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曾读过赫恩顿上尉关于在亚马孙河探险的故事,他被赫恩顿上尉有关古柯叶的记载给迷住了。萨缪尔决心到亚马逊河的源头,去收集古柯叶,用它做生意发大财。
古柯是一种灌木,是美洲大陆的传统种植作物,是可卡因的主要原料。古柯树叶嚼起来是苦的,为当地的咀嚼者所喜爱。他们认为古柯可以使他们增加力量、驱除饥饿、减轻痛苦。因为古柯是一种高热能植物。当地人称古柯叶为“圣草”或“绿色的金子”。
古柯叶是提取古柯类毒品的重要物质,曾为古印第安人习惯性咀嚼,并被用于治疗某些慢性病,但很快其毒害作用就得到了科学证实。
抱着发财的梦想,在1857年春天,萨缪尔开始了他的旅行计划。他乘坐着破旧的“保罗·琼斯”号,缓缓地离开辛辛那提码头,沿密西西比河驶向远方。萨缪尔的生活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还是在汉尼巴尔的时候,萨缪尔就对行驶在密西西比河上的各式船只及轮船上的船长、水手、领航员等羡慕不已。
在内战之前,美国中西部地区的货运、客运大都依赖于密西西比河。轮船到来的日子,对沿岸各镇来讲,都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只要有人喊一声“班船——来——了!”刹那间,原来沉闷的镇子就会立刻喧闹起来。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妇女,还是流浪汉、酒徒,甚至连狗、马等,都欢快地朝码头上跑。
当然,小孩子们跑在最前面,为的是抢占有利的位置,迎接那远道而来的客人。萨缪尔9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偷偷地溜到停靠在码头的轮船上,钻进驾驶室,正试图去摸舵轮时,马上被领航员发现,把他赶回到岸上。
轮船到岸后,只见船头旗杆上飘着旗子,所有锅炉的炉门都敞开着,炉工们使劲地往里抛煤块,一边投入一些松香,使得烟囱里冒出滚滚的黑烟,以庆贺轮船的靠岸。
旅客们纷纷挤在上层的甲板上,船员们站在前甲板上,船长则庄重严肃地立在大钟旁,发号施令。轮船在他的号令声中,稳稳当当地靠了岸。
舷梯一搭好,上下船的,装卸货的,都上上下下,真是拥挤不堪。这种场面大概持续几分钟后,船长便一声号令,轮船就收起了旗子,一阵轰轰声过后,又开始它新的航程。
在汉尼巴尔小镇,每星期都有轮船停靠,但每次轮船到来时,依然是全镇瞩目的焦点。童年的萨缪尔和伙伴们就在这样的兴奋与期盼中逐渐地长大了。
此时,长大后的萨缪尔为了见到心中的梦想,开始独自旅行,成为了轮船上的一名乘客。他想,作为一个乘客,他会像当年那样,令每个码头上的孩子们羡慕的。于是,每当“保罗·琼斯”号靠岸时,爱表现的他总是站在船上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一旦他知道有人在注意他,他就会装出一副厌倦于乘船旅行的样子。所以,对萨缪尔来讲,缓慢的旅行并不显得是那么漫长和无聊。
轮船在路易斯维尔附近撞上了河中的暗礁,耽搁了4天。也就是在此时,萨缪尔有了成为船上一员的想法。他对船上的大副那种与众不同的发布号令的方式很感兴趣,于是便试图引起大副对自己的注意,以便进一步同他接触,但是大副对他不屑一顾,比较冷淡,结果只能失败了。
过了几天,萨缪尔总算与船上的一名守夜者搭上了话。他向这位爱吹牛、扯谎的守夜者送上一支烟卷,对方很高兴地接受了。因为夜晚实在是比较单调,没什么意思,他正愁没个人跟他聊天呢,于是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守夜者告诉萨缪尔那些岬角、岛屿的名字,并且还跟他讲一些荒唐的故事,萨缪尔饶有兴趣地听着。
渐渐地,善于交际的萨缪尔与船上的一些人混熟了。最终,他还博得了领船员霍雷斯·毕克斯比对他的信任。霍雷斯·毕克斯比此时35岁,脾气很大,但他是密西西比河流域公认的航道专家。毕克斯比白天值班的时候,萨缪尔就坐在一旁,有时还有机会操纵一会儿轮舵。在毕克斯比的指导下,萨缪尔学会了不少有关航行、领航和河道的知识。
