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朝代总会在众人的注视里不知不觉地受孕怀一个怪胎或者龙胎。
群魔乱舞的三国就是一个惨遭蹂躏的丑人。
丑人生育能力极强,多子多孙,谁也搞不清子孙们的父亲是谁,这些在历史舞台上尽情舞蹈的男男女女们,就是一些说不清楚身份的杂种。
曹操,一个叫阿瞒的坏小子,带着满脸的青春痘,煞有其事地来了,来的时候没有大喊大叫说,我来了,是凄凄惨惨地被追杀着逃到了三国一个地盘上。别人的地盘他做了一次小主。
一个龙种降生了。
一点龙的气象都没有显现,可是,他以龙种的锋利,男人的霸气,智者的狠气,把三国垫在马鞍上,压在胯下,放马弹丸之地驰骋,止渴于江山河水之上,完成一个人由男人到龙种的嬗变。完成了一个眼里有山川河流到心中装上江山的转变,完成了一个枭雄到英雄路途。
时代给了一个男人做英雄的机会,这个叫孟德的男人当仁不让地坐下来,一笔一刀地在龟虽寿上刻上了一位大智大慧者的墓志铭。“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是多么坦然的心境,多么唯物主义的思想,多么透彻的人生体验。
站直了,挺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解开裤腰带,对着那些群魔乱舞者的脑袋上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经典。至此,一个到处鼓包不冒泡的时代结束了,一个两腿之间夹个蔫棍就可称其为男人的朝代结束了,一个撒泡尿就可为王的时代结束了。
孟德,一个真正的男人。结束了一个疲软的时代。
孟德结束了一个朝代。孟德成就了一位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英雄,一位让后来者望其项背的枭雄。
至此,他得罪了天下的男人,他挫矮了天下的男人。他辜负了天下只做龙梦,没有龙胆者的春梦。于是,从罗贯中那里就开始上演曹操版的三国演义。陈寿般的三国志。他是一个奸人,一个小人。
白脸的奸臣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
仅仅凭借这一句话,孟德曹操在政治领域就臭不可闻,臭不可沾,就该遗臭万年。包括他的坟冢七十二疑点,也变成了阴险狡诈的罪过。
当人们不惜万金开掘兵马俑,歌颂兵马俑的辉煌时,没有人指责秦始皇的奢靡。人们忘了,始皇拿起火柴,点燃书籍的那一刻,该是多么的卑鄙下作,始皇把天下读书人推到一个深坑里,一锹土就把读书人的眼睛盖住时,那就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可是,始皇之后,手里握着笔的文人,好像胆子喂了狗,只剩下一副媚笑的臭皮囊,无人想起那个焚书坑儒的魔鬼。文人,自此,骨头就缺钙了。
三国志的陈寿,三国演义的罗贯中,是男性文人,大文豪,他们两个唯独对曹孟德,揪揪缠缠地咬住不松口,拿着放大镜找他的缺点错误和不足,这种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对干部负责的认真精神,实在是国家之福,人民之幸。
但是,透过他们的文胆豪气,我却看出他们的小,他们的促狭,他们的小气,他们的娘们气,他们骨子里冒出的阵阵的醋气,男人的小家子气,文人的酸气,时代的流弊。
曹孟德,一个敢于把天的儿子夹到胳膊肘里横行无忌的奸人、小人。
我不知是奸人太奸,还是天子自己龙椅骨头疏松无法站立。反正在三国时期,汉献帝的贡献就是在大好山河上画画地图什么的,在后宫佳丽那里卓越地释放流淌一个男人原始的小河小溪小流水。
一个真男人,一位大英雄,敢于把类似摆设的玩意摆到玩的位置,这是真,这是大,这是胆,这是魄,更是能。在一个缺少英雄的年代,渴望英雄,在一个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从小就会把大梨让给哥哥吃的孔融,想做一个人。实际他想做英雄,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只有名气,为了名气,一个孩子,压抑自己想吃大梨不想吃小梨的欲望,多难啊。群魔乱舞的时代,各个山头忙着霸地盘,做霸主,谁会把一个无用的书生当盘菜。曹操,不但把他当作一盘菜,还当作一盘主菜摆在魏国桌子的中心位置。孔融屁股坐在汉献帝那边,他要做汉帝国的忠臣,这是说出口的理由,说不出口的理由是,在孟德父子面前,他有喘不上气的压迫感。江山、才情、德行,他仅仅凭借一只梨的力量是难以抵御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他开掘了一条通向死亡的路。
你就给我滚到坟墓里闭嘴。
孟德不遮不掩地告诉天下人,一个真男人大英雄还必须是色性大于德行,昏头但不胀脑。在胜利在望的时候,色乱性迷,不管不顾和儿子曹丕争抢一个绝色美人,一个曾经的敌人,如今战败者的老婆,为此,丢了儿子曹彰的性命。
割发代首只是政治家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在一些假模假样的道德专家眼里,那是君子一言,乏驴都可追的谎言。有什么啊,较真,对女色连正眼都不看半眼的正人君子关羽,不也大小娃娃生了一堆,难道那些娃娃都是从土里冒出来的。
英雄有着普通人的色性、德行。但是,英雄更还有普通人没有的德行、江山,装满百姓,装满苍生。
他蹲下时也许是条狗的模样。但站起来一定是能够顶天的。
孟德是。唯一的一个男人。一个稀有的政治家。
曹操,曹丕,曹植,三个男人,在建安文学的坛子上擎起一面文学的旗帜。在汉帝国之上写了一个字,魏。
一个男人,一个英雄,在一个朝代的某个部位,坚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