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南的地界，空气都仿佛温润了许多。杏花的浓郁香气浸透在空气中，醉香迷人。
最幸福的事，也莫过于和心爱的人一起寻找终生的归宿。浅浅的一个相对而视，便全是默契，不需要任何言语。看了很多的小镇，吃了一路江南的美食。
“我觉得乌衣镇不错，那里有成片的湘妃竹，风中都是竹子的香气。”我笑着向段岚说道。
“我更喜欢清风镇，里面的那家酒楼不错。”段岚淡淡笑着。
“说起来太平镇的名点还真不少。”我边走边说道。
到了晌午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家小酒店，门口挂着一张旗，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墙角堆积了五六个酒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看起来好像蛮有特色的。”我转头看向段岚。
段岚勾起了一抹笑，是许久未见的亦正亦邪的笑容。
刚刚踏进小酒店，小二便殷勤的将我们引到一处靠窗的位子。
小二在桌上摆了四色小菜，又放了一瓶杏花酒后，收起托盘，“两位客官请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我向四周扫了一眼，店中的客人不是很多，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但一看便知道是武功功底不浅。我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我将视线移回眼前的桌子，四样小菜，看起来香气诱人，十分可口，我却不敢随意下筷，这样的戏码太多了，多到让我在第一时间便在想菜里有没有毒。
我看向段岚，段岚不以为意的拿筷，夹起一根青菜便送进嘴里，随即又满了一杯酒，喝下。
然后将酒杯置下，“各位有什么事？”
听了段岚的这一句话，酒店中的人互视了几眼，最后其中一名站起来，向段岚行礼，“我们是来向公子打听一个人的。”
“谁？”段岚问道，脸上又泛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家公子林清逸。”男子说道。
“我不认识这个人。”段岚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男子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作了一拱，“恳请段公子告诉在下。”
“我不知道。”段岚又满了一杯酒。
“段公子真的不肯说？”男子再次问道。
“加了迷魂药的杏花酒味道不比从前啊。”段岚又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即便是无色无味的。”
男子的脸白了一分。
“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我挑挑眉，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坐下的人，叹了一口气，“林家果然是没有人了。”
“上官染！”男子看着我的眼神仇恨之极，“亏我家公子对你处处照顾，最后居然就败在你们上官家。”
我的目光黯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但这一点波澜也没有逃过段岚的眼睛。
“这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上官家的人。”段岚自然而然的将桌子推开，站在了我身旁。
“总之，今天你们如果不说出我家公子的下落，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男子咬牙叫道。
段岚似笑非笑，“我讨厌被强迫。”
“你！”男子“刷”的抽出剑，酒店中的其余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段岚笑道，然后沉声说，“他死了。”
死了——
我听后一怔。这么久，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当初的事情一直被我忽略，甚至都没有问过。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应该早已料到的结果。平白无故的在江湖上消失数年，除了死还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人命，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死了？”男子手中的剑“哐当”落地，随即扣住段岚的肩膀，“怎么死的？”
“反正是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段岚懒懒隔开了面前的人。
男子目光涣散，腿一软，往下一跪，“少爷！”然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少爷，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少找过上官家的麻烦，有什么成效吗？现在好不容易武林稳定了，有些事情也该完结了。我奉劝你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段岚说完便拉着还在发愣的我出来。
我从男子的眼中看到了血腥。武林，果然是一刻也不能平静的。
“林清逸真的死了？”我有些不肯定的看着段岚，眼前闪过他刚才的似笑非笑。
“当然没有。”段岚答得干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刚才为什么……”
“我讨厌被人威胁。”段岚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半响无语。
“你知道唐钰是什么人吗？”段岚笑着看着我。
“四川唐门的门主。”我虽有些疑惑，还是答道。
“她是一个女人。”段岚看着我，缓缓说道。潮湿的空气弥漫开来，巷中绽开的杏花在春天略微有些寒冷的风中，摇曳挺立。
我再次陷入沉默，听段岚说了下去。
“当晚，我们三人一起冲了出去，因为受伤十分严重，所以在城外一处破庙里暂时包扎伤口。唐钰死死不让我和林清逸帮他包扎伤口，也不敢看我和林清逸包扎。最后我们也只得作罢。”段岚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随即上官沐所派的追兵到了，我们三个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招架的力气。这时却有一队数以千计的匈奴人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唐钰由于没有包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林清逸帮她清洗伤口，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是一个女子。”段岚勾勾嘴角，“之前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唐门有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那林清逸呢？”我默默将话题扳正。
“林清逸和唐钰已经先我们一步隐居了，发誓从此不再踏足江湖。我这么和林家的人说，也是应了他们的意思。”段岚转头看我，眼眸宛如深潭，“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半天才从他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大片大片的杏花瓣飘落，美得不可方物。仿佛它们之所以盛开就是为了凋谢那一瞬间的美丽。
林清逸和唐钰。感情这种东西，真是蹊跷。原来，看不惯江湖的血腥，想过闲云野鹤般生活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你呢？”我对上他的眸子，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影子，“你为什么会成了突厥的可汗？”
段岚将我柔柔的抱起，“这之前一直是段家的一个秘密，知道我婚前父亲才告诉我。段家一直没有生子，有一天段夫人在街头捡到了一个男婴，便抱了回家，段老爷一看之下大喜，这个男婴竟是一个武学奇才，从此便认作了儿子，并向外宣称是段夫人所生。当年将我特意安排在段夫人进庙上香路上的突厥人便应征到段家当长工，一直看着我长大。直到出事的当天去搬来了千名救兵，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段岚说这些话时将我抱得很紧，满头的黑发混着飞散的杏花瓣飘飞。
“我的母亲是可汗的侧妃，一夜之欢生下了我，当时大皇子刚刚被害，母亲因为是无人关心才偷偷将我生下，生下后便差人将我送走，以免被害。”
“回到突厥之后，我无意间打败了罗利设，又多次使东突厥逃过劫难，便被拥为可汗。”
段岚说得断断续续，我勉强将这几段文字拼起来，寥寥数语是说不出的心酸。俨然如单薄，脆弱的杏花。谁又知道，这寥寥数语中有多少坎坷。
我任他抱着，碎碎的阳光透过树缝照到他的身上，将他心底深处的一丝脆弱照得那么清晰。
“现在好了，等将东突厥安顿好了，我们可以隐居了。”我的声音十分柔和。
段岚放开我，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宠溺的看着我，“这些天我们走了这么多小镇，你决定好住哪里了吗？”
我眨眨眼睛，“不然我们就去与林清逸和唐钰当邻居算了。”
“不错的主意。”段岚点头应道，“听说他们开了家武行。”
“我们在他们隔壁开家私塾，这样就是文武双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