这艘船航行得很慢,两个星期后,船才到达新奥尔良。萨缪尔下船后,四处打听开往亚马孙河的帕拉港口的轮船,但好几天都得不到确实的消息。而此时,他的口袋里只剩下10块钱了,他探险的信心也在逐渐消退。此外,有人还告诉他,10至12年内不会有船去那儿的。萨缪尔的发财梦想就此破灭了。没办法,他只好另想办法谋生。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了他的大脑:做一名令人羡慕的领航员。因为萨缪尔和他的朋友们从小就听说,轮船领航员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只有领航员才能在变幻莫测的大河上从容指挥船只,连船长也无权干涉领航员的行动,只有领航员才能决定船只该走哪边,而不该走哪边。萨缪尔从小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职业能比领航员更棒了。
此外,领航员的生活很有保障,生活比较富裕。在整个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劳动者阶层中,占有着特殊的地位。他们跟工厂里的一般工人的收入相差悬殊,领航员每月工资150美元至250美元左右。而领航员这一职业,是当时全美国薪资第三高的职业。
主意打定后,萨缪尔变得立刻兴奋不已来。他迅速跑到轮船上,找霍雷斯·毕克斯比,请他收自己为徒弟。起初,毕克斯比拒绝了,因为带徒弟既无聊又无利可图。但是他熬不过萨缪尔的软磨硬泡。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交流,毕克斯比发现这个乡下小伙子品行端正,勤奋好学,既不酗酒也不好赌。于是,他终于同意收下这个徒弟。按照当时的惯例,学徒必须交纳500美元学费。
萨缪尔做了毕克斯比的徒弟后,驾着“保罗·琼斯号”回到了圣路易斯。他向姐夫威尔·莫菲特借100美元,莫菲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小舅子的请求。于是,萨缪尔把借来的钱交给毕克斯比,正式开始了他4年密西西比河上的航行生活。
要当一位称职的领航员,必须熟知大河上的一切情况。由于当时的轮船是由很容易燃烧的木材建造的,因此在晚间也不可以开灯。领航员需要对不断改变的河流有丰富的认识,因而可以避开河岸成百的港口和植林地。
当时,密西西比河上没有灯塔,也没有浮标,领航员导航只能凭借自己那非常准确的记忆力和判断力,才能使船只平安地航行。他们必须记住整个航道中每一米河道的模样。甚至连被河水淹盖的树杈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领航员需要具有惊人的记忆力,随时准备承担风险。他们不但要极为准确地记住河道的全长,而且要分别牢固记住每一段航线的具体里程,昼夜之间的变化情况以及有关的水文气象预测知识等。
毕克斯比机智勇敢,经验丰富。在学徒期间,萨缪尔看到他总是从容地引导轮船行驶,即使遇到紧急情况,在他脸上也丝毫找不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在毕克斯比的批评、喝斥、吼骂声中,萨缪尔身上的那股傲气所剩无几了。萨缪尔在1859年得到领航员执照之前,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一丝不苟地学习研究了密西西比河的河道。
毕克斯比是一位老练精干的领航员,在同行中极受尊敬,同时他也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师傅。他将船所经过的每一个城镇、农场、岬角、沙洲、岛屿、拐弯处,都一丝不苟地告诉萨缪尔,并告诫他要准备个本子,将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在航行过一段过后,毕克斯比会突然问萨缪尔一些问题,如“新奥尔良上游的第一个岬叫什么名字?”或者“你知道梅树湾是什么形状?”之类的问题。
当萨缪尔回答不出来时,他那火暴的脾气便立刻发作了,在一阵咆哮之后,他会耐心地教导萨缪尔。他说,要像黑暗中走进自家的客厅一样,弄清楚这蜿蜒曲折、岸上水底都变化多端的长河的琐细形状才行。在任何这样的阴影里,你无法看清暗礁,可是你心中有数,分明知道它在哪儿,航道的形状会提醒你,快要靠近暗礁了。
