疼了片刻,忽然按着胸口作呕吐状,一下比一下厉害,身子不断的下弓。

那两名婢女见她难受的紧,也没法一直扣住她的双臂,只好微微的松开,任月如初弓下腰去。

然而,只要月如初没了钳制,便是海阔天空。

她陡然如鸟雀般跃起,纤纤玉足刹那之间踏过树枝,身影似云雾般瞬息万变,不过眨眼的时间便已飞掠而去。

众人大惊。他们纵然武功不弱,可轻功却哪里是月如初的对手。那管事的急道:“她明明中了软筋散的,怎会这样!快、快去告诉陛下,快啊!”

月如初将他们的呼号甩在身后,趁着自己初初施展轻功,赶紧使出全力,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她从前曾听千夜明提过,月见草的香味能缓慢的消减软筋散的药力,如今她嗅了一天的月见草,虽然体内尚存不少的软筋散余毒,但已经可以施展轻功了,端看她在筋疲力竭之前能否摆脱晋无意的队伍!

月如初飞奔,听到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在靠近,她知道那策马驰在最前的定是晋无意,但她不敢回头,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施展轻功上。

月如初专挑树林借力,让层层树木增加马匹行进的难度。她一身单薄长裙随风舞出流星般的线型,宽大的袖摆如狂风中翩飞的蝴蝶。

茂密的树木果然降低了晋无意的追踪速度,可月如初一样气喘吁吁,艰难的调整着胸中的气息。她体内的软筋散原本就没有完全清除,身子尚残余着乏力,此刻在这速度和体力的较量中,她也愈加的力不从心。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眼看着斜月东升,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月如初还是无法摆脱那些精良的马队。她纵横在一片片树林当中,企图找出山麓,好借着地形彻底逃脱,可偏偏一路逃过来除了平地还是平地。

月如初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身体疲惫得几乎要失去知觉。这一刻,万念俱灰的感觉像是勒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愈加的呼吸困难,仿佛在摇摇欲坠的面对无法抵抗的命运。

月如初只觉,自己今日怕是真要完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的林间大道上忽然出现一条长长的队伍,正朝南行进,队伍中的人们看装扮无疑是出行的贵族。

月如初下意识的心生一念,忙瞅准了队伍中一辆最为华贵的马车,身形如闪电般飞掠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从车窗飞进了马车中。

一支匕首从衣下被拔出,带进一丝寒锃的月色。月如初手持匕首,瞬间从后面架住车中人的脖子,低声道:“请不要出声,我被人追杀逃至这里,还要劳烦阁下您费心关照。”

被她所挟持的人背对着她,竟是静的如一块沉璧,毫无惊恐的波澜,一动不动。

这让月如初有些疑惑,余光里看见了车厢里摆放着一盆盆花,竟是昙花。此刻夜色已上,那昙花开得莹白如雪,淡淡的光晕流泻在车厢之中,香味幽幽袅袅。

月如初狐疑,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熟。

这时,被她所挟持之人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声,她陡然一惊,正好对上他扭头睇来的目光。

这刻月如初惊了,喃喃道:“周世子殿下?”

这人正是周世子,朦胧月光将他沐浴其中,那碎雪镜花般的目光,清雅的宛如幽林中的山泉。他苍白的近似透明的脸上,轻轻露出一笑,虚弱道:“我此去是入商国为质,借道晋国,能够早一些抵达商国国都。那边,俨然已是等不及了。夫人你呢?”

月如初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晋无意,他将我虏来想让我做晋国的皇后,现在他的人马马上就到了。”

周世子眸中的碎光渐渐聚拢,他听着外面靠近的马蹄声,淡淡道:“来了。”

勒马的嘶鸣声尖啸的响起,这座马车连同整个队伍也不得不停下来,车厢外传来晋人耀武扬威的声音:“皇帝陛下驾到,所有人都下车拜服,车厢里的人谁敢不出来,格杀勿论!”

接着又有人道:“我们是周国禁卫,护送我国世子殿下入商国国都,这是我们的官文。”

月如初紧张的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猛地听那晋人道:“周国已经是商国的附属,你们这群人也只不过是商国的奴隶,而我们晋国的陛下与商国交情匪浅,你们于情于理都必须让我们检查一遍!”

这话说的极尽侮辱,月如初这一刻甚至能够想象到周人的脸上是何种表情。

马车外的脚步声渐渐纷乱,周人们被纷纷赶下了车,晋人毫不客气的对所有人进行排查,钻进每一辆马车里搜索。

月如初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忍不住从窗帘的缝隙朝外望去,只见周世子的那三个侍卫守在马车门口,杀气凛凛,而晋国人俨然也朝着这辆马车聚焦而来。那骑在马上,身穿一袭镶金龙黑衣的冷酷男子,正是晋无意本人!

“大胆周人,竟敢违抗陛下的旨意,还不让开!”晋无意身旁的武官冲着三名侍卫暴喝。

他三人毅然道:“这辆车里乘得是我大周的世子,还请晋皇陛下别太咄咄逼人。”

“哼,你周国的世子,在我晋国陛下面前还不是个臣子而已!让开!”

那三名侍卫眼神一沉,同时将手放在剑柄上,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爆发,谁知就在这时,月如初听见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异动。

下一刻,无数银色的丝线被月光照亮,像是无数条小蛇飞窜而来,密密麻麻的扫过晋国的队伍。随即队伍中连连传出惊呼,只见晋人们连人带马,几乎同一时间全被绊倒在地,砸了个脸朝地背朝天。

月如初大惊,这是……命凝十线!

难道是子谦?!

