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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坎坷的经历

希望之“桥”就是从“信心”这个字开来的——而这恰是一条把我们引向无限博爱的桥。

——安徒生

(一)

安徒生再一次走投无路。这时,一位名叫林德堡的教员同意安徒生跟着他免费学习戏剧艺术。可是很快林德堡就发现,安徒生不仅长相不漂亮,表演的手势和动作也比较笨拙。看来,安徒生是不适合当舞台演员的。

就这样,安徒生的这次努力很快又宣告失败了。现在,他得完全靠别人的接济才能生活。幸好有位好心人愿意每月支援给他一点儿生活费,但也仅够他支付房租和勒紧腰带吃饭的。早上,他可以喝杯咖啡,吃上一块便宜的面包;午餐吃晚一点,喝一杯麦片粥或一杯牛奶;晚餐通常就不吃了,节省一点。

不过,困境中的安徒生并未因此而消沉,他依然每天穿戴得利利索索。他的蓝色外衣和裤子的一些地方已经磨白了,他就仔细地用蓝墨水把它们染上蓝色。由于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他的个子又高,带来的那套衣服明显地小了,他没有钱换一套大一点的衣服,只好在走路和俯身时特别小心,以防把衣服撑破了。

现在的安徒生,与刚来哥本哈根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在西波尼家住的这段时间,他也结识了很多上层社会的名流,这也让安徒生在离开西波尼的家后,不至于找不到任何请教的人。

经过一番思考后,安徒生决定争取到皇家剧院附属舞蹈学校去学习舞蹈。他首先想到了住在哥本哈根的同乡,曾经给过他很多帮助的著名诗人古尔堡先生。古尔堡先生就住在城外新教堂的附近,这也是他在诗中多次歌颂过的地方。

安徒生马上给古尔堡诗人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情况作了详细的介绍,并表示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古尔堡先生收到安徒生的信后,很欣赏他的才华和奋斗的精神,于是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把自己发表的一篇短篇小说的稿费(有100多块钱)都给了安徒生。

在得知安徒生现在的境况后,作曲家韦斯和另外的一些好心人也都资助了他。就连西波尼家的两个女仆都对安徒生表示了同情,并表示会按季从她们的工资中拿出几块钱帮助他。虽然她们只付了一个季度,但安徒生依然对她们充满了感激。

在帮助安徒生的人当中,还有一位当时著名的作曲家库劳先生。库劳也是一个出身贫苦的人,据说小时候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帮人去买啤酒时摔了一跤,酒瓶被打破了,一只眼睛也因此而受伤失明。因此,他深知一个穷孩子生活的不易,非常安同情徒生的遭遇。

安徒生用大家资助的这笔钱找了一间私人的出租房间住下,那是哥本哈根最破烂的街道上一家寡妇的住宅。不过,这个寡妇可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很刻薄,每月要收安徒生16元钱,还说这是全市最便宜的。其实,那不过是一间没任何东西的储藏室,甚至连窗户都没有,不见阳光。女房东利用安徒生的天真善良,大敲他的竹杠。而且她还要安徒生每月预交房租,把他的钱全都弄到自己的手中。

当安徒生来到古尔堡家中后,古尔堡正埋身于书堆中,嘴里衔着一支大烟斗。

“嗨,孩子,你好。你的信中还有不少错别字呢,这样不好,看来我应该给你当当免费的语言教师了。不过,看得出来你的德文还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古尔堡的表现比安徒生想象的要热情。接着,他又对安徒生说:

“对于你目前的情况,让我来给你想想办法。不过,现在你的野心不能太大,我最多也只能让你在哥本哈根读一点书。”

听了古尔堡的话,安徒生已经非常高兴了。后来,他就每天到古尔堡先生家免费学习拉丁文。

不幸与幸运连续不断地出现在安徒生面前。在哥本哈根的生活,已经让安徒生增加了不少为人处世的经验。

这时,舞蹈家达伦也向安徒生伸出了援助之手,安排安徒生到舞蹈学校去学习。在达伦先生的帮助下,安徒生可以经常与舞蹈学校的学生在一起,到演出舞台的后台看演出。有时甚至能坐在专供配角演员休息的椅子上。这让天性喜欢戏剧的安徒生能够得以有机会进入戏院近距离地观看演出,偶尔还可以跑跑龙套。这对安徒生来说,已经如同踏入了他朝思暮想的剧院一样,虽然他还不曾真正踏上舞台。

(二)

安徒生对戏剧的痴迷终于有了回报。有一次,达伦先生与沙尔夫人要一起出演一场芭蕾舞《亚米达》。在这场戏中,安徒生被安排扮演一个小精灵的角色。当那份印有“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名字的戏目单送到安徒生手中时,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那天晚上,安徒生上床后,将那份印有他名字的戏目单放在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自己的名字。

难道,这不是他通往梦想的第一步吗?不过,房东老太太此时最感兴趣的,并不是安徒生在戏剧中会扮演什么角色,或者他会因此而获得什么荣誉,而是演这个角色能够挣到多少钱。

演出前的最后准备开始了,安徒生十分兴奋。他领了一套最破旧的紧身衣,在后台焦急地等待着出场时刻的到来。舞蹈学校的一群小女孩扮演主人公的女伴。她们看到安徒生的这身打扮后,在背后窃窃私语,满脸都是不屑的表情。

“汉斯,你大概是演第八个精灵,也就是最末一个特罗利吧?”一个小舞蹈演员故意问安徒生。

“谁说的,”安徒生容光焕发地说,“我是演第七个,你难道没有看过节目单吗?!”

