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我靠关系进了老爸心目中的“重点班”。学校里有一种有趣的现象：班主任老师是教哪科的，本班同学的这一学科成绩就必在年级排行榜前列，绝不会低于第二名。我们班的班主任是教物理的，同学们自然学得特别卖力，课间、午间有许多人抱着一本本“题库”往办公室跑。可即使是这样，也丝毫没有提高我对物理的兴趣。第一次月考，我就让老先生大跌眼镜：49分。一天中午，课代表传老先生口谕请我去面谈。我站起来，整整衣服，心想：他大不了说全班就我一个不及格，还离60分差一大截。进门，老先生正冲门坐着，他对面放了一张椅子，桌子上放着两杯刚沏的茶，热气腾腾的。见我来了，他一指椅子：“坐吧。”咦？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跟我往常受训不同。坐下以后，我就琢磨：这是什么等级的批评呀，弄得这么正式？老先生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解，他说：“别紧张，这次请你来，只是随便聊聊，不涉及你这次的成绩。”这倒挺稀奇的，我还没见识过这种谈话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算是学校里的‘一枝笔’了，组织了许多文学评论小组，自己写稿、评稿，我们还经常去看电影，听交响乐，节假日里一群好友还相约去远游，那时候，郊外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呀！我们在草地上打滚、唱歌，尽情抒发心中的喜悦。”“哇！比我们现在可幸福多了！我们是泡在‘题海’里长大的。整天为了考试奔忙，我们都快变成‘考试机器’了。可我们真正学到的又有什么？研究一辆小车的行进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或是把一个木块沿斜面推上推下。这些东西，以后根本用不上。我们应该学的，是如何动手解决实际问题，现在的教育，恰恰不能满足我们的渴望。”我越说越激动，拿起茶杯猛喝一口。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与你有同感。但是目前选拔人才的衡量标准有限，难免产生一些尴尬。像我们这样的老师，正是充当了‘尴尬人’的角色。也是明知不妥又偏要去做了。”没想到老先生也对当前的教育存在看法，而且还是站在我这边的。那天谈话结束，我就下决心认真听听物理课了。
老先生的风度不错，课上得也好，只是我习惯了物理课半听不听的听讲方式，有时听着听着就会想到别处去。那天，老先生站在讲台前，用右肘撑在讲桌上，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右半边，我发现，有时耳朵里不听他说话，单是看他转身蹙眉，微晃着脑袋，就有点私塾先生的味道了。要是再拿一板尺，简直就是“三味书屋”里的先生。这么儒雅的老师教物理，真是太富戏剧性了。上午10点的阳光照进教室，屋里半明半暗，而老先生正处于明暗交会之处。阳光照在他的镜框上，折出七色的光芒，他在讲台上不时地说些什么，身旁，细尘在晨光中飞舞。在我眼里，这是幅无声的风景，平和、恬淡，就像花园里一株古木周围飞着五彩蝶。“叭”，不是彩蝶落下，是班长起立叫“老师再见”的声音。
时光飞逝，期中考试过去了一个多月。一天，老先生没来，我们上自习。第二天，有人来代课，据说一直要教到我们这学期末。我第一次因为物理课换了老师而若有所失。紧接着，我们就猜测老先生的去向。很多人猜他病了，理由很简单：老先生瘦得厉害而且不停地抽烟。听他说以前开过刀，只是不知道这次……
终于，有消息传出：老先生胃出血，住院了。
我们当然要去看他。
好几十人同时探望一位病人在医院里也称得上壮观了。我们一大帮子人涌进病房，惹得邻屋的人也伸着脖子出来看，以为这屋里住了一位大人物。一进门，靠窗的床上正坐着我们的老先生。又是在阳光下，午后暖暖的阳光裹着老先生，他的镜框上闪烁着金光。只是他脸色苍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让人看了心里直难受，不知怎么，我想起了那日阳光里的先生，那幅平和的风景。可现在，他四周没有纷飞的彩蝶，只有医院的来苏水味，怪怪的，如同我心里的感受。
不久，一位女同学发现了我说：“王越，你哭什么呀？”
B面：老先生
