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建国强忍着说：“欧阳叔叔，我没事儿的……”
欧阳满仓说：“你到我这儿来吧，我给你包饺子吃。”
邰建国为难地说：“欧阳叔叔，我现在去，怕不好……”
欧阳满仓说：“不就是那十一万块钱的官司吗。这是两回事儿。官司该打还得打。这件事儿弄不清楚不行。可饺子你也得来吃，不吃不行。我跟你妈一场，你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快过来，你不来我就去上门请你了。”
邰建国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欧阳满仓说：“好孩子，别哭了。快过来吧。”
邰建国放了电话，趴在了床上，失声哭着。
欧阳满仓放了电话，看着仰靠在沙发上的欧阳秋：“爹，我把她请回来了。”
欧阳秋闭着眼睛说：“你这次这事儿，办得还算地道。”
欧阳满仓不满地看了欧阳秋一眼：“地道？”
欧阳秋说：“我这是夸你呢。”
欧阳满仓苦笑：“我也快七十岁的人了，您夸过我几回啊？”
邰立明刚回派出所不久，就见欧阳川贺怡虹领着朱小成走了进来。邰立明看看朱小成，皱眉道：“小成啊，你快成人了，怎么说跑就跑呢，你知道叔叔阿姨们多着急啊。”他倒了一缸子水给朱小成。
朱小成看着邰立明说：“邰叔叔，我都说。”
邰立明点点头：“你吸粉了吗？”
朱小成点点头。
邰立明让一个警察记录。
邰立明问：“你平常都跟谁在一起？”
朱小成道：“跟……”
这时，一部电话响起来，鳘察小张接了电话，对邰立明说：“所长，环城派出所来电话，说抓了工人新村的人。要您接电话。”
邰立明示意朱小成等一下，他过去接电话：“我是邰立明，对。什么，欧阳明……”
欧阳川贺怡虹一旁正在低声说话，听到欧阳明的名字。他们两个人一怔。
邰立明接电话：“好，我明白。罚款吧。多少钱。我知道了。我派人把他们接过来吧。行。再见。”邰立明放下电话，看看已经跟过来的欧阳川贺怡虹，他苦笑道：“你们听到了？”？
欧阳川问：“欧阳明怎么了？”
邰立明看看众人，对欧阳川说：“你到外边来。”
欧阳川和邰立明走到院子里去了。
贺怡虹周德江都懵懵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院子里，邰立明对欧阳川皱眉说：“欧阳明在宾馆嫖娼，被扣了。”
欧阳川生气：“什么，他去嫖娼了？”
邰立明说：“他被扣在环城派出所。所长认识你，你去交罚款吧。”
欧阳川生气地踩脚。
邰立明皱眉：“你自己去吧。嫂子先留在这儿，帮助我们了解一些小成的情况。”
欧阳川转身就走。邰立明喊住他：“大川，你千万别冲动啊。”
欧阳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他头也不回地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走了。
到了环城派出所，欧阳川在门口下了自行车走了进去。他进门看到欧阳明狼狈地蹲在墙角。欧阳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邰建国提着手中的食品，她犹犹豫豫地走到了欧阳满仓家门口，迟疑地敲门，门开了，是欧阳满仓。她目光懵懵地看着欧阳满仓，突然哭了：“欧阳叔叔……”
欧阳满仓慌慌地哄她：“行了，建国，别哭了。”
欧阳秋走了出来，平淡地叫了一声：“建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邰建国看着欧阳秋，喊了一声：“爷爷……”
欧阳秋笑：“好啦好啦，你这是回娘家了。行了，我让你哭，也就是说，你哭几声就行了。想爷爷不？”
邰建国擦着眼泪点点头。
欧阳秋点头笑了：“快坐下吧。”他对欧阳满仓说：“满仓啊，和面去，一会儿啊，我跟孙女儿一块包饺子。”
欧阳川把欧阳明从环城派出所领了出来。欧阳川不理欧阳明，他推着自行车向前走。欧阳明跟着欧阳川紧走，嘴里说：“哥，这全是误会，他们肯定搞错了。他们……”
欧阳川突然停住，他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狠狠地瞪着欧阳明：“你还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是警察冤枉你了，你是不是想说你是喝多了，你还有什么假话，都说出来。”
欧阳明胆怯地看着欧阳川：“哥……你听我说……”
欧阳川怒冲冲地说：“你闭嘴吧。我不愿听你的假话，你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吧。你还有脸说。”
欧阳明摆手：“哥，这真是误会……”
欧阳川火了：“你还撒谎……”他狠狠打了欧阳明两个耳光。
欧阳明被打愣了：“你，你敢打我……”
