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天空少有几点星子在夜幕里闪烁着,月牙高悬于头顶,夜梓焰抬头望望天,支撑着疲倦的身子倒腾着眼前的火堆。这么冷的天,再苦再累她也不能睡着,否则火堆一旦熄灭,段悠然和储少棱必然会被冻死。
小雪盘卧在段悠然身侧,似乎是希望能用自己肚子上的热度温暖渐渐冰冷的身子。储少棱即便是男子,被施术之后的身子也是非常虚弱的。如果他死了,她夜梓焰岂不是造孽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丢下储少棱不管。
三天了,慕云逸出去剿匪的第三天,夜梓焰几乎找遍了周围的干柴,几个火堆眼见就要化作灰烬的时候,白色的血鸥嘶鸣一声俯冲直下扑进了她怀里。
“小白,你找到他们了?”她抬头四顾,茫茫大雾的清晨根本瞧不见两丈开外的情况,“人呢?”
小白扑动着翅膀在她的头顶盘旋了一会后直接飞去段悠然身边。她已经看不明白小白的意思了,到底有没有找到慕云逸都不知道,难道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在满是寒霜冰冻的路上走了一会,她隐约能听见一丝声音,分不清是什么样的声音,只觉得是绝望中的一丝希望,“慕……慕云逸,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回来救公主了吗?
他冰冷的盔甲上还蘸着那些流寇的血,看见小白急匆匆飞过来,他就知道营帐出事了。焦急赶路之时还未反应过来,慕云东的怀中就多了一具冰凉的身子,有些僵直。若不是还能察觉到微弱的呼吸,他都怀疑倒在自己怀里的是一具尸体。
“你……”慕云东此时才惊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亲口叫过她的名字,张了张嘴,仍旧没能喊出口,直接横抱起她瘫软的身子,吩咐身后的人:“快,九王妃应该就在附近,快去找。”
炭火烧的劈啪作响,轻纱掩珠帘,和风起舞。大夫收起药箱,写下药方子之后才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离去。慕云东靠坐在窗边的榻上,蹙起眉头望着床上的夜梓焰,没有受内伤,连着几日来的断水断粮加上天寒地冻才会昏睡了好几日。这个解释他有点不信,即便是饿的,也不该睡那么多天,若不是有呼吸,她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和死人没差别。
储少棱早已经候在书房,见七王爷皱着眉头进来,也不敢吭声,毕竟是自己保护不力,才会让段悠然有所闪失。虽然主子睡了一夜就醒了,但是那个姓夜的女子却至今未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派去的人只说营帐驻扎之处被焚烧成一片焦土,不论敌我,尸体大都化作灰烬。
储少棱急忙跪了下来,“流寇来势汹汹,营帐的守备军浴血奋战,奈何他们采用火攻,最后我们的人将他们困住,同归于尽了。如不是夜姑娘救我,我如今恐怕也是一具焦尸了。”
从储少棱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一切的回答似乎合情合理,但是他总有些疑虑,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临近傍晚,他不自觉的走到夜梓焰的房前,段悠然正从房内出来,小心的合上门,转身却被他吓了一跳,“云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慕云东强烈要求段悠然对他的称呼。
“额,闲来无聊,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了。”剿匪的后续事宜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的确已经闲来无事了。氛围似乎有些许尴尬,他急忙转身离去。
段悠然急忙上前拉住他,脚尖轻点便跃上房顶。
“小丫头,轻功什么时候长进了?”慕云东有些诧异,但还是任由她拉着坐上了眼前的屋顶。
段悠然嘴角勾了勾,颇有些得意道:“多亏了夜姐姐这五年的教导,别的我不敢说,轻功我可是熟练地很。”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非得爬房顶说?”慕云东无奈的笑了笑,慕云逸没事就喜欢爬房顶,赏月喝酒谈心都喜欢仰躺在屋顶上。虽然段悠然的轻功不是他教的,但是这习惯却是与他如出一辙。
有些事情本不该由她来说,但是越长大知道的越多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情绪的改变。刚才进去给夜姐姐输送灵力的时候,她嘴里呢喃的全都是慕云东的名字。五年了,她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面上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他好似可有可无,但却只是将他深埋在心底,恐怕若不是濒死,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含着他的名字。
“我夜姐姐她……她喜欢你,你知道吧?”段悠然很认真的望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满含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寂静的夜慢慢袭来,寒风微微拂过。乌云蔽月,连一点点星光都没有。院子里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整个客栈却因为被承包而格外静谧。
慕云东愣了愣,忽然摇头笑了起来,“你懂什么,她不恨我就已经不错了。我可是不只一次拗断她的手,你没瞧见我俩八字不合,在一起就吵架的模样吗?”是的,她应该恨自己的。
她有些茫然了,一个人会在濒死的时候眷恋不舍的喊着仇人的名字?不可能的,夜姐姐分明承认过,那他呢?“你知道吗,她之所以至今不醒,不是因为饿也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支撑灵魂的东西被她耗尽了,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会死?”
“你紧张她,云东哥哥,你怕她死对吗?”段悠然惊喜的抓住他的胳膊,细软的盘云纹饰摩擦着她的掌心。
找不到段悠然一行人的时候他的确害怕了,抱到夜梓焰的时候,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可是她连着几日的昏睡又让他的心悬于高空之中。这样的情绪变化让他害怕且唯恐避之不及。
长久的沉默让两人仿佛被黑夜同化一般,好一会之后慕云东才感叹着笑了起来,“我的确怕她死,她死了谁来保护你。”
“你真的……真的对她没有想法?”
仰头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夜空,微风撩拨着他额前的碎发,慕云东勾了勾嘴角,脸上的幸福那样明显,“我定过亲了,私定终身你懂吗?”见悠然一脸不信的模样,他仿佛陷入回忆似的,“十岁那年我第一次同父王去山上围猎,安平侯述职之后调回墨凉,就那座山里,我见到了秦妍,风沙弥漫之时她迷了双眼,我第一个发现她,从山崖下救了她,当时她就信誓旦旦的说今生非我不嫁,所以我这辈子也非她不娶。”
“原是如此。”段悠然默默的点了点头。
屋内的人不由的捏紧了拳头,眼角的泪珠子滴滴答答的打湿了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