一直就有人托我的熟人，把他们的朋友的朋友的孩子送到我的班级里念书，还不是冲着我物理高级教师的牌子？说真的，我是真不想收这些人。有本事，你自己考去！托关系进来的，多半是自己不太要学却被父母逼着来的。这些学生，我是不大喜欢的。
可今年开学前，又有人找上门来，这回的孩子是自己考进来的，但他父母不放心年轻的班主任，于是就交到我手上了。听说，这孩子作文得过许多奖。谁知道呢，介绍的人总是往好里说，而真正的好孩子也用不着家长这么操心，把他搁哪都能学。
那天，是爷俩一块儿来的，我当然要先问问孩子的情况，可还没等我核实作文奖的事，他爸爸就在一旁插话了，反正尽是让我严加管教的话。这些家长，我看多了，自己受了“文革”的苦，拼命要把自己未得到的让孩子得到。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没过多长时间，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找上我了。语文老师给我看他的作文，说这孩子挺有灵气，文章写得不错，好好培养，很有可能成材。数学老师给我看他的考卷，二分之一以上是空白。他说，赵老师，你得帮我管管。我被冷热两股火烧着，决定先压一压，看他月考的成绩再说。不过，这小子这回没争气，考了全班倒数第一。我准备找他谈谈。刚开始是想训他一顿的，可后来一想，对于这个孩子，也许其他温和的办法更好些。于是，我就跟他谈我年轻时做学生的生活。谈话很成功。从那以后，我发现这孩子对物理也开始上心了。
到底是年龄不饶人哪！这两年，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成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那天好端端的，忽然就开始反胃了。原本打算去开点药的，可到了医院就身不由己了。唉，我是放心不下学校里的一班孩子们呀，我这一病，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万万没想到，同学们来看我了。全班人一个都没少，我那个高兴啊，可是独独王越哭了。这个敢在我课上开小差的孩子，怎么在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流泪了呢？
有两种东西丧失以后才发现它们的价值——青春和健康。
班里的男生都爱上了语文课
麦咪
老邓年轻貌美。浓眉大眼高鼻梁，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绝佳的身材，一位十足的江南美女，搅得我们班男生都居心叵测地爱上了语文课。
老邓爱美。别看女儿都小学三年级了，从刚上高一开始，她便以一天一身新衣服的频率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兴时还会把飘逸的长发编成麻花搭在胸前。而且她的着装很有品位，搭配协调得体，极具欣赏价值，害得爱画画的我在语文书的空白上留下的全是她的速写，每天上课时光是看她就是一种美的享受呢。语文课后我们几个女生总会挤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讨论老邓的新衣服或新发型，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老邓身后一定是一位又帅又有钱的老公。
老邓活力四射。学校新年联欢会上，她领跳的健美操让我们这帮黄毛丫头大开眼界，好身材穿上健美服再经她那么一扭——全场惊叫连连。
老邓认真，言出必果。会考前需要背诵大量的课文，她带着我们每复习一篇都会提醒我们要背书，她会检查。有一天的语文课，一上来老邓就义正词严地说：“我们复习过13篇课文，今天检查背书，13篇有一篇背不上的站到楼道里去背，什么时候背好了才准进来！”结果全班都浩浩荡荡地站到了楼道里，老邓在讲台前气呼呼地坐着——那天，我们被集体留到了晚八点才放学。结果会考时，背书那一项，我们班没有一个人被扣分。
老邓点子多。快高考了，每周她都会在网上发布若干个作文题，开放性极强，逼着我们写好给她发过去，篇篇她都会细致地点评，指出优缺点，然后逼着我们修改，再给她发过去。她会把每个人的作品都登在网上，并为我们在网站上提供了大量的素材。谁要是周末没交作业，她都会一一记录在案，等上学时统统算清，谁都别想逃过。每周几百篇作文的批阅量足以显示老邓拼命三郎的本色。尤其是在非典时期，在家隔离的我们就靠这个网连着，那时不知怎么的全年级其他班的人也知道了这个网站，纷纷把自己的作文贴上来让老邓修改，连千奇百怪的语文问题也上来了，更有甚者，把对高考的恐惧等心理问题也统统发给老邓解决。身兼多职的老邓依然乐此不疲地回复，问题严重的还电话解决。一次，我的一篇作文刚发过去半个小时就接到了老邓的狂批电话，不知道是之前电话打得太多还是说得太过激动，老邓声音粗粗的，我不太想承认这是沙哑。临挂前，她竟还笑呵呵地对我说，你们就尽管往我身上加压，别想那么多。
