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了,从此我不再为你写一个字了。张爱玲追胡兰成追到山穷水尽的地方,一个大转身撞翻小团圆,胡兰成的《山河岁月》就风生水起了。
你要我怎么样,天上飘下一粒一粒的黄沙,全都从我手心里漏出去了,我一粒也留不住。三毛离开撒哈拉时,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黄沙,爱情也空荡荡地走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除过给了你别人没有的美貌之外,实在是无法再给你一点多余的表情了。看完刘亦菲饰演的虞姬,我对着银屏说了。
那场景,那结局,一点也不丰满。
想当年,霸王项羽败走乌江,美人虞姬追随气息奄奄的爱情来到江边。乌江边上只有一只倒扣的船。那时,张良正和范增盘腿坐在乌江水面上,虎虎生风地下着已经有了结果的最后一盘棋。船夫说,乌江,今夜一滴水也没有,只有一盘棋,真俊。
秦二世是这盘棋黑白棋子。
尘世就是一只倒扣的船,把时光扣在船底,里面长满乱蓬蓬的草。
很多时候我会被一些句子,一个词语,一个标点符号盯上。更多的时候,会被一些人物身上的气味所迷惑,更容易被纯粹,纯真,空灵、才情、痞气、流气、匪气、浪气等词语抓在手里,实际不是被抓住,是自愿投降。
是的,那个时候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我虽不懂下棋的招数,可是总能看明白一盘棋的胜负。我不语。
有些地方很瘦
民国在我眼里就是一枝无土无水栽培的罂粟花。它艳丽,但不那么真实,烟花一般,而张爱玲就是这烟花里别样的一朵。她鄙夷着那样的绚烂,可是,又在绚烂里可劲地迸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转身,就消失了。这个不一般的女子,就像是上天故意所为,在给了她不一般的才情的同时,又给她了一个七零八碎的情感过往。
张爱玲把民国当成一盘棋,盘算自己的棋路,输赢着自己的爱恨,泼墨自己的语言天赋,一招一式都是张氏独有的棋谱。胡兰成也好,后来的男友也罢,都是她的黑白棋子。白的,就是为后人留一碗饭的空间,黑的,就是她自己前面未知的路途。在这黑白交错的空间里,她把四溢纵横的才华变成著作,变成了一句句话语,留在她走过的地方,变成后人吃饭的口粮。
民国这枝罂粟花,开得那么艳丽,似乎每一根叶脉上都是人物,几乎没有哪个朝代能和民国相比拟。民国的汁液那么白净纯粹,它的遗毒又是那么黑壮而结实。
在路上,我还看见三毛,跟随爱,跟随灵魂中的自己,一路哭哭笑笑地流浪着。
最早看到三毛的照片,是一张吸烟的。看到时,我的嘴唇发颤,发涩。
她的两指间夹着一支烟,没抽,点着,沾在嘴边,烟和唇那么近,互相慰藉着。
就是这张照片,使我追随了她,疯疯癫癫地追随了自己心底的那个人,浪迹天涯去了。
一把非洲黄沙,一段异域恋情,一生流浪。这就是三毛的全部世界,全部的标签。当年,我买了三毛所有版本的书籍,我的生活随着三毛的起起伏伏一直抽抽搭搭,那是我最美好的岁月。
三毛的流浪,尽管我不想说破,但是,我依然认为,流浪也是可以策划的。策划往往比流浪本身更隐秘,更重要。就像历史的真相,别说破,说破,就变成了野史,就会受到伤害。因为我们就是靠一种传奇,撑满内心尘世的贫瘠。
流浪非洲,一把黄沙,爱上一位船员,动荡的职业,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符合人们内心的需要、渴望。
荷西,从后面圈着我。这个性感迷惑的词语,一直泛滥着我的想象空间,奢靡着我对爱的锈蚀。圈着,这是三毛的词语。三毛的才情,三毛的所有表情,包括三毛这个人,都是流浪这盘棋上的棋子,她在流浪这盘棋上,开始即结束。
天涯不远
在路上。流浪。动荡不安。未知。
在路上,一切都是动态的,一切都是随时发生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是浪漫的,流浪就是一只美丽的野兽在潜伏,它撕破常规,打破惯例。
当年上海男人余纯顺徒步穿越罗布泊时,他说,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那时,全天下的女人都心甘情愿地以做他的女人为荣,想跟随他的脚步,走自己的天涯路。一个走天下的人,会把爱情带到天下的角角落落。流浪,正是吻合了人们现实矫情装蒜,内心动荡不安的特质。
自然界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人生有苦辣酸甜四种味道。流浪,是一种绝世独立动荡不安的颜色味道,是尘世最缺少的一种。
因为稀缺,所以独步。因为独步,所以爱死爱活。因为流浪者的脚步是从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走出去的。
尖锐的对立,才是最和谐的。就像最智慧的张良和范增,只有他们才最懂得对方,最了解对方,惺惺相惜对方。因为懂得,所以对立,成为对手,成为灵魂飘逝以后的朋友,知己。
越是看似不搭调的东西,越是能把压在心底蠢蠢欲动的东西掀翻,颠覆。
就像孟小冬嫁给杜月笙一样,很多人说是下嫁,可是,没人知道,下嫁往往心在下位,身体在上位。
人们不感动绵羊之间的温情脉脉,因为它们原本是温情的。人们往往被老虎狮子这些暴烈的动物的温情所打动,所吸引。极端的暴烈狂野,往往内心是最温情的,如同压在琴弦上含情脉脉的手指,也许,顿时,就会是山崩地裂。只是,我们太看重表演者木然的表情,忽略了它盛放在火山口的情感。
一枚棋子
张良、范增的棋局,是为了江山,是为了刘邦项羽而下的。其实,他俩也是刘邦、项羽手里的棋子,江山才是棋局。
当秦二世把一副残局设计好交出来的时候,最大的赢家就是秦二世。刘邦也好,项羽也罢,都在没完没了地成了秦王朝手中的棋子。
看开了,就明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朝代的更迭就像在路上一样,动荡着,不安着,变化着,周而复始,你的开始就是他的结束,他的结束也是你的开始。
人生掰开了说,就像是头发,一根根不知不觉地掉了,不知不觉间又是满头密发,秃顶了,说明你的人生成熟了,可以收割了。
浅着,就是圆满,月亏,就是满的开始。在路上,就是从看似圆满的开始,向着浅的地方走,走着走着,灵魂就找到了家,就抵港了,就圆满了。
人生的棋,刚刚摆好,走着,下着。
只有在路上,才会点燃内心纷纷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