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广电总台电视新闻中心 邱晓龙
汶川大地震,举国震惊。我总是不断回想起在陇南灾区的所见所闻和一幕幕难以忘怀的场景。
毕竟那是我们许多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亲历这样的灾难。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能够亲历灾区,我是幸运的,而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也是幸运的,就像网上写的:“活着的每个人都是幸存者。”
2008年5月17日,上午我正在七里河采访有关为地震灾区捐款的节目,栏目突然通知赶紧回单位,要我们今天就去灾区拍摄抗震救灾的节目,赶回台里匆匆收拾后已经到了下午,给家人打了个电话就赶路了。当天晚上住在了天水,晚上11点左右的一次余震非常明显,这也是我们进入灾区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强余震,实话说当时确实有些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
“没事儿,要是大地震,跑也来不及了,睡觉。”当时住的好像是在十一楼,如果真的有危险跑是肯定不可能的。后来,每天几乎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时间久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根据栏目的安排,最初我和摄像苏磊主要负责康县的采访报道。刚开始到这儿我感觉灾区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但是以后的时间,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原来,真正的伤口在大山里,在那些最贫穷的地方……
通过采访了解,地震给康县这个小县城的灾害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路旁一处处的房屋看似还好,其实好多已经成为危房不能住人,街道两旁一个个五颜六色的防震帐篷,无声地告诉人们不久前的伤亡和损失,当地人几乎大部分都是住在户外,晚上整个县城的楼房几乎找不到亮灯的窗户。记得刚刚住进当地招待所时,服务员告诉我们:“你们晚上还是睡到外面好,余震一直不断,最近几乎没有人住了。”
康县受灾最为严重的是以豆坪村为主的几个村镇,县委宣传部的一个科员带领我们翻山越岭,赶到豆坪,看到全村所有的百姓都转移到村子仅有的空地上。他们的表情麻木而凝重,大灾之后的人似乎都有一种绝望和茫然。村子里到处是残墙断壁,坍塌的房屋埋掉了村民们所有的财产和粮食。好多人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完全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豆坪小学,和村里的大多数民房一样,也是一片废墟,学校有学生147名,教师10名。地震当天,除了有两名学生请了病假外,其余师生都在校,难以想象在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这些孩子和老师是怎样从摇摇欲坠的教室里面跑出来的。豆坪小学的一位老师向我们介绍了当时的情景,“老师站在教室门前,用肩膀扛着门,大声喊着让同学们赶紧往操场跑。学校整个都毁了,教室、课桌、学生的书本文具,什么都没了。地震前没有一丝征兆,学生刚刚上课,幸亏每个教室里都有跟班老师。万幸的是在房屋倒塌之前,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安全撤了出来。”在豆坪采访的时候大家都在说,甘肃都这样严重,不知道四川成什么样了……
在灾区的那段时间,有很多难忘的事情,我们的摄像机也记录了很多故事。但作为一名电视新闻工作者,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有不少的遗憾,采访中有一个现象,只要灾区有一个新闻点就会有很多的媒体进行集中轮番“轰炸”,有时候无疑是一种资源浪费,重复信息,可能是由于当时的环境因素,大家的镜头全部集中在描述受灾程度和后果上,相对忽略了一些看似普通的东西。譬如,所有媒体都在关注报道灾区的损失程度和数字,进入灾区的物资和部队等,是否能够抽出一些力量关注其中的故事和看似单独的个体,如果当时能够拍摄一个加油站或沿途的饭馆,记录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不同地方的人,了解他们来灾区的目的,统计一天的数字和流量,可能会感觉更生动一些。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甘肃的灾情有不少地方是“内伤”,不容易被人察觉,而灾情严重的地方大都在交通不便的大山里。
其次,甘肃的人员伤亡和四川相比比较少,毕竟人命关天,不像四川死亡人数那么惊人,让人震撼,所以在电视镜头表现方面,可能很少拍摄到央视或四川台那样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这个时候挖掘选题和故事就显得十分重要。有一个细节,陇南地区当时的宾馆或招待所几乎每天都有服务员通知,晚上不要住在室内,最好住在帐篷或户外,如果能够以这个服务员为线索,记录她的工作环境和旅馆里旅客的反映,可能作为电视新闻的效果会更好。
同时觉得遗憾的是,关注的角度有些单一,从抗震救灾到灾后重建,关注的多数是现在如何如何,而地震灾害的后患同样也是比较大的,在甘肃很多地方震后造成的山体裂缝和滑坡,显然不再适合人类居住,那么,深山里毁灭了家园的人们往哪里去,今后他们如何生活住在哪里?再一个方面,重建的不仅仅是房子和学校,心灵的重建更加重要,失去孩子的老人,失去亲人的孩子,他们的故事都是可以发掘的新闻线索,像这样的新闻专题报道却做的不多。
另外,在前方报道当中,媒体可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进入灾区的人和事,而对从灾区出来的人或事很少关注,如果当时能够顾及这方面的内容可能会从另一个视角反映主题。地震期间,央视的电视直播把现场情景的图像、声音及记录、报道、采访等即时传播给观众,这种突破了传统电视节目所受的时间、空间的限制,记者的报道、现场的进程、电视台的播出和观众的接收在同一时间进行,将事件在第一时间相对完整而真实地呈现在受众面前,体现了新闻报道所要求的及时与真实,可以最大程度地还原或重构事件。但由于目前我们的设备和资源无法做到这些,就更需要记者去寻找新的新闻线索,或用多一些纪实性较强的故事来扬长避短。欧美电视提出“新闻就是LIVE”,就是要促使新闻采编人员打破原有的思维与叙事模式,在更大的时空范围内去主动捕捉新闻事件,增加报道中观众未知因素的含量。
其实在此次汶川大地震中,从中央到地方多次出现的一个词就是启动应急预案,我一直在想我们新闻报道,能不能针对这样类似的突发事件也制定一个应急预案?如果以后再遇到相同的情况或其他突发事件,也可以立即进入状态,更好得完成任务。比如,日本政府指定的唯一公共放送机关NHK早在1985年9月就建立了“紧急警报放送系统”,在其《日本放送协会防灾业务计划》中,就灾害报道的诸多事项制定了极其周密的实施细则,各家电视台为了应对《放送法》、《灾害对策基本法》和《大规模地震对策特别措施法》的要求,也积极建立起紧急特别报道机制。近几年来,NHK利用高科技不断完善紧急特别报道机制,比如设立了专门网站,市民只要通过手机就可以随时随地掌握天气情况,为民众尽早避难提供了便捷、畅通、双向互动的信息渠道,这样就使灾害报道从“结果型”转变为“预报重视型”,减少了灾害造成的损失。
电视媒体紧急特别报道机制的建立,不仅将事件、新闻报道、社会三者紧密联系在一起,有力保证了电视台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能够及时、准确地向受众传达信息,而且凭借受众关心度获得高收视率,将电视媒体融入政府社会危机管理系统,使媒体的社会效能得到充分发挥。
现在,地震已经过去,人们的生活工作仍在继续,我们的新闻报道和电视节目同样也在继续,而在当下媒体竞争激烈的环境当中,如何更好地适应和面对值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