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回去之后,大军休整了十日左右。酷暑依旧,只是不似之前那般难耐。但数日来士兵们一直陆陆续续的上吐下泻,有的甚至脱水而死。军医们战战兢兢的,一面奋不顾身的救治,一面担心这么多人病倒,上面会怪罪下来而自己无力承担罪责。
“我看啊,多半是那些不知道用什么煮出来的绿豆汤,喝的时候我就觉得味道怪怪的!”
“不会吧,那个可是在军医监督之下熬制的嘛!哎呦不说了,又有感觉了,我得赶紧去茅房,不然可没位置了!”
士兵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因着上吐下泻免去了巡营职责的他们也就排队等茅房的时候最无聊。
“你小声点,听说给咱们送烫的可不是一般的火头兵,那可是……“他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旁边的人一听有猫腻,急忙凑过来竖起耳朵。
“我听说那可是咱们王爷心尖上的人呢,听说是王妃女扮男装的!”
“真的假的,老子活这么大还没喝过王妃煮的绿豆汤呢!”另一个人拍了拍咕噜噜的肚子,满是得意的表情。
“你还美呢,叫我说要不是那不知道哪来的绿豆汤,咱兄弟几个能成这样?”紧挨着他的士兵一脸埋怨,佝偻着腰,痛苦的捂着肚子,“我听说有好些个兄弟都这样上吐下泻着一命呜呼了呢!也不知道这个王妃使了什么妖术!”
“什……什么?妖术?”不远处的士兵浑身一颤,在战场是出生入死之时他离主帅最近,亲耳听见敌军将领说送汤的人会妖术。
风言风语一传十十传百,偌大的军营内只要是那三四日喝过绿豆汤上过战场的几乎全都难逃上吐下泻的命运。区别是有人还在苟延残喘有的已经上西天面见佛祖了。
慕云东带着夜梓焰去附近的县城采买药材和粮草,储备几乎已经耗竭,他们不得不就近采买收购。夜梓焰远远的跟着,脑子里有些混乱。今日早晨她已经发现公主醒了,只是她似乎不愿意醒过来,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的一切。
“夜……夜姑娘,悠然煮的那些绿豆汤到底加了……”慕云东起初并不信那些流言,奈何全军上下只有喝过绿豆汤的人才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上吐下泻,久而久之军医诊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将责任推到绿豆汤头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悠然从来不会那些庖厨之事……”
“你想说什么我明白,那汤可是我家公主千辛万苦熬成的,你以为她为何到现在还醒不过来,都是为了那些汤,为了慕云逸!你们倒好,出了点事查不出原因就一股脑的全都栽在她头上。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去问问他们,没有那些加了药和术法的绿豆汤,你们打赢这场战吗?”夜梓焰一刻也不想待在他身边了,一则是太过生气,二则是怕自己口快说出了姑母的事情。这事虽是姑母从中作梗,但是人已经走了,她也没有证据,若贸然提出来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不若当做不知道。
匆匆买了些许治外伤和伤口溃烂的药,夜梓焰步伐极快的在人群中几个闪躲便丢下慕云东自己先回去了。
十天没有来这个小山洞了,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进去的时候里面躺着的人浑身烫的惊人,夜梓焰不由的皱起眉头,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他该不会因为伤口化脓就高烧而亡吧。
“喂,你醒醒……你醒醒啊!”
男子呢喃着,烧的通红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嘴唇干裂甚至都出血了。身上的多处伤口不出意外的化脓了,整个小山洞都弥漫着浓浓的腐肉味。夜梓焰心中不忍,若是当初没有为他续命,他或许可以死的痛快些,不用经受这么多痛苦。
“水,水……”声音轻的几乎难以捕捉,夜梓焰急忙掏出水囊小心翼翼的降水灌进去,虽然漏了大半,但他已经不在执着的喊着口渴了。
术法凝集的蔚蓝色萦绕在男子周身,天空般的颜色在他身上进进出出,每次都会带出浓烈的热风。许久之后他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热度也降了下来。夜梓焰微微喘息着,这样高级的治疗术法她还是不够熟练,加之灵力没有储备,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至于外伤,虽然很痛,但是夜梓焰还是坚持为他刮掉了腐肉,重新敷药包扎。或许是他已经烧糊涂了,刮取腐肉化脓之处时竟然如死物一般沉寂。
回到营帐的时候,天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星点,月色淡薄,几乎照不亮前路,唯有这一波一波的萤火虫勉强充当引路的明灯。
“今日,对不起!”一道纤长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深棕色的便服衣角在风中拂动,腰间环佩相互摩擦出叮叮的细微声音。他就这样出现在夜梓焰的眼前,如她曾经幻想过的情景,只是她心中明白接下来要谈论的绝不会如当初梦境。
她别过头,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找我道歉做什么,若你真心知错,找我家公主就好,毕竟被人污蔑的是她不是我!”语调不善。
“我为我今日所说的话道歉,我相信她。云逸选中的女人不会有错。但是事实真相如何我们并不知道,适当的怀疑和猜测都无可厚非,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谅那些士兵。”
“你只是因为慕云逸而信她?”夜梓焰快速飞跃至慕云东跟前,明亮的双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随后嗤笑着缓缓垂下头,“慕云东,人可以眼瞎但不可以心盲。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这里若有一日容不下公主,请你们大发慈悲放我们离去。”侧身绕过慕云东,她浑身僵直,气怒的说不出话来。
为了这样一群人,公主,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悠然,我知道你醒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慕云逸只燃着一盏油灯,灯芯烧的劈啪作响。换上一身宝蓝色常服的他退去了一身戾气,此时此刻唯剩下柔情似水。
夜梓焰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在帐前戛然停止,凝神屏气的听着。
慕云逸侧过脸望了一眼,仿佛能通过这军帐看到外面驻足的人,只是他无意顾及夜梓焰,双手包裹着悠然的手紧紧的贴在脸颊处,“这几日外面的流言你大约听到了,我并不打算瞒你。我知道他们变成这样一定不是因为你,所以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望着她眼角滑落的泪珠,那种揪心的痛一阵一阵冲击着他,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即便热他也要将悠然紧紧的搂在怀中,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心头又是一阵自责。“不怕,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