老邓多情。据学哥学姐的举报，老邓给他们讲朱自清的《背影》时，讲起她来北京上学时，父亲就是这样在车站送她的，然后哭得泣不成声。那天在学校上最后一堂课时，也数老邓在课上哭得最厉害，我们递了好几包纸巾都止不住……
老邓在公告栏里发作文题时，总把我们叫做“我亲爱的孩儿们”，把自己称作“你们的老邓”。毕业特刊上，老邓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如果心有脚，回“家”的路就不会遥远。
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何处买青春？
六月的红裙子
张雁
晚自习开始了，刚参加完师哥师姐们的高考誓师大会的高二(3)班此刻一片静穆，像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般，大家都在埋头苦读。
门被轻轻地推开，班主任马老师走进教室，说：“6月末着名艺术家周女士要回母校访问，学校决定抽选20名同学培训半个月，进行交谊舞表演，有兴趣的同学到我这儿报名。”
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一堆棉花上，同学们对马老师的话毫无反应。
然而对于此刻坐在教室中的于云同学而言，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她原本平静无澜的心湖，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逐渐充满了整个心房。
在别人眼里，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成绩平平，相貌平平，服饰平平。学校偶尔会发一张课余时间调查表，她总是在“课余爱好”一栏里写“无”，其实，没有人知道，她非常喜欢——跳舞！
然而今天，她那渴望辉煌的心情是如此迫切！
下午，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高二(3)班：于云报名参加交谊舞培训班了！
半个月的培训开始了。于云在舞蹈方面的天分很快就表现出来，指导老师指定她和男生中的一个佼佼者搭档，充当表演队中的领舞。
同学们仿佛突然发现了她的存在，这才觉出以前那个沉默寡言、平凡呆板的女孩原来如此的不凡和充满活力。而于云也惊喜地发现自己已成为焦点，受到从未有过的注目与重视。她快乐地想，原来自己也可以出类拔萃啊！兴奋、新鲜、激动充盈着她的内心，每一天，她都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生长，很久以后，她才弄明白那是什么——是自信。
盼望已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学校里热闹非凡，一队队手持鲜花的学生整齐地分列在校门两侧，准备迎接周女士的到来。
校报告大厅的后台里，领队张老师正在给于云上妆，反复叮嘱她表演的注意事项。于云仔细地听着，全身因为激动不安而微微颤抖。上好妆，于云站起来，向镜中望去，她简直有些晕眩了。天哪，那个活泼美丽、光彩照人的女孩是自己吗？就在这时，李校长推门进来了，他懊恼地一挥手，说：“演出取消了！周女士被临时通知去北京参加一个重要活动……”
于云顿时像被打了一闷棍，耳朵嗡嗡直响，校长的话她没再听清，一直到张老师无可奈何地宣布“解散”时，她才清醒过来。猛地，她疾步走到张老师面前，低声而坚定地说：“老师，虽然客人不来，我也想为大家表演一次！”她并不等老师有所表示，就转过身看着她的男舞伴。
男孩立即会意地走过来牵住了于云的手。
于云舞步娴熟，舞姿优美，鲜红色的裙裾旋转着，铺开一个圆面，如同一阵红色的旋风征服了所有观众的心。大家深深惊叹着这个素不起眼的女孩所表现出的非凡魅力。
一年以后，于云成为校园里新崛起的一匹黑马。也就在这年夏天，她步入了南方一所着名的高等学府。
青春没有亮光，就像一片沃土，没长庄稼，或者还长满了荒草。
