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兰和顾淮林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彻底变了。
“一晗？你们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做父母的，自然都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儿女面前崩塌。
李琳玉冷哼一声，“自己怎么不回去好好问问你儿子，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父母真正丑陋面孔的？”
允夏听了他们这番话，又想了那个坐在钢琴前，轻缓的弹着钢琴曲调的一晗。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周笙兰和顾淮林的这番作为的？
知晓的那一刻，心里又是何样的悲凉和痛苦？
在这场悲剧里，受害人是不是真的只有他们秦家？
是不是他们一开始就忽略掉了一晗……
那个心底善良，内心干净透明的男人！
这十几年来，他的心里一直在背负着这份愧疚和痛苦，却又有谁知道过？体谅过？
“妈，算了……”
允夏拉了拉李琳玉，吸了口气，鼻头酸酸的，有些疼，“我们不吵了，走吧。”
“嗯，我们走。”
李琳玉托着女儿的手，看着周笙兰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这才满意的扬长而去。
坐在车上，允夏开车，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眼眶湿湿的，大概是想哭，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没关系，你想哭就哭，在妈面前又有什么好掩饰的……”
李琳玉是打心眼里的心疼自己的女儿，她忙抽了纸巾去替她拭眼泪，“夏夏，对不起啊，妈刚刚没替你考虑，就算看在你和一晗的份上，我也确实不该跟他们那样吵架，可是妈一见到他们俩，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怎的压也压不住……”
“妈，我不是怪你！我能够理解……”
别说是李琳玉压不住火了，好几次她都有些压不住了。
“我真的没有怪你刚刚和他们吵架，我只是觉得……”
允夏说到这里，忍不住就难过得抽噎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我和一晗，以后真的就再没有可能了……我这心里，贼难受！就像一把刀子给剜着一般！我真的一度相信我和他会牵手走一辈子……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曾经还爱过一个男人，爱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回应，我每一次受伤，每一次不开心，甚至是每一次生病的时候，都是一晗陪在我身边，给我鼓励，给我心安。
他就像我身后的一颗大树，永远在我要倒下的时候，扶持着我！起初我以为我对他的那不是爱，可能就是某种依赖，某种习惯，可后来他离开了我的世界，一下子我就像缺了水的鱼，不仅没了方向，好像一下子连呼吸都没了……
妈，我真的特想特想跟他在一起……可我怕泉下有知的父亲会怪罪，怕你会不开心，更害怕叫他父母一声爸爸妈妈，我第一次觉得这人活着好累好累！呜呜呜……”
说到最后，允夏到底难以控制情绪，痛苦的失声呜咽起来。
李琳玉也难受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眼眶里一片通红，“早知道结果是这样，还不如就把这个仇恨带到黄泥土里去，至少你会活得开心些！如今这样，可苦了你和一晗这两孩子！就算我现在同意让你们俩结亲，他爸妈那边也定不会同意的……”
允夏摇头，“算了，大概真的有缘无份吧！”
人活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很多时候，你真的不得不认命！
于他们，这就是命！
摆托不了的命运，挣托不开的枷锁。
哪怕就是上辈子的恩怨，你也没办法假装与你无关，不是吗？
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从未想过要复仇，可是，心到多大，才能毫无芥蒂的成为一家人？
大概，没人能做得到吧？
春节，初一。
允夏如约而至。
即使昨天发生了些很不愉快的事情，可允夏依旧还是赴了约。
有些话，终究是需要面对面说清楚的。
哪怕说不清楚，还是得说。
车，上了高架桥，后转至高速公路，一路往允夏并不知晓的地方驶去。
允夏忍不住问开车的一晗，“我们这是去哪啊？”
“到了就知道了！”
一晗同她卖着关子。
车，开了近两个小时。
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平顶山上停了下来。
“好漂亮……”
山上，同是不知名的枯树，树枝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小冰棱，金色的薄光照射下来，五光十色，如梦如幻……
地上，皑皑白雪没有任何被人踏过的痕迹，与这美妙的山景衔接在一起，银装素裹的模样，如同仙境一般，美得几近失真。
这世间总会有如此美景呢？
一晗敞开风衣，从身后抱住了她。
把她裹进了自己厚重的长风衣里，替她取暖。
“喜欢吗？”
突来的拥抱，让允夏微微一怔。
半晌，点头。
