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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墨脱

我就是喜欢你是长的

我就是喜欢你是硬的

我就是喜欢你是坚挺的

我就是喜欢你是永垂不朽的

我就是喜欢你是东方的

——清晨的青川码头,能容纳四十多人的客船,准备在太阳出来之前出发,27岁的默是第一批上船的人,在等待客满的时间里,默听着艾米莉·恩伽妖娆羞涩又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很快便睡着,进入无数个日日夜夜极度渴求却未能如愿的梦中。

这个梦里,有阿离。

也许是伟大的阿依拉祖的炼金师们的伟大发明起了奇效,抑或是艾米莉·恩伽的歌声触动了什么,第一次耳朵里戴上炼金师们用魔法将歌声储存其中的海螺壳状的小东西之后,再浓烈的思念也未必能唤醒的关于阿离的梦,出现了。

梦里,阿离戴着面具,她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远,时而近。她不停地向默诉说着什么,像过去哄默入睡时说着故事一样,然而脸上不断变换着喜悦、哀伤、幽怨、惆怅、不舍、迷惘等等不和谐的东西。而她的身后,总有一个虚影若隐若现,那是她留给默最后的记忆中的形象,悲伤痛哭,流泪到干,祭献自己的鲜血为默唱一首挽歌的她的虚影。这个虚影,似乎随时会蜕变成九尾妖狐。

然而蜕变终究没有完成,似乎在潜意识中,默依旧无法完全接受阿离蜕变成另外一个形象,或者说,他不能接受的是阿离的身体里面潜伏的另一重身份。

九尾妖狐,默行走江湖多年才知道,是传说中来自外域虚空界的得道大妖,与半兽人中狐族之间,并无任何血脉传承的关系。

……

被朝霞染得绚丽多姿的晨光中,第一班船客满启航,这个码头出发的船,只有一个目的地——墨脱,龙眠之地普鲁达的前哨站。

普鲁达,传说中最强冷兵器种族摩尔人的隐修之地,也是上古传说中龙族的埋骨之地。巨龙们选择了具有丰富金属矿藏的地底长眠,将一身得自天地的灵气归还给大地,这成就了普鲁达万宝之库的名声,也成就了以冶炼和锻造著称于世的摩尔人。

世间成名已久的凶器,除却神和魔的造物,以及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和魔器,便数摩尔人打造的兵器最具威名。能得到一件摩尔人亲手锻造的武器,是无数靠刀头舔血混迹江湖之人毕生的梦想。

客船在朝霞中逆流而上,将近五十人挤在略显狭小的船舱里,陌生人之间小心的搭讪之后便有了轻松的谈资。

即便没有怀着侥幸以期邂逅摩尔人的动机,常年奔波于途的人也很容易找到话题交谈。况且去墨脱的后半段是深藏于山腹之中的隐秘地下水路,蜿蜒曲折,若非常年往返的客船,极易迷路,大部分人需要找些事情排遣内心的不安。

从上船的那一刻起,每个人的目光都会第一时间被坐最里面的默吸引过去。像抱着枕头一样抱着一根两米来长、锈迹斑斑的细铁棍和破旧包裹的男子,不似深沉的睡眠,像只是闭目养神,头微微垂向胸前,前后宽左右窄的白色菱形斗笠几乎遮去整张脸。

这种观赏价值大过实用的斗笠,配上量身定做的一整套漆成黑白两色的藤甲,像极了传闻中游弋于边境丛林,与人类联军游击作战的精灵族巡林卫队。这套藤甲显然已穿戴多年,因其坚固,表面磨得油亮,偶有创痕,似乎是与人族联军争战所致。

当然,眼前的这位,有着百分百的人类体貌特征,黄皮肤的东方人,他的肩头挂着冒险者公会统一颁发的冒险者徽章。

冒险者,是唯一可以明目张胆携带武器周游列国的民间势力,他们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或大或小的团队,冒险者公会则是众多冒险者团队中最大的无国界中立组织。只有经冒险者公会统一考核认证并颁发执照(即冒险者徽章)的人才是正式会员,受冒险者公会自有的法律体系保护和监督。

默只是七国联盟境内几千万冒险者中的一员,佩戴的是冒险者公会最初级的木质徽章。

冒险者公会徽章可以根据冒险者对公会的贡献加以升级,木质之后依次是青铜、黑铁、白银、黄金、白金、黑玉、紫檀、龙骨共九个等级。等级不同,从公会获取的福利和权力也不同,在冒险者公会成员之间,以徽章划分身份和阶级。

木质徽章已经严重磨损,刻在上面颁发日期若不靠近细看会难以辨别,离现在已三百年有余。三百年前,是冒险者公会刚刚成立的时间。

船上的人对冒险者公会的人并不陌生,眼神扫过默肩头的徽章后都带着一脸厌恶或者玩味的微笑。

冒险者是无国界的刽子手。他们成长的路途上伴随着无穷尽的与猛兽的搏击厮杀,以及作为雇佣兵时与各国士兵的交战。一般认为,他们都是为了利益和杀戮而生的,只为了生存和利益而战,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刀剑相向。

冒险者的世界充满了谎言和背叛,公会成员尤其如是,普通人只能远离。

同船的人中,和默一样的冒险者其实还有几个,其中两个也是冒险者公会成员,但都低调地将自己的徽章和武器藏起。他们的徽章,至少都是银质,他们的武器,也不至于生锈,他们看默的眼神,却分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复杂。