欧阳川说：“我今天打死你。”他说着，就冲过来。
欧阳明撒腿就跑，跑出很远，回头喊：“欧阳川，你还像个当哥哥的吗？你简直是个混蛋，我回家跟爸说去。这里边就是误会，你问也不问，怎么就打人呢。”
欧阳）I脱：“我还得打你。”就追了过来。欧阳明吓得赶紧跑。
在另一个派出所里，邰立明送贺怡虹朱小成出来。
邰立明对贺怡虹说：“明天送小成去医院检查。如果真是吸粉了，小成得去一段时间戒毒所。”他看看朱小成说：“小成，你不要再追那个什么疤脸了，有情况你通知我们。”
朱小成点点头。
贺怡虹跟邰立明点头，带着朱小成转身走了。
邰立明看着他们走了。
邰立明转过身来，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他骑上摩托车走了。
工人新村姐妹服务公司，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赵强仍在跟人们一起紧张地忙碌着。
欧阳婷带着社区主任走进来，她身边带着一个女工。赵强忙迎过来。赵强看着欧阳婷：“怎么了？”
欧阳婷说：“你把大张喊过来。”
赵强怔了一下，回头喊：“大张。”
—个男服务员应声：“来了。”他看到欧阳婷还有欧阳婷身旁的女工。男服务员怔住了，脸上露出胆怯的表情。
。欧阳障说：“走吧，去仓库。”
姐妹餐厅的仓库就在后面不远处，赵强欧阳婷还有那个女工和男服务员在仓库里一起看着。
赵强清点说：“丢了两袋米。”
会计补充说：“还有一箱酒。”
赵强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会计说：“我也是刚刚发现的。”
欧阳婷生气：“你这会计是怎么当的？咱们这食堂会计不是坐办公室的会计，是连仓库保管都加在一起的。”
会计不敢吭气了。欧阳婷说：“行了，赵大哥，你们把餐厅的人分拨叫到办公室，我得亲自审他们。还有，得搜查他们的宿舍。”
赵强愣了一下。
赵强说：“这不大好吧。”
欧阳婷火了：“什么不好。难道让他们还偷吗？”她转身出了仓库。
赵强转身去喊餐厅的服务员。
餐厅的大堂。欧阳婷生气地坐着。她身边站着几个保安。
服务员们一个一个被叫进来。
欧阳婷愤怒地拍桌子：“说实话。”
一个服务员被吓哭了。
赵强在门口生气，低声说：“哪能这么做呢。”
一个女工说：“审审他们也好，现在社区总丢东西。咱们食堂不也丢了吗？问问他们没有什么不对的。”
赵强摇头：“真是不好。”
审问过后，欧阳婷带着保安走了。
服务员们乱了，有几个服务员涌到赵强面前：“赵经理，我们辞职。”
赵强皱眉：“你们不要这样……”
一个服务员说：“赵经理，我们不是对你来的，你想想看，这样动不动就怀疑我们，难道我们从农村来的人都是贼吗？我们也是凭劳动吃饭，跟城里人有什么不一样啊，怎么一有坏事就想到我们呢？我也来了一个多月了，什么脏活累活苦活，我们都能干，但是这样总怀疑我们，我们受不了。我们走，你们得把押金退给我们。”
赵强愣了：“押金？什么押金？”
服务员们急了，一个服务员说：“你们别不承认啊？我们来你们这里每人交了五百块钱的押金呢？”
赵强皱眉，看着身旁的女工。
女工问：“你们交给谁了？”
一个服务员说：“我们交给欧阳明经理了。”
另一个服务员掏出贴身的钱包，从里边取出一张收据：“这是他开给我们的收据。”赵强凑过来细看。赵强说：“没错，是欧阳明的字。”
赵强镇静了一下：“大家先别冲动。这件事情好商量。我们明天再说行不行，如果大家一定要走，我不留大家。押金一定退还给你们。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别这样。至少欧阳经理没有轻视大家吧。现在我们姐妹餐厅办成这样，没有你们不行。如果你们认为欧阳经理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们可以给我提意见。你们先消消气，押金的事情，我们一定给你们要回来。”
服务员们被赵强的话打动了。他们相互看看，有人说：“听赵经理的。”
服务员们散去了。
女工们泄气地看看赵强，她们几乎要哭出来：“赵哥，这……”
赵强说：“你们啊，这事咱们得商量商量。”
女工说：“欧阳明怎么能瞒着咱们收人们的押金呢？”
赵强长叹一声：“回头我找他。”
楚湘南出院了，她走到门口，见邰立明正在门口下车。
楚湘南笑了：“你不用来了嘛。”
邰立明笑道：“我今天请你吃饭。”
一个咖啡厅里，部立明和楚湘南相对而坐。
楚湘南笑道：“立明，你怎么拉我到这儿来啊？”
邰立明笑道：“按说这么大岁数了，没这种情调了。可是今天我想起一件事儿，还是来吧。”
楚湘南笑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邰立明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应该给你庆祝一下吧？”