“什、什么人敢在御前捣乱,还不滚出来!”那气急败坏的晋国武官一边怒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站好又被绊了,连带着还撞了身边刚站起的晋无意一起摔倒。

他连忙赔罪道:“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伸手扶起晋无意,两人的脸上都是一片乌云盖顶。

眼下,偌大的晋国队伍人仰马翻,好不滑稽。晋无意黑着脸,眼底掠上一层残酷佞邪,陡然间浑然一震,低吼道:“莫非是那个少年?!”

他想起了那日在河边被子谦绊倒的情形,抬眼一看,果真见到树梢上坐着个人,一袭澹月色宽袍随风摆动,腰间挂着一支翡翠短笛,唇角含着懒散的笑意,玩味似的瞅着下方一干出丑的人。

晋无意冷声怒道:“来人呐,给朕杀了他!”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刻,忽然有条影子自树丛中飞过,依稀可见那影子像是黄色的。接着就见子谦对着那影子的方向呼道:“如初,等等我啊!”身影一起,如流星般追了过去,那速度快的教人眼花缭乱。

晋无意一听“如初”两字,连忙下令道:“追!”

这一行晋国队伍迅速的回到马背上,抽着鞭子,朝着子谦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扬起飞沙走石,击打在华贵而清雅的马车上。月如初却是明白了方才那条黄色的影子是闪闪,而子谦便用着这一手“树上开花”,引走了晋无意。

马车外的三名侍卫凝视远去的队伍,直到那队伍彻底隐没在林中,三人才道:“世子殿下,接下来要继续赶路吗?”

“先不急……咳咳。”周世子似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声音也变的更为虚弱,“传令下去,让大家都去林中看看能不能帮上晋国皇帝的忙。”

“是。”三名侍卫领命后,立刻传达给了队伍中的每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都听命的去了林中,却不免嘀咕着为什么世子殿下要去帮那侮辱人的晋国皇帝。

月如初却是了解了周世子的用意,他这是在将所有人支走,好掩人耳目的令她可以离开。

不由的,心下感动非常,月如初道:“世子殿下,我……”

周世子以眼神阻止了月如初继续说下去,他缓缓起身,鹤氅披风上那大朵大朵蜿蜒而下的昙花铺陈至下缘的鹤羽,在车厢的软毯上漾出一圈圈雪浪。

修长的五指掀开车帘,他淡笑道:“下车吧。”

月如初的眼中盈.满了感激,她随在周世子身后走下了车,迎上那三名侍卫惊讶的眼神。

他三个不禁哂笑:“你的轻功果真厉害,我们差点就发觉不了你进了车厢。”

周世子道:“她身上毫无杀气……咳咳,你们自然是察觉不到……”

月如初的脸上有些愧色,她向三名侍卫福了福身,又再度望着周世子,郑重的欠了一欠,道:“多谢世子两度相救,你的恩情,我怕是一辈子都难以报答了。”

“无妨。”他仿佛不甚在意,轻声而语:“举手之劳罢了。这里夜长梦多,你快走吧……咳咳。”

“多谢世子殿下。”月如初郑重道:“这份恩情,我铭感五内,世子殿下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但凡我可以帮助的,定然不遗余力。”

周世子淡笑不语,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被月光修饰出朦胧的轮廓,清雅的像是幽林山泉。

月如初再度福了福身,转身欲走,就在这时却听见苍蓝的空中传来一声高亢的鸟鸣。那声音是……昆山雪凰?!难道是黑凤来了吗?

“如初!”

当那醇厚而激动的声音从空中直落而下时,月如初的心湖顿时荡起了千层涟漪。她仰着头,激动的望眼欲穿,看见昆山雪凰的影子在逐渐的下降、靠来,而雪凰背上那惊天伟岸的男子,正唤着她的名字,映着身后一轮霜白的月,翻飞的衣袍衬得他如天神降世,那般紧牢的扯住月如初的心。

一时之间,她的心再也装不下别的,只有他,只有他一个。

她激动的唤道:“承昱,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昆山雪凰缓缓降落,当距地还有二十尺之时,东方承昱已然迫不及待的凌空而下,落地的瞬间便冲向月如初,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她包裹在怀中。

这熟悉的娇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味……那销魂蚀骨的思念,唯有亲手将这纤细的身子拥抱入怀时才会停止。

“如初,如初……”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用那醇厚如酒,磁性魅惑的声音唤着。

月如初紧紧攀住他,如同终于得到攀附的藤蔓,喃喃道:“我在呢,我没事的,晋无意的人已经走远了……”天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有多高兴多感动,承昱来接她了,总算是再也不用害怕什么,这场噩梦也总算是过去了!

她抬起头,吻了吻东方承昱的脸,复又拉着他的手,道:“是周世子殿下帮我度过这一劫,他对我的恩情,永世难忘。”

东方承昱眼底微眯,眸底不着痕迹的暗涌,旋即郎色淡浮,抱拳道:“多谢世子殿下,本侯会一生记得,内子受过你的恩惠。”

这时昆山雪凰稳稳的落在地上,黑凤自雪凰背上姗姗飞落,月色在一袭黑衣上描下水银般的流光。她抚着雪凰的羽毛,亲昵的拍拍它的头,对月如初道:“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走远了再说!”

月如初点点头,松开了东方承昱的手,迎向黑凤,激动道:“黑凤,真的很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黑凤笑道:“苍陵侯请丐帮查你的下落,顺便联系了我借用凰儿。”她高兴的拉住月如初的柔荑,道:“那晋无意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听孤雁说了,原来当日商周战争里的神秘军师就是他!如今孤雁已经去调查他的天玑迷阵是向谁学来的,这人实在野心太重,太危险,黑凤我说什么都不会让我的好姐妹落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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