好女孩，坏女孩
范子平
倩倩是个好女孩，聪明伶俐，乐于助人，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前几名。一张圆圆的胖脸总是笑嘻嘻的，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头上那根粗粗的黑黑的朝天辫随着她的脚步在脑后一上一下地跳。老师们都夸她：倩倩长大非出息不可！妈妈听了，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可是，倩倩在初一下学期变坏了。开始是班主任梁老师发现的。梁老师是教了十几年初中的老师，经验多感觉就敏锐。她发现倩倩偷偷地在描眉涂红嘴唇，她就及时批评倩倩：再不改正就成坏女孩了。她又及时叫来了家长，通知倩倩的最新情况，让家长配合教育。倩倩的妈妈听了很生气，就骂倩倩，你知道不？你现在成了坏女孩了！没几天，妈妈又发现倩倩解开了朝天辫，弄成了披肩发，妈妈让她立即改过来，倩倩犟着不听。妈妈报告了老师，梁老师就在班上不点名说了这件事，虽说没点名，可同学们眼都盯着倩倩看。更可怕的是，倩倩这天晚上没回家，去了舞厅还陪人跳舞，幸好遇上民警检查才被带回来。倩倩到家挨了一顿揍，梁老师让她停课写检查，检查不过关还要开除。倩倩是坏女孩的名声就这样传出去了。
倩倩期中考试两门不及格，正在准备补考，梁老师因老母病重回了老家。因为出了倩倩这样的坏女孩，大家都不愿意接这个班。恰巧师专毕业的杨杨刚分配过来，就由她接了班主任。杨杨刚刚20岁，走路说话都像个中学生。梁老师交班时说：倩倩是个坏女孩，你可得小心别让她给班上抹黑。杨杨笑了笑没吭气。
杨杨接了班就去找倩倩的爸爸妈妈，接着又找倩倩谈话。倩倩开始不说话，杨杨就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调皮故事，听得倩倩笑出了声。倩倩就说老师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坏女孩。
杨杨说真的吗？初中里的坏女孩我还没见过，你给我坏坏看。倩倩就说我描眉画眼，杨杨就说星期天跟我回家。杨杨老师家里有那么多描眉和涂红嘴唇的东西，对着大镜子，杨杨描画倩倩也描画，一会儿洗了再换一种造型。后来是杨杨给倩倩描，倩倩给杨杨描，整整描画了两个小时。杨杨说，爱打扮是女孩子的天性，描眉画眼怎么会是坏女孩？不过我觉得描眉画眼里有学问，啥时描，怎样描要有讲究，比如演出时要描得鲜艳，平时上课可以不描，想描可以描得淡一些。倩倩又说，老师我还是坏女孩吧？我弄披肩发。杨杨就说，等到下个星期天。
下个星期天果然又去了杨杨老师家，这天的主题是变换头发样式。杨杨老师会十几种发辫样式，有粗辫子、歪辫子、维吾尔族的多条小辫子，也有外国的螺旋头、瀑布头，她俩比着画报你给我梳梳，我给你编辫，弄好了拆开重编，倩倩从来没过得这样愉快。杨杨老师说爱打扮是女孩的天性，披肩发怎么会是坏女孩？当然，怎么打扮、发式衣着怎么与场合协调也很有学问呢。倩倩又说：老师我还是坏女孩吧？我去舞厅跳舞了。杨杨老师就说：等到下个星期天。
下个星期天杨杨果然带倩倩去了舞厅，是701厂办的厂内舞厅。杨杨说街上的舞厅良莠不齐，打听不清最好不要涉足那里，恐怕遇上坏人。杨杨老师会好多好多的舞蹈，看得倩倩眼都直了。倩倩说老师你能教会我两样吗？杨杨说老师会的你都应该会呢。倩倩当天就学会了优美的“小杨树”舞。杨杨说爱跳舞是青少年的本性，我从小就爱跳舞我难道是坏女孩？
倩倩说老师我还是坏女孩吧，我考试两门不及格。杨杨用食指点着倩倩的眉心骂她，鬼丫头！再说坏女孩看我不打你！你的聪明我不知道？你的基础我不知道？只要解开心里的疙瘩，哪门功课能难倒你？这次补考不是及格不及格的问题，而是80分还是90分的问题，90分我请客咱吃涮火锅，要是80分那就三星期不准来我家。杨杨老师眼睛黑黑的很好看，杨杨老师的声音甜甜的很好听，虽说是骂她，倩倩心里却特别舒畅。
倩倩果然两门补考都得了九十多分，倩倩果然跟杨杨老师吃了涮火锅。倩倩的功课又成了班上前几名，倩倩还担任了学校舞蹈队队长，倩倩又成了学校的好女孩。她的爸爸妈妈说：“这孩子真是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校长感叹说：“这孩子变好变坏都是这么快！”
喂，你可曾听说才思也许能在青春年少时获得，智慧也许会在腐朽前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