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凡立刻就不高兴了,“桃子姐是看不起我?”
陶子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场面,这也是她不喜和同事聚会的原因,老有那么些人喜欢强人所难地劝酒。酒这个东西,在陶子看来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凑一块喝的,得和知音共饮,人对了,无论是浅酌还是牛饮都别有一番趣味,比如她和苗苗。
她摇摇头,“这和是否看得起没关系,我真不能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张晓凡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看就要陷入僵局,这时,陶子身边的江枫忽然伸了手过来,端走了她的杯子,打圆场,“陶子这杯酒,我代喝了吧!”
张晓凡瞟了他一眼,言语更加阴阳怪气,“哟,英雄救美啊?江枫,你是桃子姐什么人?你凭什么给她代喝?”
陶子猛然想起,张晓凡是喜欢江枫的,加之主任又时不时拿她和江枫打趣,张晓凡对自己的厌憎大多便是来于此。
然,张晓凡有一句话说的对,他江枫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给她代酒?
她不喜欢自己和任何除宁震谦以外的男人扯上关系,这杯酒更不能让江枫代替她喝,极反感张晓凡此时的嘴脸,一激动,便从江枫手里夺了酒杯过来,一口喝干,并把杯子倒过来给众人看,“可以了吗?”
张晓凡无话可说,讪讪地赞了句,“桃子姐好酒量!”说完还酸溜溜地瞪了江枫一眼,“有人自作多情了!”
陶子无意卷入这样的纠纷里去,沉默地放下杯子,吃了一口菜来缓解不适。
主任见气氛不对,赶紧端起酒杯来敬大家,感谢整个播音部本年度的认真工作。
陶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再度端杯,喝了张晓凡敬的酒却不喝主任的,摆明了得罪人……
气氛终于有所缓解,而敬酒的先例一开,同事们之间便开始相互敬酒,也有敬到陶子的,到了这份上,不喝已是不行,而身边的江枫则一直关切地看着她,仿佛随时准备上阵替她喝酒似的。
想到今天在车上主任说江枫看她时的桃花眼,莫名的,便真的觉得江枫的眼睛里有了色彩,更不敢再耽搁,唯恐江枫再替她挡。
几杯酒喝下去,她拼命吃菜以压住这酒,要知道,她今天午饭就只喝了一碗粥,胃里早就空了,这烈酒的侵蚀,她的胃还真承受不起。
渐渐的,胃里便开始疼痛,她暗暗懊恼,刚才该一走了之,不应一时意气用事,喝了张晓凡敬的那杯酒。
用手悄悄按住胃部,她面色有些发白。
“真的不舒服?”江枫在一边低声问。
“嗯。”她点点头。
“你啊,不能喝干嘛逞强!走!”江枫握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自己走!”她也意识到自己撑不下去了,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这时候退席也算给主任面子了。
然而,她刚刚站起来,便感到一阵眩晕,她双手撑在桌子上,还是没能抵御那漩涡一般将她席卷的黑暗,居然昏了过去。
“陶子!”江枫大喊了一声,赶紧伸出胳膊搂住了她,却见她双目紧闭,没有了知觉。
他不敢再耽搁,抱起她就往外走。
张晓凡也被这一幕吓住了,至于江枫对陶子的紧张,则更让她心里堵得慌,忍不住追了上去,喊道,“江枫!”
江枫回眸看了她一眼,不曾数落她一个字,可眼里充满的,却是责备。
张晓凡低下头来,一脸委屈。
开着陶子的小乌龟,江枫将她送去了医院。
路上,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他本来不想接的,可是那打电话的主也太执着了点,一直不停在打。他怕有什么急事,翻开了她的包,把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着“糖糖哥”三个字,他不由纳闷,这会是谁?从没听她说她有个哥啊……
怀着疑惑,他接了,对方的语气明显急迫,“你在哪?打你几个电话也不接?”
这是以为接电话的是陶子本人呢,江枫只好道,“你好,请问你是找陶子吗?”
对方顿了顿,“你是谁?”
“我是她同事,请问你是……”他不知道这个糖糖哥跟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要把陶子晕倒的事跟他说。
“同事?我媳妇儿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语气已是不善。
媳妇儿?!江枫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陶子什么时候结婚了?他如遭晴天霹雳,对陶子所有美好的向往和憧憬都在这一瞬被摧毁,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甚至忘了解释陶子晕过去的事实。
在他发愣的当口,电话里传来另一个声音,“团长!”
而后,电话便挂断了,他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她结婚了,丈夫还是军人……
内心忽然灰暗一片,默然开着车送她去医院。
她是如此小心而敏感,和每一个人的相处都十分融洽,可是又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她我行我素,做她喜欢的节目,台里的利益纷争从不放在眼里,外人甚至琢磨不透她的生活里,她到底还在乎些什么;她算不上顶漂亮,却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见谁都笑,什么样的玩笑都能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然,他总觉得,她的内心里定然别有一番不同于表象的天地……
作为搭档的他,是台里和她走得最近的人,和她的相处也极为随意,可以嘲笑她乱蓬蓬鸡窝似的头发,可以恶作剧地偷吃掉她的零食,行为举动幼稚得像个中学生,可是,他是有多无奈才用这样幼稚的假象来掩饰自己喜欢她的事实?怕的是,谨慎的她不留情面的拒绝会让他们之间连朋友也做不了,哪知,这样的掩饰却致使他到底错失了表白的良机,她居然不声不响嫁做人妇了……
只是,她这样的身体,嫁给一个军人合适吗?