而在漆黑的夜晚和在星空下,河道形状是大不一样的。此外,还有各种不同的月色也会使河岸的形状发生变化。在一年多的学徒时间里,毕克斯比给萨缪尔耐心仔细地作过无数次这样的指导。
萨缪尔随身携带着一个笔记本,详细记载有关航道的各种情况。比如,为了绕过急弯,轮船需径直朝浅滩驶去,那么在多少米的河面上,朝什么方向前进,轮船才能安全通过呢?这一切都必须准确无误。
萨缪尔总是将沿河大小的景物牢记在心里,无论黑暗、浓雾或月夜,都不再使他感到惊慌失措。在圣路易斯和新奥尔良之间有500个浅滩,每一处急流和渡口水深他都一一记在脑子里。
有时候,当轮船停靠岸边后,萨缪尔就跟着师傅毕克斯比一起沿着河岸慢慢走着,他们是在及时地观察航道的变化情况,测量停泊处的水深程度,判断奥列霍湾一带的水面是否变宽。
毕克斯比对萨缪尔要求严厉,不让徒弟有任何自满和松懈的情绪,也经常告诫他遇到挫折时不要灰心丧气。毕克斯比说:“你瞧,这都得学会才行,你想回避困难是不行的。”
多年之后,萨缪尔把师傅的这些教诲写进了他的长篇小说《密西西比河上》。
在一次又一次的航行之后,萨缪尔终于对密西西比河有了深刻的领会,他说:
那水面到时候便变成一本奇怪的书。……而且它不是读一遍就可以丢开的一本书,因为每天它都告诉你一个新的故事。在这漫长的1200英里之间,没有一页书是没有兴趣的,没有一页你可以弃之不读而无所失的,没有一页你要想把它越过,而想着你可以从另一件事上寻到更高的愉快。
艰苦的学徒生活磨炼了萨缪尔,使他养成了一种职业性的特殊敏感。后来,萨缪尔幽默地说,如果将一名领航员应具备的所有知识都装进脑袋里的话,那么他恐怕要拄着拐棍走路,才不至于使沉甸甸的脑袋掉落在地上。
在密西西比河上当领航员,不仅要有惊人的记忆力,而且眼睛要有本事读懂天空、河岸、水面、水下的各种隐秘的“文章”,还要有自信心,有足够的胆量和行事果敢的作风,才能在这条大河上自由地驰骋。
有一次,毕克斯比有意设下圈套,考验一下自己的徒弟萨缪尔。他让测水员谎报水深。
“深7米!5.5米!5.5米!4.5米!4米!4米!”萨缪尔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
船的吃水是2.5米!萨缪尔吓得连摇铃通知机械师停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跑到通话筒上,哑着嗓子对机械师喊道:“呀,老本,你若爱我,使船后退!快,老本!退后保它的命啊!”
这时候,萨缪尔听见身后面关门的响声,回头一看是毕克斯比,只见他一脸温和、甜蜜的笑容。接着,上层甲板上爆发出一阵哄笑。萨缪尔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件最见不得人的事,恨不得旁边有个洞,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毕克斯比教导他说:“你应在这次经历中学点什么。不应让旁人动摇了你在这段知识上的自信心。还有,当你走进危险地方的时候,不能慌张和胆怯。胆怯是无济于事的。”
当然,萨缪尔不会轻易忘记这件令他羞辱的事,因为在事后的几个月时间,他仍听到有人说起那句他深感耻辱的话:“呀,老本,你若爱我,使船后退!”
在当领航员的日子里,也有令萨缪尔十分开心的时候。在驾过的大船上,如“阿列克·司各特号”、“约翰·罗乌号”、“宾夕法尼亚号”等,常常都载满了客人。
此时,萨缪尔就是这个船上的统领。他高高在上,立于豪华的领航室里,叼着烟管,以一副王子般的派头打量着下面各式各样的活动。无论是船长、船员,还是大亨、小姐,都同他打招呼。在船上,他还可以听到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大小事件。这一切让他感到很充实,很自豪。
每次航班结束后,萨缪尔就感到如释重负,他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在圣路易斯城休息几天。姐姐帕梅拉一家在这里购置了一栋宽敞的房屋,母亲和弟弟亨利也从基奥卡克镇搬迁过来,与姐夫一家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每当休假的时候,萨缪尔就会和家人团聚。
1858年,萨缪尔的学徒期结束了,他成为了一名见习领航员,全家人都为此感到高兴。