“这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允夏好奇的问他。
“前些日子无聊跟登山的朋友一起过来，无意间发现的，现在天冷了，这儿基本无人问津，所以这地上的雪都没有踏过的痕迹。”
“这儿真美，像是世外桃源……”
“在这等着，我带了些好东西过来……”
一晗说着，把自己身上厚重的长风衣托了下来，裹在允夏身上。
“你别托，怪冷的！”
允夏要把风衣还给他。
“裹着吧！我待会就热了！”
一晗说着，就往车前走了去，打开后尾箱，把里面他带来的所谓的‘宝贝’一一拿了出来。
“什么呀？”
允夏也好奇的追过去瞧，“帐篷？”
还不仅仅只有帐篷，还有充好了电的烤火炉，以及防水防寒垫，还有一系列的棉垫和被褥等等。
允夏惊愕的看着他，“你这是要干嘛呀？”
“睡在帐篷里，看着外头的雪景，不是更好？”
允夏笑了，“亏你想得出来，可是这里这么厚的雪……”
“我来搞定！”
一晗先拿木板把周边的雪铲开，而后开始熟练的搭建帐篷，允夏本是要帮忙的，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太会弄，反而还碍着他的手脚，她干脆就在帐篷旁边搭起了雪人。
帐篷搭一半的时候，一晗又回车里拿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质手套出来。
走至允夏跟前，在她身边蹲下，二话没说，把她正在滚雪的两只小手抓了过来，正欲替她把自己的手套带上。
托起她冻得通红的右手时，见到了无名指上那枚自己送给她的婚戒，微微怔了一怔。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抚了一圈，抬头看她，眸光深沉。
允夏被他看着，心头只觉莫名酸楚，说了实话，“没舍得取下来，所以，干脆就让它戴着了。”
话落，身子就被一晗伸手拉进了怀里去，紧紧抱住，“舍不得取下来，那就让它戴着……”
“可是，迟早有一天，它还是要拿下来的……”
允夏的眼眶里，瞬间如飞进了沙石一般，红了一片。
一晗抱紧怀里的允夏。
“你知道吗？昨天我在墓园里和我妈一起，遇到你父母，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
允夏说着，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我知道，就算为了你，我也不该跟他们吵，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一晗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里，“夏夏，从认识你，到现在，第一次……第一次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第一次对我们的未来，不知所措……”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发心，眸仁深沉，眼底里染着一层腥红的血丝，“我想不顾一切的挽留你，却又怕为难了你！想放开手去，却又放不开……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允夏趴在他怀里，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双臂圈着他精硕的腰身，紧紧地，“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不想……”
允夏清楚的知道，如果要错过了一晗，那将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和悔恨。
允夏的话，让一晗的心绪颇为激动，大手捧过她的小了脸，抬起来，“那我们就不分手！可前提是，你得过得了你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我不想每天看着愁眉苦脸的你，我想带给你的，不是痛苦……”
“我不知道……”
允夏贪恋着他手心里的温暖。
“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心里这个结，可我……真的没办法开口叫你父母一声爹妈，我想……他们或许也不会认同我这个媳妇……”
允夏叹了口气，“一晗，就算是这样，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可能有未来吗？”
一晗摇头，抱紧她，“我不敢确定，我不知道你会愿意为我坚持多久……”
其实，他们都清楚的明白，他们心中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恨也好，爱也罢，哪怕咬牙短时间的坚持了下来，又如何呢？
他们之间其实早就脆弱得如同一根绷紧的细弦，如再有一点负重往上压，就会“嘣”的一下，彻底断裂。
“夏夏，未来于我们而言，都太奢侈了！如今我们谁也料不定我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所以，我们能在一起是一天就算一天，不要再去想未来，更不要去想过去……”
就当是，自欺欺人的过着有她和他的日子。
只是不知，当真正的分手来临的那一日，他们是不是还能坦诚的接受没有对方的日子！
允夏点了点头。
“来，把手套戴上再玩。”
顾一晗替允夏把手套戴上。
“你不用戴吗？”
“你是我女人，当然得先你戴！我是男人，还受不住这点冻不成？”
允夏笑了，扯了个手套给他，“要不，一人一只吧！同甘共苦呀！”
