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陈兵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如今北襄已经灭国,遭受重创的西陵暂时没有心力去拿下东盛。是以段悠然回宫之后便让段澈下旨召回那十万兵马,算是给慕云逸让了道路。
边境处风雪之后,枯草之仍有斑驳残雪。慕云清的信送达之日边境还未来得及退兵,但是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慕云逸几乎是排除一切反对之声毅然决然要去皓风城。储少棱带领两队禁军随侍在旁,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赵文思脚步虚浮,身子已经逐渐无法控制。这一路劳顿几乎耗尽了她的心里,原本抱着一颗必死的心,却不想上天垂帘,让她有活命的机会。只要段悠然肯用族中至宝救她,这样想着,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见到段悠然。
慕云逸原本并不打算带上她,因为她的身子骨似乎已经禁不住折腾了。但是她却知道此时不去,她就会死在这里。因为夜雪柔说过,段悠然再不能离开皓风城了,除非真的想让夜氏一族从此覆灭。
拗不过她,慕云逸只好让人将马车布置的舒适一些,让她躺在马车里。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大大减慢,原本只需要十天的路程,硬生生拖了半个多月。
城墙上的风划过皮肤,宛若一刀一刀的剐着。但是谁也劝不了她,最后苏越只能每日将烘得暖洋洋的袄子和大氅一件一件的套在她身上,才肯放心的去处理政事。
皓风城巍峨的城门打开着,百姓熙熙攘攘的穿行。慕云逸带着一脸焦躁从马车里钻出来,“快,快进城找大夫!”
赵文思发烧了,应该说这具身体现在烫的如火烤一般。
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俯视众人。她的脸上始终没有丝毫表情,直到她看见了储少棱,紧抿着的嘴角终是松动了些。绷得如弦一般的心忽然松了下来,“云逸,你终于来了!”
只是那心心念念的身影钻出马车只是片刻便又缩了回去,随即车队行进的速度骤然加快。风好似故意将车帘吹开一角,目力所及,躺在慕云逸怀中的女子,那容颜她再熟悉不过。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只是紫宸宫的结界再加了一层,这一次就连夜梓苻也无法踏足进去了。
慕云清眼巴巴的望着进进出出的大夫,心中也不免紧张了,若是悠然真的能救活清然,那么这具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什么闪失。
慕云逸一脚将大夫踹出门前,正要发怒,却被慕云清拦了下来,“陛下,您方才进城的时候可曾见到悠然!”
“什么?她在哪里?”
慕云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仅心疼起悠然,但是眼下却又只有她一个人能救救床上的女子了。“陛下,悠然这几天一直在城墙上等您,日以继夜。而且……”他看了看屋内粗喘着气,浑身难受的女子,“你我都明白,这世上若说还有谁可以救她,只有悠然了。你就算杀了那些人,也无济于事,不若早些进宫看看悠然。”
慕云逸从得知悠然等着自己开始,后面的话便是完全没有入耳,连忙唤来储少棱,备好国书直奔东盛王宫而去。
段澈早前知道姐姐回宫了,想必这个传闻中的姐夫已经到了。但是下人来报说紫宸宫无人能踏足了,这倒叫段澈摸不着头脑了,只好把这一桩罪栽在慕云逸头上。但就事实而言,他确然也不冤枉。
两国君主见面,按例该有礼部设宴,经过一系列纷繁复杂的过程才可随意交谈。但是事急从权,况且人家又不是来见自己的,是以段澈并没有告知礼部,仍旧当他是东盛使节团里的人。
“大人,陛下让小的领您去紫宸宫。”
远远的看着慕云逸的背影,段澈蹙眉,也不知道这样做姐姐会否开心。
紫宸宫外移植了些许月碎花,但都没有开花的迹象。稍有的花木也在凛冬凋谢殆尽,一切那样肃杀。还未踏足院门,慕云逸便发现自己再无法靠近一步,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阻隔在外。
领路的内侍,很有眼色的转身离去。只留下慕云逸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
夜色沉寂,整个王宫仿佛只有这里没有掌灯。若不是还有这一层结界撑着,他都快怀疑是不是东盛王在戏耍他。寻遍了整个紫宸宫,轻功也越不过这些严实的墙,他只好靠坐在墙边,不管如何也不愿意离去。
苏越挥手打发了掌灯的内侍,独自走到慕云逸眼前,“真是奇怪,她盼了你四年多,好不容易将你盼来了,却将你拒之门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这般伤她!”
慕云逸冷笑着瞥了他一眼,相当不屑,“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苏越咬了咬牙,脸上的怒色渐渐浮现,“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便不要,你才是没有资格碰她的人。当年你送她走,如今就该被她拒之门外!”
“你……”四年前的事情是他一生的痛,被苏越揭开那血淋林的伤口,慕云逸紧紧的捏着拳头,压抑着出手要他命的冲动,“苏越,当年若不是你们联手欺骗寡人,寡人何至于会送她入虎口,幸而上天怜悯,悠然还活着。”
“活着?”苏越嘴角含笑,抬头看了看紫宸宫露台上的女子,“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夜雪柔手中的一年多是怎么过的?你永远无法体会躺在床上两年,无法动弹的感觉。这都是你欠她的,一桩桩一件件!”苏越揪着慕云逸将他提起来,身子大好之后,力气也比从前好了不少。“我欠她的,这辈子我都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而你如今比我只多不少,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上演苦肉计?”
慕云逸反手一招将他制住,腿风横扫,瞬间让苏越跪倒,“寡人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滚!莫要再出现在寡人面前,否则必取你性命!”
松开苏越的手,他转身立在结界之前,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舞动,早已经没有来时的整齐硬挺,此刻的背影竟是这样脆弱,仿佛一推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