楚湘南愣了一下，笑了：“真是，今天真是我的生日，我真是忘记了。”她突然不笑了，她看着邰立明，声音柔和地问：“你还真记住了？”
邰立明点头笑了：“记住了。如果你愿意，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楚湘南眼睛一酸，泪落了下来：“立明……”
部立明轻轻叹了口气：“湘南……”
二人一时失语，默默地对视。
咖啡厅里响着萨克斯《回家》。
咖啡厅门口，邰立明送楚湘南出来。
楚湘南满脸喜气，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邰立明，她说：“立明，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下午。”
邰立明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楚湘南摇摇头：“立明啊，其实想一想，这件事情很简单，你，我，包括所有的人，其实都在追求着自己的事业。比如，人们都追求自己的事业，人们都追求着发财，都追求着名声，都追求着爱情，还有满世界找朋友，找知己的。应该说，这都是幸福。而对于我，幸福也许是我以后日子里长长的希望和梦想，这些想法，应该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因为幸福应该只是我瞬间之内的感受。立明，你我之间，我已经感受过了。我很知足的。”
邰立明苦笑道：“湘南啊，你真的这么想？或者你是……”
楚湘南笑笑：“我也是刚刚悟出这个道理的。到了我这个年龄，应该是有了些风雨感的年龄了。其实你也一样的。何必问我呢？”
邰立明叹道：“那我替你说吧，随着我们的年龄增长，便知道了，一个人，希望越少，越平实，便还有实现的可能。比如上了一天的班，又加了一夜的班，回家想念那张床，不管你平常是不是有失眠的毛病。比如你肚子饿极了，便想吃一顿蛋炒饭，不管你是否已经吃得不愿意再吃了。再比如你渴极了，你便想狠狠喝一气自来水，你绝对想不起什么可乐汽水什么的了。是啊，人的愿望小一些，便可以把自己随时溶入幸福之中。你是这个意思吗？”
楚湘南笑笑：“大概如此吧。既然我们已经无从选择，就何必为难自己。生命得来不由你，爱情也未必由得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样，几十年后，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你，这样想，便会听从自己的心，这也应该是很大的幸福了吧。”
邰立明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楚湘南笑道：“我想我说完了。”
邰立明笑着看她。
。楚湘南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开走了。
邰立明盯着出租车渐渐远了。
出租车上，楚湘南突然回头看，见邰立明还远远地站在咖啡厅门口。
楚湘南的目光渐渐潮湿了。做为一个单身多年的女人，她也许是第一次被这种温情感动了。
邰建国与欧阳满仓一起动手包起饺子。欧阳秋靠在沙发上。
贺怡虹开门进来，她看到部建国，愣住了。邰建国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她复杂地叫了一声：“怡虹。”
贺怡虹目光柔和下来，她走过去，叫了一声：“建国姐。”
二人抱在一起，邰建国的手上的面弄了贺怡虹一身。邰建国发现，慌地松开了贺怡’虹，忙着给贺怡虹拍打。贺怡虹摆摆手：“没事没事。也该洗了。”
欧阳秋说：“怡虹啊，别吃现成的，赶紧帮把手啊。”
邰建国说：“行了，怡虹，你就别占手了。”
贺怡虹说：“不行啊，我可惹不起爷爷，不然他真不让我吃啊。”
欧阳满仓说：“算了，你们都歇着吧。我一个人就行。当年厂里大会战。我在食堂帮*忙，我一个人包三十个人的饺子。还供上他们吃了。”
邰建国惊讶：“真的？”
贺怡虹恭维道：“爸是能干。”
欧阳秋说：“你们就听他说吧。怡虹啊，你们跟你公公生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听出他是个孙悟空？”
邰建国贺怡虹都愣住：“爷爷，您是说……”
欧阳满仓苦笑：“行了，你们就别听了，你爷爷是在损我呢。”
欧阳秋笑着不说话。
欧阳满仓说：“爹，我都这岁数了，你在孩子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欧阳秋笑了，用手指着欧阳满仓的脑袋说：“行，从明天开始，我天天表扬你，我狠狠地表扬你，我表扬死你啊。”
众人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