一晗二话没说又把手套给允夏给戴上了，“要这点苦都让你陪着我受，那我这样的男人又还有什么值得你坚持的呢？”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往后还有多少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呵护着她……
“一晗，你对我这么好，把我宠坏了，如果将来我们真的没办法走到一起，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那就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顾一晗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替她整理好手套，认真的道，“如果你不敢嫁，没关系，我也可以不娶！终生不娶！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区区一张纸又算得了什么……”
允夏心里暖融融的，“你真傻！”
一晗笑了，“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有意安排的呢？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深爱着一个女孩，爱她，甚过爱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它会让勇敢的人变得懦弱，却又能够让懦弱的人，变得勇敢；能够温暖冰冷的心，却也能让温暖的心，瞬间冰凉；还能让温沉的人变得暴躁，却又能让暴躁的人变得温柔至极……”
允夏‘噗哧’一声在他怀里笑开，“难道你也有暴躁的时候吗？”
一晗放开她，起身去整理帐篷。
他站在半成品的帐篷面前，看着蹲在地上堆雪人的允夏，“还记不记得那次，你打电话跟我说分手的那次……”
“陈年旧事，早就记不大清楚了。”
允夏装傻。
那次的事儿，敢情再过个十年八载的，她估计也忘不掉吧！
“那次其实我真有点被你惹爆了！你要再我身边，我非把你掉起来打不可……”
“嘁，你敢！”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呢！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打我……”
一晗弯着眉眼笑了，一伸手，“啪……”的一声，一巴掌轻轻落在她翘了起的臀了部上，“我要真舍得打你，那也是从这下手！”
“流了氓！”
允夏嗔睨他，去推他的手，“你放手啦！”
很快，帐篷搭建好。
“哇……太舒服了！”
允夏躺在里面，仰头，透过头顶透明的帐篷顶，惬意的欣赏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美景，“要能在这住上一两天可就好了。”
“要喜欢这，以后我可以带你常来，不过要睡这，可不行！夜里太冷，睡着了太容易感冒……”
一晗说着，又给允夏拢了拢被子。
“在这睡着，就跟度假似地，真惬意！”
“你为什么突然想着带帐篷出来？该不会就这点私心吧？”
“不否认。”
允夏羞赧的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上，“难道男人都是好了色鬼？”
“哪个男人见到自己爱的女人，是不动色心的？男人看上一个女人，是先下面有了反应，之后才能进到心里去的！”
他说着，一个翻身，就把允夏压在了自己身下。
允夏眯着眼儿觑着他，“那照这么说，你是因为想睡我，所以才慢慢爱上我的咯？”
一晗低声笑了，凑近她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就想睡你了，不过我是个正人君子，顶多在梦里睡一睡……”
“梦里？春了梦？”
允夏坏笑的睨着他，指着鼻子问他，“什么时候？在美国的时候就有？次数多吗？”
一晗坏坏的勾了勾嘴角，抓过她的小手，置于自己手心里，如实笑说，“在美国遇见你的第一天晚上。”
“不会吧？”
允夏震惊的瞪着他，“啧啧，顾一晗，我以为你是个很单纯的男人呢！”
“再单纯的男人，那也是男人！我可不单单就那天晚上梦到了你……”
“不要害怕！就算遭受天谴，也轮不上你，这里还有我，所有的罪，都由我来承担！更不要害怕我会离开你，我说过，顾一晗永远都不可能主动放开申允夏……”
允夏破涕为笑，“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私定终身啊？”
两个人才刚说没有未来，这边又已经开始计划着生孩子了。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的梦想，就是清晨一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然后我们俩赖一会床榻，再一起起床榻，你帮我打领带，我替你梳头，再一起漱口，然后吃早餐，再一起出门迎接我们新的一天……”
允夏抿着嘴笑了，“那等咱们有了孩子以后，生活可就没这么惬意了！一晗，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生个男孩吧！”
“那样你将又多了个男子汉守护你！多好！”
允夏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我看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其实我特别喜欢小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