抱着她进急诊科的过程中,他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思索。她很轻,身体柔若无骨,这样的她是需要一个足够宽厚的男人来照顾的,尤其,他知道她一向胃不太好,因为发现过她背着人悄悄吃胃药,这,就更需人来照顾她的饮食,可是,一个军人……
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十分难受,但他又不能妄自评论她的婚姻,但愿那个团长能带给她幸福吧……
陶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的,床边还坐了两眼红血丝的江枫。
“我怎么了?”她微微抬起自己的手腕,手背上扎了针,正在输液,胃里仍然还痛。
江枫红着眼睛看着她,“胃出血啊!你还喝酒!不要命了!?”
胃出血吗?有这么严重?
她笑了笑,唇色灰白,“没事!小毛病而已,哪里就能死了!”
“你啊!就嘴硬吧!有本事别昏倒啊!”江枫见她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眼里有些气恨,好在她这次不算严重,不然她就算逞强也笑不出了!
她还是笑,没吭声。
“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接了个电话,他说是你丈夫……”江枫慢悠悠地道,心里堵得厉害。
她却猛然坐了起来,激动之余忘了胃痛,不顾输液器,吊瓶在她的大幅度活动下晃悠悠的。
“你怎么不早说?”她焦急地质问。
要知道,她等这个电话等得心都痛了!
江枫几分无辜地看着她,心底一片苦涩滑过,她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的态度,对这个丈夫却是如此在乎……
“我倒是想告诉你啊,你不是才醒吗?”他慢吞吞地解释。
而她,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对他的解释更是置若罔闻,只是从床头柜里把自己的包翻找出来,在包里掏手机。
找到手机后首先便查看未接来电,发现他竟然打了四五个电话。
糟了!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连晕倒的时间都选得那么不凑巧!
当即不假思索地便回拨过去,他倒是开着机的,只是没接。她不甘心,也接连拨了五次,还是没有接……
完了!
她沮丧地将手机一摔,躺了回去,胃里的疼痛好像突然都变得加剧了……
“糟糕!肿了!”江枫低喊一声,马上按铃叫来了护士。
她只是怔怔地躺着,任护士折腾她的手,任胃里的疼痛将她席卷,比胃更痛的是她的心啊,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有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想他,有没有人知道?不!没有!江枫不知道!护士不知道!就连她的糖糖哥本人都不知道!
“不就一个电话吗?至于吗?”江枫想着她刚才不要命了似的找手机的情形,心里无味参杂,真的从来没发现,她还有如此感性,如此痴傻的一面。
她恍恍惚惚的,听见了江枫的话,木然盯着天花板,依然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声音都是僵硬的,“今天谢谢你,你也辛苦了,回去吧,等我上班了再感谢你。”
“你这个样子我能回去吗?”江枫有些火,为这样作践自己的她,为把他当外人的她。不过,他对她而言,本来就是外人……
“我没事的,待会儿我就打电话叫我婆婆来。”她是不会通知严庄的,这么说只是为了打发江枫,不希望和他走得太近。
“谢谢!”见江枫仍然僵持着不动,她又强调了一遍。
江枫只能叹息,“好吧,我走。医生说你还不能进食,自己注意着点,我明早再来。”
“谢谢。”她单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两个世界上最显生分的词。
江枫被这两个字戳得心里痛,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陶子合上眼,在疼痛的伴随下渐渐沉入梦里,只是始终睡不安稳,因为要自己看着药水,她并不觉得这有多凄凉,她早已经习惯。
一夜,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做梦,梦中全是宁震谦的模样,儿时的他,穿军装的他,绷着脸的他,被她逗笑的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被胃里一阵急痛给痛醒,与此同时,手机铃声也骤然响起,江枫走后,她就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怕的就是宁震谦会再打电话来。
所以,铃声一响她马上就接了,手心里余着手机震动带来的酥麻,“喂,是我!”她过于急切紧张了,说话带了喘。
“你成日里到底在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跟个男人在一起?一个通宵都不回去,你现在在哪?!”
劈头盖脸的,她迎来一顿责骂。
“我……”她哽咽了,胃里的痛还在继续,她还可以更委屈吗?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不是跟你说过十点睡觉,和部队一样作息吗?你是明知故犯还是压根就没记住?你脑子长来干什么用的?”
根本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句句苛责,声声严厉。快一个月没有音讯,等了一个月,盼了一个月,盼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她咬住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在说话,你听见没有!”听不到她的回应,他的语气里更是夹杂了暴风雨般的怒气。
“听……听见了……”她努力地,不让自己苦哭,可拿哽咽的声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胃里的疼痛本就折腾着她,要她怎样才能保持平静?平日里最怕的就是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现在,他是要将脆弱的她彻底击得粉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