“汉斯,你的紧身衣背上裂了一个口子。”一个女演员故意吓唬他。

安徒生下意识地向身后瞧了一眼,另一个女演员就用大头针在他另一侧的腰上戮了一下。

安徒生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时,又有一个小演员在背后踩了他一脚。

现在安徒生明白了,她们这些人做恶作剧,是想故意让他难堪。不过只要让他做演员演戏,这点儿委屈他是不在乎的。

这时,即将开演的消息传来了,大家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束。

这场演出大获成功。当大幕徐徐落下时,全场都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安徒生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知道,在这热烈的掌声当中,也有一小小部分是属于他的。

在出演了《亚米达》中的小角色后,安徒生又有机会在剧院的牧童合唱团队或士兵合唱队中扮演某个小角色。这要比演一句台词都没有的小精灵一类的角色强多了。这也令安徒生更加偏爱戏剧了,以至于耽误了许多学习拉丁文的时间。

这让古尔堡先生很生气,他本来希望安徒生能学好拉丁文,然后寻找机会送他到大学去读书深造,将来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一员。可是眼下安徒生却无法专心学习拉丁文。就算是要去戏院演出,至少也应做到学习与演出两不误。但现在,安徒生的表现让古尔堡先生很失望,因为安徒生几乎已经放弃了学习拉丁文。

安徒生再次来到古尔堡家中时,古尔堡先生明确地告诉安徒生:

“要么专心学习拉丁文,要么就去专门学习演出,必须在两者中做出选择。”

这让安徒生很痛苦。他实在不想放弃得之不易的演出机会。而且安徒生发现,自己的嗓音最近也有所好转了,他又参加了歌唱训练班的考试,并且及格了。于是,他又从舞蹈班转到歌唱训练班去了。这样一来,剧院居然成了安徒生每天活动的中心了。

有一天,当安徒生在后台复习拉丁文时,剧团团长走了过来,对他说:

“汉斯,如果你想当一个演员,学习拉丁文对你没什么用处。”

这样一来,安徒生就对学习拉丁文就更加没兴趣了。

古尔堡先生得知后,气得嘴唇直哆嗦:

“汉斯,你的想法是不对的!拉丁文是拉丁文,演戏是演戏。你怎么能相信学习拉丁文会对演戏有坏处呢?”

不过,安徒生最终还是放弃了拉丁文,不再到古尔堡先生家中去了。

后来,安徒生在自己的传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感受:

“即使一个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也不能体会我当时的痛苦。……拉丁文学不成了,这时,我才深刻地感到,没有别人的好意帮助,我是一无所成的!……现在想来,我那时的做法是错的。每每想到将来,我都会感觉自己还缺少必要的知识。我一面悲痛着,一面也在认真地思考着一切。”

(三)

一转眼,安徒生已经在哥本哈根生活两年了,别人捐助他的钱也几乎都用光了。这时,他不好意思再寻找资助,但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他的困境。于是,他搬到一位已故船长的遗孀家中去住。

找到住处后,还要解决吃饭问题。白天,安徒生一整天就吃一块面包,而且还是偷偷地坐在皇家花园里的长凳上吃,免得被房东看到后嘲笑。偶尔几次,他也鼓起勇气去一次附近最便宜的餐馆,在那儿买点最便宜的菜吃。

元旦那天,剧院关门休息了,演员们也都放假了,只有一个看门人在那里。安徒生站在剧院的大门口,默默地祈祷新的一年他能在这里继续演出,并担任新的角色。

1821年5月,安徒生拜访了皇家剧院的歌唱教师克拉森先生,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一条通往舞台的新路。在克拉森的帮助下,安徒生转入皇家剧院附属音乐学校学习。

不过,在音乐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这里的同学经常欺负他。在排练时,他们总是粗暴地挤他、绊他、拧他。他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是因为他唱歌比他们好吗?还是因为他是新来的好欺负呢?或者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呢?

