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芸檀从没有想过曾经一起长大的人生生死在自己面前，段悠然转身离去的悲凉身影，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那个说不上有多善良的孩子，到底将人命看的比较重。即便当初夜雪柔那般折磨她，只为一句承诺，她便从来不曾找她报仇。然而最后他们竟然将悠然逼到这等地步，不得不让双手沾满鲜血地步。
宫灯渐渐湮灭，看似平静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五更天时分段澈便被叫起准备早朝，但开门的瞬间却瞧见满手鲜血的段悠然，心下一惊，急忙将人拉了进来。冰冷的双手，之上鲜红色的冰晶。一身宫装因着沾了露水被冻得硬邦邦的，浑身上下没有意思活气。
“来人，传寡人旨意，今日罢免早朝一日，还有传太医！”
他不知道悠然是怎么了，这一身的血到底是谁的。急切之下只好在她身上找伤口，直到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
段悠然缓缓抬眸，眼前的少年一身暗红色的宫装，冠冕之上金珠遮面，俨然是上早朝的装束，“我没事，你去上早朝吧。”显然她方才并没有听见段澈的旨意。
“今日早朝已经罢免了。”说话间，内侍已经将热水送了过来，内殿有地暖，虽然不比紫宸宫，但也比外头暖一点，段澈想了想还是拉着姐姐往里面去了一些。
“让他们走！”她宛若手上的小兽，慌不择路的躲开送水的内侍。
段澈蹙眉将一宫内侍全部赶了出去，“快下去，都下去！叫太医在外头候着！”
“姐姐不要怕，他们都走了！”他难以想象素来不曾动手责罚过任何人的姐姐会亲手杀人。
亲手牵着段悠然来到铜盆之前，小心谨慎的用锦帕沾湿热水擦拭着她的手，许久才换得一盆雪水，“干净了，姐姐你看，都洗干净了！”
“澈儿！”悠然轻轻将他揽在怀中，“我杀了他们，以后断不会有人让你在这王位上坐立不安了。我好累，好累！”
午后阳光乍现，仿佛躲了许久才肯现身。段澈让人悄无声息的送了一些吃食进来，想着悠然醒来定会饿着。一个帝王，此时此刻只是在床边摆了个书案，眸光都不敢离开床上静静躺着的悠然。
“这些衣服拿去烧了吧！”段澈轻叹了口气，小声吩咐了几句。
“陛下，不好了！”巡防官火急火燎的闯了过来，还未踏进殿内就已经吧悠然吵醒了。段澈不由皱眉，隐隐有些怒气，“何事喧哗？”
“陛下，公主，有多人到府衙报案说家中女眷失踪了，臣近日来紧密追查，发现……”
“发现什么……有话快出，莫要吞吞吐吐！”
段悠然轰的一声从床榻上滚了下来，段澈急忙过去扶了一把，“怎么了姐姐？”
“是……是不是慕云逸？”
“西陵王？”段澈不由得疑惑，“他抓女人做什么？”难道是想从西陵抓人充实后宫？“真是岂有此理，你马上带人去追回来，务必保全那些女子的安慰！”
“我去找他！”段悠然这才发现身上只穿着一身新换的水蓝色的长衫罗裙，外袍和袄子都没有，怪不得冷意刺骨。
“姐姐，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救人。”段悠然的眸光难得有了几许精神，“澈儿，我不会让他们动摇了你的位子。你里可以往边关派兵，务必稳住边关对峙的局势，只要慕云逸还在东盛，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的。”说罢只是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苏越候在城楼边上许久才看见夜梓苻悠闲地走过来，脸色大好，还时不时的挂着笑意。“怎么？好事将近？”
“这个自然，我们的族长最终还是违背誓言杀了他们，没了夜芸华的威胁，将来这族长的位子还不是尽归于我？”
城门口四周百姓们三三两两的进出，大大小小的年货均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人群嬉闹自然没人注意角落的茶棚里坐着的两个衣着华丽的人。苏越不是很喜欢夜梓苻这般阴霾的人，但是因着对慕云逸和西陵的恨，他可以忍受。
“悠然刚刚出宫了，慕云逸不会成功的。”苏越看了一眼城门外的苍茫原野，忽然觉得心痛，将来若是有一日悠然知道真相，断然不会原谅自己，会不会后悔救了自己呢！
“这还要多亏了你从户部调出全国那些适龄女子的生辰八字。”夜梓苻淡淡的笑着，一句话便将苏越拉入更深的地狱。
※※※
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何处抽来的干草，李恒诚很是无聊的听着茶棚里两人的对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听见苏越这般卖人情害人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一面也庆幸自己对北襄并没有多少爱国情怀，否则或许今日坐在下面的或许还多了一个自己。
“兄台一路跟着我，又听了这么久的墙根，难道不该现身打个招呼？”夜梓苻猛然收起摇曳的扇子，抬头看向茶棚旁边的屋顶，因为视线被棚顶挡住，他其实看不见是谁。
李恒诚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毕竟夜芸檀交代过必要时候可以现身。
“两位别来无恙！”
“北襄成王？”苏越不会武功，自然没有发现他，此刻确然一惊，“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担心悠然现在就知道一切，那么依照悠然的性子，即便慕云逸杀人如麻，她也不会离开他的。
“嗯，从他打开扇子开始。”也就意味着他是一路跟过来，从头挺到尾。
苏越忽然愤恨的望着夜梓苻，他明明知道，却一声不吭，不过是怕自己最后反水，帮了悠然害了他。
“怕什么？”李恒诚忽然觉得苏越是个可悲的矛盾体，“从你开始帮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想到是什么后果。况且你们这个计划真的狠毒哎，当之无愧的无毒不丈夫，就算她段悠然知道是个陷阱，两难之下她也会往里面跳，比我这个土匪窝长大的皇子狠了不知道多少倍！”
讽刺的味道酸的苏越心中一痛，他也知道自己卑鄙，可是他却不得不做。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只是来确定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没有了，我又何苦再往她心上加一刀呢。”如今的段悠然还以为苏越是那个待自己心诚的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