身穿精灵族巡林卫队装束,并佩戴冒险者公会徽章,此人身份,外人多半不知,他们冒险者公会的人,却没几个不知。

“丫头,小点声儿。“说话的便是一位藏起银质徽章的中年男子,他坐默斜对面,正小声提醒身旁把嘴里棒棒糖嘬得啪啪响的女孩。

女孩十三四岁模样,想来是中年男子的女儿,坐默正对面,边嘬着棒棒糖,边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的默,刁钻古怪的眼神在默荡漾着愉悦和忧伤的脸上以及脐下三寸的地方来回转。她的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淡漠,却在船摇晃时,有意无意地往前踢腿。

青川到墨脱的行程大约六个小时,最后一个小时需要在地下河道中穿行。当船驶入地下河道,光线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刹那,船身猛地摇晃了一下,女孩双脚踢出,明显踢到了谁。尽管看不到,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踢到了谁,并为此心底生出丝丝窃喜,然而她盯着对面的眼中看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上,蓦地亮起两道绿光,如狼的眼,嗜血冷漠,如鬼火,阴森恐怖。

在这诡异骇人的绿光注视下,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扼住女孩的喉咙,让她有一种被死神一点点拽入死亡深渊的惊悚感觉。她双眼瞳孔怒张,不能反抗,也无法呼吸。

两秒后,绿光骤然消失,女孩从窒息中解脱,大口呼吸并咳嗽的同时,一双大手轻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那是父亲的手。

黑暗是默的主场,黑暗中,他的眼,能点燃对手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怯懦。这只是默从阿离教给他的东西中领悟的一小部分,阿离给他的东西要多得多,这些东西曾帮助仅有五岁的默在进入地狱谷后渐渐摸索出一条求生之路。

……

“当!当!当!……“

一连串金铁敲击之声响起,宣告这段航程即将结束的同时,也惊醒了默的梦中梦,回到过去的梦。

穿过幽暗曲折的地下河道,墨脱在一片久违的光亮中扑面而来。这座建于半山腰一个巨大平台之上的城镇曾经以冶炼和锻造闻名,如今却成了冒险者往返于龙眠之地与青川的中转站。

传说中为诸神和恶魔打造过兵器的摩尔人就躲在墨脱背后的大山之中,守护着龙眠之地,并在地下建立起一个规模庞大的城池。只是没有人真正到过那里。

也有人认为摩尔人早已穿越边境,进入山脚的夜语者森林,与森林的主人夏腊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夏腊人是夜精灵一族中传承最为久远的一脉,和传承矮人一族最古老血脉的摩尔人一样,存在于传说之中。

午后的阳光照在墨脱鳞次栉比的铁皮屋顶,跳跃的光线让肉眼感觉到些微的刺痛。码头在离平台低很多的河岸边,离城镇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凿阶梯。船到码头后,乘客们纷纷离船上岸。之前坐默对面的女孩拽着父亲的手,走到船舱出口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刚从座位上懒洋洋起身的默。

一脸还没睡醒样子的默的眼中,一片混沌,没有一丝她不敢直视的气息,慵懒无害,还有一丝丝颓废。

墨脱的街道很干净,天空一碧如洗,与传统的重工业城镇相去甚远。这里已经看不到一家冶炼厂甚至铁匠铺,满大街都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店,行人如织,这让头一次踏足墨脱的默皱起了眉头。

他本是来锻造兵器的,用手上长长的铁棍,锻造成剑。

事实上,来墨脱之前,默走访了七国各地的锻器名匠,尝试过各种方法,均未能让手上的棍子有丝毫变形。即便是在地底的岩浆池里连续加热百日,棍身温度也不曾有变化。

无计可施的名匠们一致认定,此棍绝非凡铁,地上的火显然无用。极有可能,此棍是早已锻造成型的兵器,甚至是一代名器,只是在久远的时间里损坏了,生了锈,想要重新回炉锻打,也许只能寻找当初打造出它的人来。

当然,默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是大师们自欺欺人以及敷衍默的谎言。默知道这世上有种兵器叫魂印之器,其中的魂若灭,则兵器也就死了,这种兵器往往是神魔之器,人界的火无法炼化。相比将锈铁棍铸造成剑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默更希望能弄清这根棍子的来历,是否有可能是魂印之器。

墨脱也许是寻访路线的比较靠谱的一个站。

希望早已变得渺茫,除非邂逅传承矮人一族最古老血脉的摩尔人,传说中的摩尔人。然而所谓传说,总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存在,默甚至怀疑摩尔人早已灭绝。

七国联盟之前,曾有一个庞大的半兽人帝国统治着新大陆大片疆域,包括现在的七国联盟,那时,人族、矮人、巨人、夜精灵四大种族都曾被这个强大的半兽人帝国征服和奴役。

几大种族奋起反抗,长达百年年的战争让除人族之外的几大种族蒙受巨大损失。半兽人被驱赶出肥沃的土地,躲进地下以及北方莽莽雪原,反抗者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无数鲜活的生命——矮人、巨人、夜精灵元气大伤,只能退回丛林深处修养生息。

人族成了最终的赢家,依靠强于其他种族的繁殖能力以及隐忍坚韧的性格,最终成了大陆的统治者,建立起如今空前繁盛的七国联盟。

矮人中最固执的一族、不愿为帝国打造武器的摩尔人同样也不愿为反抗军打造兵器。他们躲进龙眠之地的地底,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将龙眠之地的龙脉改变,让其他种族的人再也找不到进入龙眠之地的路径。

当然,从一开始也就只有摩尔人知道进入的路径。那时,墨脱还是矮人们建造的城镇,后来干脆被废弃,现在的墨脱都是后来者重建的。

无数年来依然有数不尽的人试图突破龙眠之地的地底封锁,找到传说中的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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