后来,在1822年,安徒生被皇家剧院附属音乐学校辞退了。

又到了一个重要的关头。他该从哪儿再次努力呢?安徒生苦苦地思索着。

在《亚米达》演出后不久,安徒生就结识了哥本哈根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他叫纽洛普,也是欧登塞人。了解到安徒生情况后,他十分同情安徒生,破例地允许安徒生自由地从图书馆带书回家阅读。这样,安徒生又有机会接触莎士比亚的作品,以及丹麦许多当代文学史方面的著作。

在丹麦当代的作家中,安徒生最崇拜的就是艾伦什拉杰尔。20年前,他还是个一点都不出众的年轻人,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轻浮狂躁。但他却怀着复兴衰落的丹麦文学的雄心壮志,在文学领域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因而也被誉为“丹麦文学的太阳”。

艾伦什拉杰尔的奋斗经历让安徒生深受鼓舞。在安徒生以后的创作中,很多地方都受这位作家的影响。哪怕是在他最为著名的童话作品中,很大一部分也都带有浓厚的悲剧色彩。

在艾伦什拉杰尔的作品中,安徒生最喜欢的是他的童话剧《阿拉丁和神灯》。当他读到这部童话时,他的感受异常深刻。

在童话中,狡猾的巫师努勒丁施展了全部阴谋,霸占了有那盏神灯。但是,这盏神灯最终还是被心地善良、富于幻想、朝气蓬勃的阿拉丁掌握了。

这部童话剧写于1805年,也正是安徒生出生的那一年。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还是意味着这一年会诞生一个新的阿拉丁?不论如何,安徒生觉得,自己这几年也正像阿拉丁那样,在进行着艰苦的寻求。但是,自己究竟会寻求到一盏什么样的神灯呢?

(四)

由于受到艾伦什拉杰尔及其作品的影响,安徒生开始练习写作。他准备改行,做一个像艾伦什拉杰尔一样的诗人。

安徒生对艾伦什拉杰尔的崇拜简直到了迷恋的程度,他新近结交的朋友,也几乎都是这位著名诗人圈中的人物。他与艾伦什拉杰尔的追随者、诗人英格曼的关系尤其密切。

由于莎士比亚的悲剧和艾伦什拉杰尔的悲剧都是以诗的形式写的,安徒生也决定尝试写悲剧。

安徒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写了一出名叫《林中礼拜堂》的悲剧。他兴奋地拿着它去见诗人拉贝克,并朗诵给他们听。拉贝克倒是没说什么,拉贝克夫人听了一会儿,就打断了他的朗诵:

“天哪,汉斯,你怎么能这样成段成段地抄袭艾伦什拉杰尔和英格曼的作品呢?”

“是呀,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段落写得太棒了!”

安徒生小时候就喜欢读民间故事和民谣,而民间的创作也是人人都能利用的,所以他认为这样做没什么不对。但拉贝克夫人告诉他,抄袭其他作家的作品是不允许的,应该自己来创造。

一天,当安徒生去见一位公爵夫人时,拉贝克夫人拿出一束玫瑰花,对安徒生说:

“你把这束玫瑰花捎给公爵夫人好吗?如果她看到是一位诗人为她捎去的,她一定会很高兴。”

安徒生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自己为诗人,尽管可能拉贝克夫人出于一种尊敬才这样称呼,但安徒生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诗人!”这是多么美好的称呼啊!这种美好的感觉 ,让安徒生热泪盈眶。后来,他一生都铭记着这个非常的时刻。

随后,安徒生又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写出了一出悲剧,题为《维森堡大盗》。他相信,这部悲剧一定能在皇家剧院上演。上演前,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曾教他拉丁文的古尔堡先生。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他在教堂行坚信礼期间,在欧登塞遇见的丁娜尔·罗恩小姐。她是那时唯一一个对他表示关怀和友好的人。现在,她也生活在哥本哈根。安徒生想在把剧本交给剧院之前,先听听她对剧本的意见。

当安徒生从丁娜尔小姐家中出来时,他高兴得几乎笑出声来。因为丁娜尔专门出钱请人把安徒生写得难以辨认的稿件认真地誊写了一遍,还修正了许多语言上的毛病,然后又将剧本寄到剧院经理手中。

安徒生回到住所后,就开始焦急地等地剧院经理的消息。他相信,自己的剧本一定可以打动剧院经理,他们会对他发自内心地赞赏。到那时,就连古尔堡先生都没话说了。

经过六个星期的煎熬后,安徒生终于收到了从剧院寄回的邮包,不但原稿被退回,还附带了一封信,称“这是一部肤浅的作品”,甚至还说作者“缺少教养”,因此拒绝采用。

这简直太出乎安徒生的意料了,安徒生也因此而痛苦到了极点。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收到退稿信的第二天,安徒生又接到了剧院导演的通知,告诉他,他被舞蹈学校开除了。

音乐学校和舞蹈学校的大门这下全都向他关闭了。

走投无路的安徒生,这一次是完全绝望了。生活的贫苦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被彻底打垮。

这时,安徒生再次想到了古尔堡教授,他也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后悔。安徒生来到古尔堡教授家中,本来是想向教授道歉,发誓从此以后好好跟随他学习拉丁文。可是,古尔堡教授却拒绝了他,说他轻率无知,甚至说他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然后又告诉他,自己不会再收留他,也不会再教授他语言了。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安徒生已经深深地伤害了教授,他再也不能回到古尔堡家中了。但他不怨恨教授,只恨自己不争气,让教授失望。

安徒生很清楚,失去了古尔堡教授的支持,也就同时失去一些其他有地位名望的人士的支持,这以后在哥本哈根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觉得绝望,安徒生再次想到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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